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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的,只有一块。雪鹫兀自附着其上,在原地平静地飘浮着。
飞船解体之后,里面的人显然已经死去,随残骸飘向远方。若换了强大的异能者,他们本就能在真空环境里生存,乘坐的飞船也不会如此不济。严格来说,苏霓还占了便宜,奥若拉夫妇的死亡也有些冤枉。但他们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便要承受后果。
苏霓目送残骸飘走,表情还是那么平淡,心中也殊无喜意,连笑一笑的兴趣都欠奉。此时,她正在问自己一个问题,一如方才的奥若拉。
她问的是,“该怎么办?”
有目击者吗?能压下来吗?要不要找人帮忙?还是先和朋友吐露秘密,咨询他们的意见?公爵、苏北辰、艾尔莎等人听了她的麻烦,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这可不是当街追砍佣兵团长,而是实打实的杀人,受害者还是大家族的成员。
雪鹫轻轻松开手,轻轻推了推那碎块。它没怎么使劲,力气刚能推动残骸。但地球上的中学生都知道,没有外力作用的时候,物体的初始速度是多少,便会一直以这速度匀速运动,直到碰到另一个施力者位置。
残骸晃晃悠悠地飘走了,飘向雪鹫面对着的方向。没过多久,它就变成一个小点,逐渐远去。
战斗终于结束,苏霓身上的虫母特征也在消退,速度极快,只一会儿,就变回了最开始的人类形态。她看起来和往常并无区别,只是神情憔悴,脸色苍白,好像通宵玩游戏,又去参加了八小时考试的人。
即使她不需要,机甲的生命维持系统也还在运转。她看了看数据屏幕,又下意识看向终端,发现果然有好几条消息,有两条来自杨舟和艾尔莎。毫无疑问,杨舟需要确认她的安危,必定得多问几句。艾尔莎的态度却有些奇怪,发来的信息是,“你又闯祸了?”
其余的消息无关紧要,都是再平常不过的留言。其中,琳帆问了假期时间,表示苏霓若有空闲,可以去她那里玩。
“……”
苏霓脸色微微一沉,对这邀请产生发自内心的排斥。但她不能迁怒无辜人士,更不能胡乱猜测,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不愿在太空停留太久,操纵雪鹫降落地面,回到乔治亚号附近,才开始处理消息。她给那两位回了一条“我没事”,给其他人回了正常的回答。然后,她直接关掉终端,走进飞船,坐到她来时常坐的位置上,仔细地思考着。
虽然她对命运女神有着种种不满,但人家并未当真抛弃她。和那些亡命天涯的海盗不同,她就算闯下大祸,也还有做海盗之外的出路。而且,就常理而言,事情远远未到绝境。如果她向杨舟求援,相信杨舟会意识到严重性,把消息转给公爵。以公爵的为人,不太可能将她置之不理。
因此,她现在面对的问题是,究竟要不要求援?还是遵循天意,独自远走高飞?
苏霓仔细回想着过去的经历,想到最后,深深感激自己良好的学习习惯,还有旺盛的好奇心。托这两项优点的福,即使没有实践机会,她的理论基础也颇为扎实,还懂一些奇怪的冷门知识。譬如说,学院从未涉及这方面的内容,但她曾咨询过杨舟,问他如何避开天网搜索,如何争取逃亡的宝贵时间。
她只用了不到一小时,便作出属于自己的选择。她不理会持续闪动的消息,彻底断掉终端的信号传输,开始研究乔治亚号的驾驶舱面板。
在这个时代,驾驶飞船并非特别高深的技术,经过培训便可获得资格。当然,有经验的机长和领航员仍是抢手货,具有堪比电脑的判断力和观察力,是舰队的重要成员。苏霓当然比不上他们,可她想去的地方,并不需要太多经验。
读取博礼记忆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启动乔治亚号的方式,就这么开动了它,将目的地的坐标输入电脑,制定沿途路线,正式走上逃亡之路。
这或许是个轻率的决定,也不怎么理智,但她不认为这是错误的选择。若想留在帝国,势必要应付接踵而来的麻烦事。与此相比,她宁可跑得远远的,远离这个复杂的人类社会。
按照她设定的路线,乔治亚号一路向荒星域前行。它以核能为动力,又装载着可以吸收辐射、将辐射能转换为能源的装置,足以支持到目的地。同时,这段路途不算太长,在普通商船的接受范围内。只要飞船没有半路出毛病,就应该顺利到达。
她已决定脱离人类社会,索性做的非常彻底,一直选择最偏僻的走法,绝不往人多的区域钻。这些路线曲折多变,要么环境危险,要么常有海盗出没。可是,不知是否因为她的灾劫已经过去,路上竟没发生任何意外。
阿莱士星事件发生后的第十五天,她没有返回木神星,而是重新进入荒星域,顺利地找到被月神号摧毁的厄运之星。她带着极度复杂的心情,让飞船不断下降,最终降落在它的地表上。
降落之时,乔治亚号出现了严重的问题,竟没能正常停下,告诉冲出好一段距离,几乎一头撞上山崖,才被苏霓硬生生拦下。苏霓暂时不去管它,连雪鹫都没取出,直接走出了乔治亚号,在大门前方站定,沉默地看着这个阔别已久的行星。
天空没有变化,颜色还是那么肮脏。狂风也没有变化,还是像刀子一样,能把婴孩的皮肤生生刮破。然而,它的变化极其明显,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地表本来覆盖着黄沙,偶有绿洲出现,如今无论是沙是树是谁,都全部琉璃化,变成了坚硬的地面,其中浮现种种瑰丽的花纹,曲折蜿蜒,蔓延向看不到的远方。
她站在原地,愣愣看了很久,忽然有种脱离束缚,无忧无虑的感觉。与想象中不同,她并未慌张无措,或认为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反而感到难得的轻松自在。
良久,她喃喃自语道:“它们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