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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百涛闻言后,却是愣了一愣,不旋踵后背上却冒起一层冷汗。魔君这话讲得直白,当中意味却着实耐人琢磨得很。扪心自问,佟百涛虽然已达不惑之年,半生江湖厮混,未见得有风光事迹,心中却仍隐隐怀有一些不安分的念头,所谓避世云云,泰半是因这波诡云谲的形势太难捉摸,加之自身半生庸碌沉淀下的一份妄自菲薄,才生出的一个退避念头。
若真热血已冷,他倒大可不必因了张三丰一份请柬而走上这一遭。张三丰在江湖上虽然声名显赫,却也不值得不相干的人舍去身家性命去追随。讲到底,自己对这江湖仍未完全断了念想。
思忖良久,佟百涛才喟然一叹道:“让白兄弟见笑了。世事险恶,就连贵为中原武林中流砥柱的六大门派都避免不了折戟沉沙,区区崂山派些许微末伎俩,委实不值一哂……”
赵禹却摆摆手笑道:“男儿一世,胸中总要存些不平不甘之气,要向这个世道求索!无论为名抑或为利,若无这些念头,枉生为人!曹刿有言,肉食者鄙,内外光鲜的大人物,未必就是货真价实的大英雄!那张士诚未振奋前,区区江湖一卒子,哪怕礼贤下士的赛孟尝,只怕瞧也不会瞧上一眼。而今天下,何人又敢轻视与他?诗书钟鼎,盖世武功,原就敌不过心中这一点不甘之念!王侯无种,今日草莽,异日未必不能指点江山!”
瞧见赵禹慑人目光,听着那虽低微却铿锵的字节,佟百涛心中突然涌动起一股异样情绪。沉浸良久之后,方才蓦然惊醒,下意识擦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只是摇头道:“白兄弟一番话,虽是振聋发聩。可惜我生而愚鲁,只怕有心也无力了……”
要扭转一个人根深蒂固的念头,谈何容易。不过赵禹原本也不是打算只凭一席谈话就蛊惑得佟百涛揭竿而起,因此对佟百涛的对答也不以为意。略过这一节,他又说道:“往后几日,这客栈或成是非之地。我觍颜做个雀占鸠巢的恶客,向佟掌门借一下这一所跨院。稍后,我会安排手下妥善安置佟掌门你们一行,待到合适时机,再将你们送出城去,这样可好?”
佟百涛想也不想便点点头,说道:“有劳白兄弟了。”他也算个老江湖了,远不是一个轻信的人,尤其对方更是满天下声名狼藉的大魔头。不过,一来他也瞧得出这四海客栈将成是非之地,不只魔君在此,更有海沙帮,若能远离是非,自然最好不过。二来他与魔君相处片刻,已经觉出这个年轻人与传言迥然不同,的确有一番常人难及的非凡气度。况且,他自觉本身并无什么值得魔君在这样紧要关节处心积虑算计的价值,而且若单靠自己这些力量,想要脱困,着实困难。
接下来,赵禹并未再深入下去讲些什么,只与佟百涛谈一些江湖趣事,偶或对各家武艺点评一番。
佟百涛略显心神不属,间或皱眉思忖,显然赵禹那番话讲过后,对他的心境有了一些难以消除的影响。不过,很快他就被赵禹所讲的一些江湖轶事并武学见解所吸引。一路谈下去,心中禁不住暗生钦佩。他也算个老江湖,然而在赵禹面前,听着那些妙趣横生又不乏真知灼见的内容,不禁生出大开眼界之感。
赵禹与佟百涛谈论那些话,倒也不是兴之所至随手为之,心中已经经过一番思量。虽然眼下坐困愁城,但他已经开始思考拿下集庆之后将要面对和展布的计划。
眼下山东之地可算得混乱无比,此处距离元廷京畿重地已经很近,除了元廷力量之外,尚有刘福通残部势力,张士诚也对山东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觊觎。赵禹眼下虽然尚不能直接插手山东,但若能够留下一手暗着,自是有益无害。
佟百涛和崂山派在江湖上虽然名声不显,但赵禹仔细观察下来,仍能瞧出一些不凡。崂山派众弟子,武功本领虽然不值一提,但每个人气度涵养却都有可观之处。这当中,除了佟百涛教导有方之外,与各自自小养成的脾性也不无关系,这说明崂山派弟子们出身应是不凡,各自宗族应该在当地影响不弱。况且,扬州现下这模样,崂山派一干人却能在客栈中占住一整个跨院,本身财力可算得不弱。
赵禹没有谋取整个崂山派的念头,但若能够借助崂山派在山东一地的影响,那么滁州军往山东延伸发展,自然也会有许多便利。
存了这样一个念头,加之佟百涛对自己也算有恩,赵禹定然要保他们无虞。不过,他自己却没有那个闲暇,好在韦一笑与李成儒等一干秘营人手要做成这件事也不算难。
用过餐后,两人正待起身离去,外间街面上突然传来一阵打杀声。赵禹心弦一绷,快步走到窗前,循声望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