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笼中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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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还热闹喧嚣的大厅，顷刻间就冷清许多，灯下的影子也生出几分孤寂之感。

    沐子风坐在一旁莫名地就觉得有些冷，斟了杯酒一口气就喝了下去。却忘了自己重伤初愈，这样猛烈的喝法酒还未落肚，就忍不住一阵咳嗽。坐在旁边的温昊然看他眉头紧蹙，右手紧紧捂住嘴，整个人都弯了下去，连忙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希望能缓解他的痛苦。好半晌沐子风才缓过来，咳嗽声也低了许多。见他的脸色略好些，温昊然这才轻声道:“酒虽是英雄魂，沐少帅重伤初愈，还是少饮些好。”

    沐子风听温昊然这样说，顿觉这人甚是有趣。等着的气息彻底缓和下来，朗声作答：“既是英雄魂，纵然此身难耐，也不该拒绝，失了男儿血性。”沐子风此言一出，仿佛带着沙场上的万千豪气，声音里含着几分低哑，却听得在座的人心神激荡。就连温昊然，也觉得心中豪气难奈。当下拿起桌上的酒，也是一口喝了下去，全然不似方才众人眼中的儒雅多礼，倒多了有几分江湖豪气。

    两人的这一番举动，顿时引得剩下几人纷纷把目光投注过来。以歌和挽歌看着自己哥哥，眼中充满喜欢和眷恋。萧景荣听得沐子风的言语，昔日两人的回忆尽都浮现了出来，凝视着沐子风的目光一时变得悠长。如今楚皇心思难测，父亲又暗中指使，只怕难免有一天自己要和整个沐府为敌了。心中正思绪纠结，突然觉得自己身上阵阵冰冷，回过神来，正对上沐挽歌的眼睛。终于再一次见到这梦里的娇艳容颜，却不是自己记忆里那般的浅笑嫣然。

    “挽歌，”萧景荣不知不觉竟轻念出了她的名字。“三驸马，今日宴会已经散了。陛下早已离去，不知您还盘留在沐王府所谓何事？”沐挽歌语气漠然，却怎么也掩不住颤抖，最后几个字竟已带上了哭音。眼前这男子，比之从前，愈发俊美。两只眼睛更加清冷，眸子漆黑如墨，看他的人心不由的就沉浸在这双眸子里。她有一瞬间的错觉，又像回到了当初。低头看着晃动的裙裾缓缓静止，就像内心泛起的细小波澜。

    再次重逢，心里还是会想起两人美好的记忆。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动心的人，除了哥哥和妹妹，他是陪伴自己时间最长的人。奈何情深缘浅，相思如梦，却挣不脱这命运沉重的桎梏。

    不知不觉间，泪水就模糊了眼睛，再也看不清那人。心中纵有再多情深难舍，也敌不过他毒药般的辜负背叛，痛入骨髓。萧景荣看着沐挽歌眼中的痛苦，知道他们已经什么都没了。自己娶了公主，对她说的长相厮守，许的幸福誓言，如今都成了最可笑的谎言。他真想告诉沐挽歌他的悲痛，不想让她再被时光折磨。

    痛尽，伤尽，忘却情深，就由他一个人来背负就好。可这些话都生生卡在喉咙里，一个也说不出来。

    “三驸马，今日的宴会已经散了。您就早些回府，莫让您府上公主的殿下久等。”自己的妹妹不愿再多看萧景荣一眼，沐子风也忍不住对萧景荣下了逐客令。萧景荣的心里更是想被插了一把匕首，终是起身离了座位，也顾不得什么虚礼就直接向门口走去。只是他刚起身，门就被推开了。一个身影突兀的出现在门口，凛冽寒风夹着飘雪，吹的那人衣带翻飞。等那人关上门，厅里的人才看清楚这人，一身海蓝色锦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沐以歌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人，正是自己之前在隐梅园里遇见的那个男子。“人生在世，哀愁繁多。过了今日，怎知还有明日？又何必执着于眼前的爱恨？”，这人说着话，就走到了萧景荣面前，将他又按在了座位上。自己斟了杯酒，冲着在座沐子风兄妹和温昊然举杯示意，也不等众人回应，就自己喝了下去。“三皇子说的有礼，过了今日，谁知还有明日。什么恩怨都先想且放下，喝完今夜酒，明日或许就是陌路之人。”，沐子风冲着来人也是一举杯，仰头喝了下去。听到哥哥对他的称呼，沐以歌心里不由一愣，“没想到这人竟是三皇子，先前宴会上自己竟没有注意到他。只是这人的行径倒不像个皇子，更像那些市井流传的风流才子。”楚桓宇先前的那句话，沐挽歌也听到了心里。是呀，过了今夜，自己是不会再见他了。而今他已经是驸马，过了今夜，自己也会爱上他人，日后也会嫁给别人做妻子。现在想来，以前的种种痴情，竟觉得分外荒唐可笑。一时间英武堂里又热闹起来，落雪缤纷里传来几声笑声，有凄冷的，有无奈的，还有一声是快乐的。从外面看去，整个英武堂，整个沐王府，帝都，这个天下，就像一个笼子。被罩在它们里面的笑也好，哭也好，生死别离，都摆脱不了这个笼子的束缚。

    暗夜宸朔，灯火迷离，洒落在火光冲天的高楼墙瓦间，越发的明亮照人，眼前一片氤氲，莫名地在眼底缠绕，惹人微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