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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给王夫人擦脸,待得王夫人缓过了神色,方劝道:“好好儿的说话,怎么往这些事情上面扯。父亲也是,只管教导兰哥儿有什么大用。依我瞧着,宝玉是个有大造化的,与其一味去教兰哥儿,还不如好生地拘着宝玉。当今皇上也是个惜才的,母亲岂不知这林家大郎便是少年成名么?本宫听说,如今林姑父家的幼子也过了童生试,来年便可下场一试了。”
说着,不免想到昔日教导宝玉的情形,心里便有些恹恹的。只垂了眼睛看着手中绣了牡丹的帕子,淡淡道:“母亲回去同父亲细细地分说了,咱们府上若没有男子撑起门庭,本宫在后宫亦是举步维艰。倘或宝玉能在朝中为官,哪怕初时官位低微,岂不知来日有什么造化呢?”
“薛家,不过武夫罢了,焉有我国公府高贵!”
王夫人回府后,先向贾母请了安,贾母便道:“你既进宫去,也该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娘娘在宫中已多有烦扰,倘或再将家中的琐碎小事同她说了,只怕更惹得娘娘心烦。”说罢,见王夫人连连点头称是,这才抿了一口茶,问:“娘娘可有什么话要交代?”
王夫人并不欺瞒,除了隐去和元春谈论管家等事,只把元春说起宝玉的话只字不漏地同贾母说了。说罢,便看向贾母,见她沉着脸不说话,心中不免有些惴惴。
贾母沉默了半晌,才道:“娘娘有心了,宝玉眼看着大了。从前我想着他孩子心性儿,不免贪玩些,便不曾拘着他。如今想他也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很该正经地读些书,等来日下场一试,也是为咱们家添光的喜事了。”
说罢,不免想到从前贾珠天资聪颖,奈何一心扑在考取功名上头,年纪轻轻地便去了。心中一冷,忙又道:“这话咱们娘儿俩说了也无用,还是请二老爷来我这里论上一论才是。”说罢,便遣了人去请贾政过来。
不多时,便见贾政身穿常服,一派沉稳之象地进了门。贾母因笑着把元春的话细细同贾政说了,末了才道:“娘娘的话,我听着也是这个理儿。你是他父亲,自然盼着他好。我焉有不盼着他好的道理呢?读书是正经的事儿,只是有一条,我却要和你说明白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到底不必一味逼迫子孙读书,若是为着做学问反而自戕其身,很是不该。”
这话不免勾起王夫人十二万分的心痛。想贾珠是她第一个孩子,那也是抱在怀里疼过爱过的,岂有不牵挂的道理。奈何贾政一味地只逼迫贾珠读书,致使他年纪轻轻不过弱冠便已生华发。及至娶了国子监祭酒李守忠之女,方才回缓了几分过来,却又因贾政整日耳提面命,惟恐他耽于女色后宅,将好不容易将养起来几分的身子又拖垮了。
想到那李纨如今孤儿寡妇地守着一个稻香村,整日里只在屋中教导兰哥儿写字读书,做些女红针黹,不免心中唏嘘。
这会儿听见贾母如此说,岂有不肯的。宝玉便是她的眼珠子,是她的命根子。贾政要他读书考试虽是好的,可若为此伤了身子,她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只是这话,若由得她来说,只怕又引得贾政不快,少不得要带出几句“慈母多败儿”的话来。倒是贾母这里开了口,贾政身为孝子,岂敢辩驳。
王夫人这样一想,心也便放下了。再看贾母时,脸上便带了几分笑容来。
却听得贾政满口应了,只是话头一转,却向贾母道:“老太太说的是,儿子这里正有一件喜事要同老太太说。”
王夫人见他满面喜色,心中不由得就是“咯噔”一下,还不待她反应,耳中便听得贾政喜气洋洋地同贾母说:“环哥儿倒是十分争气,日前已经通过了府试,我方才在前头考校了他几篇功课,竟是对答如流,想来不日院试也合该过的。”说着,脸上便露出了几分笑容来,“我还以为他同澜哥儿一同读书,只怕还是顽劣,谁承想他倒肯用功,这里同老太太说了,也为着一乐罢了。”
贾母听后,无可无不可。到底贾环是庶出,又不比宝玉从小养在跟前,是个嫡嫡亲的孙子。贾母只略夸了两句,见贾政脸上笑容满面,知道他这是盼着家中出个科举出身的子孙久了,这会儿子看着贾环过了府试,心里高兴的缘故,也不想扫了他的兴。便也笑着说:“竟是愈发的有出息的,从前还不大看得出来。”说罢,便命鸳鸯开了自己的私库,取了两套文房四宝出来,只道:“这便是我的心意了。环哥儿既过了府试,只盼着他不要自矜自傲才好。宝玉不日也要读书上学,这两套文房四宝还是老国公爷留下的,这便给他们俩罢。”
贾政喜得连声应下,命人捧了,才向贾母告辞。
待得贾政出了门,贾母这才掀了掀眼皮子,看着王夫人手中扯得不成样子的帕子,冷笑道:“你且把那些争风吃醋的心收一收,到底是奴才肚子里爬出来的种,难道还比你这当家太太生出来的嫡子高贵些不成?且不说他天资比宝玉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单说这出身,将来也无甚大用。你若把那些整治后宅的阴私手段撂开,好好儿地管教宝玉,何至于今日!”
说罢,也不理会脸色难看的王夫人,挥了挥手便让她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