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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男人长的真俊。”
陈浩心里直叹这位大嫂太有才,说话都尽量捡着最省事的说。男朋友和男人能是一个概念吗?再想想村里很多姑娘十六七就结婚的现实,他也就释然了。当然,他注意到大嫂说男人时眼里闪过的一丝痛苦。
“大学生,还害羞呢。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姑娘哪个没结婚生娃?赶快进屋。”姑娘彻底被口无遮拦的大嫂打败,捂住她的嘴她的话照样滚滚而来。更被那位作家的不辩解所折服,老天,她都遇上了什么人?
一进屋,陈浩便感到昏暗的屋子实际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炕上躺着位老人,老人身边坐着位一岁多的孩子,一位三岁多的小女孩站在地上怯生生地看着他们,小手拉住妈**衣襟。
大嫂注意到陈浩摸炕的动作,撩撩头发说道:“家里每天临睡前和早晨做饭点下炉子,慢待你们了。炕上还有些热气,快上去坐。”
陈浩注意到她说话的细节,那就是她们家一天吃两顿饭,晚饭是在临睡前吃的。猫冬,本应该是农村人最惬意的时候,可对缺少男人的这家人而言,意味着她们连温饱都成问题。
陈浩也没客气,直接脱掉鞋坐上炕。伸手拦住欲起身的老人,他看得出这位老人身体不好,面色很差。
对穷人而言,你用他们最常见的方式相处就是对他们的尊重。
“大嫂,你别在开玩笑了,他是个作家,到村里来采风,听到你家的事很感兴趣,专程来了解下情况。”姑娘侧着身坐在炕沿上,红着脸解释陈浩的身份。
她越是解释,大嫂越把陈浩当成她的那位。什么采风之类的话她根本听不懂,只知道他是来了解自己家的情况的。当下脸色一暗,道:“俺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不就是俺男人跑到县里告状,被镇领导整的在家呆不住,跑了。”
陈浩接过大嫂递来的连点热度都没有的水,问道:“那你家男人到县里反映的什么情况呢?”
“主要是镇里搞接待什么的事,这些男人的事俺不懂,不过,俺家的一头猪被拿去搞村办企业,猪没了,只有一张纸。”说着,大嫂从床头的木箱里翻出一张二尺来宽的纸条,递给陈浩。
陈浩看见纸条上写着“今从王二狗家牵走猪一只”几个字,下面是吴勇的签名和日期,连用途都没有标明。这种条子比白条还不如,最起码白条上还有“欠”字,这上面啥都没有。跟陈浩前世在网上见到的“这个主人很懒,什么都没留下”的意思有得一拼。
“这样的白条子村里有多少?”
“大概有二十多家,大学生家也有。”大嫂说着抹起眼泪。“俺家那头猪养了一年多,原本想卖些钱给老人、小孩买点好吃的。天杀的镇领导一句要像别的村那样搞村办企业,就把俺家的猪强行拉走,说是来年给俺家挣十来八头猪,全是骗人的鬼话。俺家男人拿着条子上镇里要猪,结果镇领导说谁打的条子管谁要。找到吴勇,吴勇又推到村委会,村委会再推到镇上,把俺们老百姓当傻子骗。可怜俺的男人,被他们逼得连村里都呆不下去。555555……。”
说到伤心处,大嫂忍不住哭起来,连带着地上、炕头上的小孩一起哭。陈浩身边的老人干枯的手抓住他的衣襟,干瘪的脸上也是老泪纵横。
“大嫂,你看你一哭,小孩和老人也跟着难过,为了他们,你得坚强。我相信这种情况政府不会不管。”
“政府?当官的还不是一个鼻孔出气。要不然俺丈夫怎么前脚刚到县政府告状,后脚镇政府领导就带着人到俺家逼俺们交钱?”大嫂对丈夫被迫出走的事原本就气不打一处来,在她的眼里,那几个人就代表着政府。
“大嫂,你丈夫现在在哪?为什么不回家?”陈浩知道跟她解释政府的事实在太困难,干脆问她最关心的问题。
大嫂站起来撩开帘子瞅瞅外面,没见到旁人,便抽噎道:“这位大兄弟,你根本不了解俺村的情况。千不该万不该俺家添了个娃,又碰上他爹去告状,他现在哪里敢回家。”
姑娘怕陈浩听不懂,指着一岁多的小孩道:“他家这个小孩是去年出生的,属于计划生育外的小孩。”
大嫂继续说道:“本来这个娃出生后,镇里也只是象征性地罚点钱。可他爹去县里告状后,镇里来人要俺家交五千元的罚款,不交就要把他爹关进牢房,说是违反国家计划生育,要判重刑。俺家那口子听说后,再不敢在家呆,跑到外面躲着去了。”
五千元,还要坐牢。听到这个罚款力度陈浩都咋舌,这家人不吃不喝十几年也还不上,难怪男人不敢在家呆。
“你家的墙角呢?”陈浩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想从大嫂嘴里得到证实。
“被镇上请来的流氓挖了,他们不但挖了房子,还抢了俺家的东西。”大嫂说到这,眼里充满憋屈和无奈。“他们还说,要是俺家男人回来,他们要抓他坐牢。”
听到这,陈浩心里不是滋味。农民靠着自己的辛勤劳动,不但养活自己,更是养活全国的人。这些年,国家的政策本身就向城市倾斜,换句话说是牺牲农民的利益来换取城市的发展。
可有些官老爷们,不但不为农民着想,还千方百计地从他们身上榨取最后的一滴血。利用农民的不懂法,利用他们的闭塞,把他们当成愚民般耍弄。正像有人说的一样,姑娘伤不起。在陈浩心里,善良的农民更是伤不起。
“姑娘,你父亲是村干部吧。”陈浩心里有着莫名其妙的煎熬,对这种事,他的态度是不能拖,一天都拖不起。见到姑娘点头,他继续道:“请他到这里来一下,顺便把村干部都叫过来。”
姑娘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的这位作家,在他身上,此刻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让她不由自主地跑出去。
陈浩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元钱,放在大嫂的手里,道:“你要相信政府,某些人代表不了正义,更代表不了政府。马上快过年了,这些钱是给孩子和老人买东西的。你要是能找到丈夫,就让他回家过年。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是少生孩子早致富,这孩子已出生,我也不再说什么?但我希望你们赶快去卫生院结扎,好不好?”
“大兄弟,俺听你的,明天就去卫生院结扎,钱……。”大嫂捧着那几张百元大钞,眼泪如断线般落下来。男人不在的苦日子她受够了,要不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等着她养活,她早就找根绳子上吊或是喝农药自杀。陈浩带给她家的不仅仅是钱,更是希望。透过朦胧的泪眼,她见到一个身影走出门。
不一会,有两个人影又进来。其中那位年轻人走到她跟前,把她手里的钱塞进她的口袋,轻声道:“大嫂,等会村干部来你家,你不希望他们看见你哭的样子吧。”
大嫂赶紧跑到仅有的一个脸盆旁,用水洗去眼泪。把手在衣襟上抹干,说道:“大兄弟,你们在这等着,俺去取些柴来烧,午饭就在俺家吃。”
陈浩笑笑,并没有阻止她的行为。以往,他下乡从来都是自己带干粮。但今天叶坤等人在蜈蚣岭办事,村里会派饭,正好可以让这家的老人和小孩打打牙祭。
“谁找俺。”
陈浩正思索间,门外闪进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