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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尔带他去的碰头地点不是起初以为的霍格莫德村,海姆达尔发现这点后便卸下了如临大敌的忐忑——直觉告诉他自个儿在那边反而没有老菜皮有优势,当他的脚踩在滑溜溜且熟悉的古朴地砖上,迎着夹着大片雪花的呼号寒风,路过冷清的邮局大门——挂着冰霜的橱窗内张贴的最新系列明信片向人们展示缤纷的夏日海滩,他忍不住往斗篷上丢了个保暖的咒语。
海姆达尔搓了搓手,买了杯添加肉桂的热巧克力。耶尔婉拒了他的好意,海姆达尔使劲摁了下钱袋的眼睛,钱袋发出类似麻雀鸣叫的嘶叫,收起牙齿,海姆达尔顺利合拢钱袋并塞回兜里。
二人抵达约定地点时,海姆达尔站在对街,注视着坐在大玻璃窗另一边的老菜皮,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耶尔问,“你在想什么?”
“我也喜欢坐那个位置,尤其在天气对我们温和的时候。”海姆达尔说。
耶尔观察临街的窗户,没发觉任何特殊之处,直到进门时眼角扫到某个方位,并顺着这个线索看了过去,这才恍然大悟。那位置能看到掩映在鹅毛大雪后的德姆斯特朗山顶城堡。
耶尔带他来的地方正是山脚下的木棉古镇。
卡捷宁坐在靠门的吧台边,品尝一杯俄国产的黄油啤酒,每喝完一口就会发出满足的轻叹。这种啤酒经过俄国巫师的改造拥有了与众不同的香醇激烈的口感,还添加了把巫师灌醉的功能,严格说来不能算是黄油啤酒了。
店门被打开时雪片被风卷带进来,卡捷宁转头笑容满面地与他俩招招手。
“好长时间没见了。”卡捷宁又倒了一杯相同的黄油啤酒。
海姆达尔道谢后接过,严寒天气下喝带劲的东西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您不给耶尔也来上一杯?”
“他在上班,不能喝酒。”
耶尔听了嘿嘿一笑。
海姆达尔的视线在店内扫了一圈,发现除了他们仨和窗边那个貌似陷入怀旧情结的满脸忧郁的夕阳红,没有其他客人。
“我让老板清场了。”卡捷宁看出了他的疑惑。
海姆达尔一饮而尽杯中的酒水,抹了抹嘴巴,说:“我很惊讶。”
卡捷宁知道他指的什么,一语双关道,“开门做生意,没道理去挑剔客人。”
海姆达尔平淡的说:“他一定给了不少定金,最后答应支付的款项肯定也相当可观。”
卡捷宁从容地喝着啤酒,没有否认海姆达尔的猜测。
海姆达尔拿出手绢擦了擦嘴,“那就麻烦二位望风了,我去和那位师兄聊聊。”
海姆达尔在格林德沃面前坐下时,听到他的轻喃:“我离开这里快一百年了。”
每一位毕业于德姆斯特朗专科学校的巫师对它都怀着一份难以言说的归属感,就像查理.韦斯莱、西里斯.布莱克,还有莱姆斯.卢平等等十句话里总有一句免不了和霍格沃茨沾边——把那座名闻遐迩的学府视作年少时光全部的欢乐源泉,斯诺和隆梅尔鲜少说起青葱莽撞的岁月,但不妨碍他们关注母校的各种资讯,就连心高气傲的拉卡里尼前部长亦不能免俗。
海姆达尔不知道一个世纪后德姆斯特朗在他心中会是什么样的形象,单单眼前这位的表现就让他很有启发。
“你在跟我炫耀你的年龄?”海姆达尔掏出随身小本,假装没有注意到老菜皮脸上那一晃而逝的惆怅。“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别的了。假如我毕业后再活一百年,或许能搭上你那句话并发表点感想。唯独一点我们注定无法取得共鸣,我肯定能拿到毕业证书。”
被学校赶走以至于证书落空的格林德沃师兄迅速收起来之不易的感性,捧起花草茶喝了一口,脸上的嫌弃显而易见。
“这是什么玩意儿?!”格林德沃瞪着杯里微微晃动的绿褐色液体。
“一种香草茶,据说对老年人很有帮助。”
格林德沃指着吧台方向说:“卡捷宁怎么不喝?”
“教授跟您相比还不到喝香草茶的时候。”
“那就来点黄油啤酒。”格林德沃推开香草茶。
这个可以有。
桌上立刻出现一瓶开了盖的黄油啤酒,格林德沃拿起尝了一口,虽不是很可口,但是比之夕阳红专用饮品要美味许多。年轻时混得再怎么辉煌的人都摆脱不掉年龄的桎梏以及随之滋生的敏感小神经。
“为什么把见面地点选在木棉镇?”海姆达尔问。
“因为卡捷宁在这里,那么就不会有人对着我喊杀喊打了。”
“放心吧,欧罗巴大陆现在对你已经失去了兴趣,大家对于探索圣徒动向更有积极性。”
格林德沃没再接着调侃,海姆达尔知道是时候转入正式话题了。
“耶尔说假如我猜出了他的身份,你就会见我,是这样吗?”海姆达尔问。
“显然是这样,不然我不决不会跋山涉水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喝那什么见鬼的老年人香草茶。”
海姆达尔选择忽略话中微妙的挑衅,“那我们说说卡雷尔.迪吕波的事情吧。”
“我还以为战无不胜的国际威森加摩无所不知。”
海姆达尔翻了个白眼,“如果你再这么难伺候,我就会恼羞成怒地告发你,那结果对我的升职一定很有帮助。”
“路德维格.布朗现在如何了?”格林德沃忽然问。
“……等待进一步审问,不过接下来他将面临牢狱之灾。”
“由你们审问吗?”
“你是指国际威森加摩?不,很遗憾我们没有第一选择权,假如西班牙魔法部愿意把他交给我们,我认为事到如今他们不会这么‘心平气和’了。”
“他们不给就不给吧,反正也问不出什么。”格林德沃貌似喃喃自语实则音量不低。
“说清楚!”海姆达尔追问。
“也没什么,如果不出所料,那位布朗先生大概活不了多久了,你们也别急着想法子去干涉西班牙魔法部的决定,即使IW赢了回来等待你们的也只有一具冰冷的尸骨。”
“你是说他会自杀?”海姆达尔差点跳起来,而后意识到现在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按捺住情绪向后靠在椅背上。
“自杀?!嗯,差不多吧……他的使命完成了,他可以无牵无挂的安息了。”
“什么使命?”
“路德维格.布朗畏罪自杀,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恩怨就此终结。”
海姆达尔脸上出现迷茫之色,“我不明白。”
“这么说吧。”格林德沃又喝了一口黄油啤酒。“路德维格.布朗自出现的那一天起就被事先安排好了两套剧本:剧本一,成功抹黑卡雷尔.迪吕波和古赫特家族,让自己老师的名誉落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遗臭万年;剧本二,也就是现在正在进行的模式,被英明神武的调查者挖出了看似大白的真相,并因可能出于愧疚也可能出于被揭露后的一了百了等供人无限猜测的心理命丧狱中,趁此了断所有进一步的调查,彻底摆脱‘路德维格.布朗’,让这件案子不得不画上句号。”
“也就是说我们的行动一直□纵着?”海姆达尔沉默了很久。
“截至目前可以这么说,好在你没有照着剧本一往下走。”
海姆达尔苦笑,“不幸中的万幸,是不是我照着剧本一往下走,你就不会让自己出现了?”
格林德沃没有说话,通过对方不加掩饰的表情海姆达尔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刚才说‘彻底摆脱路德维格.布朗’是什么意思?”海姆达尔重振旗鼓。
“字面上的意思。”
“难道幕后操纵者另有其人?路德维格.布朗也是个棋子?”
格林德沃没再卖关子,“他舍弃了路德维格.布朗,就像伏地魔舍弃了汤姆.里德尔。”
一个念头雷击般轰进海姆达尔脑中,他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
“在国际巫师联合会地下会议室里突然发疯被抓的那个是假的?真正的路德维格.布朗仍然逍遥法外?”之前诸多难以牵头的令人迷惑的节点渐渐显露出它们狰狞的轮廓,包括神秘人那暧昧的态度,换句话说伏地魔早就知道些什么,海姆达尔发出懊恼的呻.吟。“见鬼!见鬼!见鬼!!!”
不等格林德沃回答什么,或者说他的回应已经不重要了,海姆达尔又道,“迪吕波先生的确是被他的学生路德维格.布朗杀害的是吗?”
格林德沃咧开嘴巴,可恶的不做正面回答,“你曾经不止一次问卡雷尔.迪吕波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止一次坚定我对于这位老对手的判断。今天,我还是要那么说,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巫师,他对得起他头上那堆夺目耀眼的光环。”
没有断然否定就是肯定,斯图鲁松室长慢慢掌握了与老菜皮的谈话技巧。
“可是……即便如此,某些疑点仍无法理清。曾经有一度,迪吕波先生给我的感觉十分奇怪,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总之很违和。他畅谈了时代变迁的代价,断定和平的前因是无止尽的杀戮,并把这个‘前因’视作不能磨灭的历史必然性,甚至把它提升到了令人欣喜的阶段性成果的高度。因而你告诉我的关于迪吕波的判断开始出现诸多疑虑,并在那段时间达到了最高点。”
说到这里海姆达尔叹口气,“老实说我怀疑过迪吕波的人品,差点就相信了那些中伤并非子虚乌有。最让人烦恼的是我和迪吕波相处过,这段相处不时牵制我的思维方式,每当我尝试相信迪吕波的清白,它们就会跑出来擅自加上一堆模棱两可的问号,影响我的判断。”
格林德沃不急着发表看法,而是说:“那么现在你又有什么看法?”
“也许可以从你身上找到答案。”海姆达尔说。
“我?”
“对。既然你对迪吕波印象颇佳,说明你们俩并非如传言那样针锋相对。或许迪吕波先生的那些‘奇妙’的逻辑是受你影响也说不定。”
格林德沃挑眉,“你真这么想?”
海姆达尔小脸儿一垮,“不,我不想这么想,但是我找不到别的答案!”
格林德沃双手交握,置于桌面,“路德维格.布朗到底还是在你的脑子里留下了点东西,假如情况允许,那点东西很有可能深埋下来并终有一日生根发芽,破土而出。可惜他绞尽脑汁以为算无遗策,惟独没想到海姆达尔.斯图鲁松认识盖勒特.格林德沃。”
“什么意思?”
“你不感到奇怪吗?”
“……我觉得这件事没有一处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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