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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指使了再去做饭,却不知西位亭中的食物一向是由葛建准备的。葛权闻言愣了一愣,眼睛余光瞟了一下角落里的楚门,见后者埋首不语,便“喏”地一声应了下来。
见葛权向后厨行去,葛建也跟着起身便欲往外,明溯本来笑眯眯的面色一下子拉了下来。那葛建也不知道这个新任的亭长因何动怒,蹑足站在案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中一个劲地直打着鼓。
正在此时,楚门慢慢地站起身来,行了上前,对着主案深深一揖,言道:“敢叫亭君知道,本亭之中诸事皆有章程,如今亭君初始上任,不若就此交接一番。”
明溯却不吱声,直把眼神往角落谢谢一乜,那意思明确得很:哪儿凉快哪儿去,爷我现在不待见你。
楚门气得直打抖索,也不再说话,把袖子一甩,便向外直行而去。
见这新老两任亭长第一天就争斗得如此厉害,众亭卒心中也像压了块石头似的,一时之间,屋内气氛沉沉。
“适才楚君言之有理,本亭之中,确实诸事皆有章程。”那蔡进却是因为与典韦相好,此时见同侪皆有不满之色,赶紧上前小声提醒。
明溯也不解释,只是顾左右而言他,说了一句:“你等且候着食物,我先出去走走。”说完,便也转头出了屋子,留下一群亭卒面面相觑。
那楚门并未走远,此时正在亭舍之外百余步树下长望夜空。明溯走了上前,没心没肺地说了一句:“楚君却是好闲情,在这望的星星。”
“亭中诸事日后均毋用操心,当然便有得闲了。”楚门平淡无比。
“既如此,何不坦然受之,又何必半夜跑出来数星星呢。”明溯心头暗笑:叫你装,叫你装,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楚门继续仰面看天,没好气地说:“亭长都让了,汝还待怎的?”
明溯急促地原地小转几圈,停下来,看看楚门,又原地打起转来。楚门不解地回头望望明溯,不知发得什么羊癫疯。此时,明溯正好转到楚门侧后,扬手便是狠狠一拳,将楚门击倒在地。
“亭君,汝疯了?”楚门痛呼不已,半响爬不起身来。
那明溯却是又急促转了两圈,停在楚门面前,厉声叱道:“楚门,你混球!”
楚门不禁愕然,一时之间竟也忘了疼痛。
“西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就撂了给我。我第一天到了亭里,你就当了甩手掌柜。一亭之人六神无主,百余条不息的冤魂在天上指望着我们帮其报仇雪恨,你就这么扔了下来。那嗷嗷待脯的婴儿,古稀的老翁,还有那三十余条赤果果的尸体,此时,都在天上看着我们。楚门,你个混球,我让你看星星,我让你看,让你看。”明溯一边说,一边上去拳打脚踢。
半响,手下传来一阵阵哽咽,明溯也收住了手脚,气呼呼地瞪着楚门。
“乡老们,是吾楚门对不住汝等啊!”楚门一声长嚎,号啕大哭得像个少年似的。修罗一般的西山,可谓是触目恸心,又有谁狠心得能够见到那样场景不会椎心泣血?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明溯的声音冷冰冰的。
楚门不自觉地接上:“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至仁。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成仁取义,你可无愧?”
“甚愧之。”
“为何?”
“民生潦倒,而无所作为。”
“错!我告诉你楚门:生不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辈学又有何用?”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不错。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你以为不当这个亭长,百余条冤魂就能安息了么?我告诉你,楚门——不能!所以,你不能逃避,必须担负起这副担子来。”
“可是我已经被贬为亭卒了……”
“现在西位亭我说了算,我说你是亭卒你就是亭卒,我说你是亭长你就是亭长。暂时,我先帮你当着这个亭长,等西山乡老沉冤得雪的那一天,你还愿意当你的亭卒,我也懒得管你。”
第二顿晚饭端上案板的时候,明溯与楚门二人执手大笑着进了屋。葛权眉头一蹙,好奇地问了一声:“亭君与楚君在笑甚么?”
“哈哈,适才亭君嫌弃茅坑太臭,提了个想法,要改进一二,其中种种奇思妙想,犹如天马行空,又如羚羊挂角,着实令我茅塞顿开啊。”不知不觉,楚门的语言习惯已经被明溯同化了过去,吾、汝、之乎者也之类的词已经消失无踪。
众人讶口无言。明溯却是喝了一声:“还不快吃,要是不饿的话,我可要安排你们去修厕所了。”
“厕所又是甚么新式玩意?”蔡进迷惑不解。
“便是亭君所言的茅坑……哈哈,我倒是忘了,食不言寝不语,影响诸君食欲了,见谅见谅。”楚门心思放下,索性人也放开了许多,话也特别多了起来。
“茅坑?”望着眼前明溯、楚门二人一边谈论着茅坑一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葛权腹中顿时一阵翻江倒海,紧忙冲了出去,一众亭卒在后面哄然大笑。
搁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搬掉了,一时之间,蔡进等人食欲大增,这次,索性明溯才扒了几小口时,桶里的粟饭又被抢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