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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就像一根丝线,将前前后后串联在了一起:初见时的失态,离开后的心力交瘁,回过神来却又强耗心力密密筹谋……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左右还有我……们大家在,你不必过于忧虑,若因些莫须有的,伤了自个儿身子就不美了”
苏云岫轻轻嗯了一声:“放心罢,我心里有数。”事关苏轩,她怎能放心得下?有道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她可不想一着不慎,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如此敷衍的口吻,莫说秦子浚,就连苏轩也听出了她的言不由衷,紧跟着附和道:“秦叔叔说的是。”忧思伤脾,脾乃后天之本,母亲的身子本就有些发虚,若再累着……不由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半跪在跟前,仰起头,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一脸慎重地道,“孩儿虽小,却也盼着能替您分忧。”
迎上那道倔强而坚持的视线,苏云岫只觉得心头发烫,三脚蟾蜍铜鼎炉里燃着橘色的火光,连屋内的空气也带着炭火般滚烫的温度,只浅浅地呼吸几下,便能将胸腔里的凉薄之气尽数驱除,连颊边的弧度也跟着温暖了许多:“你的孝心,为娘从来都明白。”
有儿如你,为娘怎舍得失去?怎能失去!
与秦子浚敲定了相关事宜,苏云岫又匆匆往眉山药坊走了一遭,等再回到眉山脚下的苏家小院,已是残阳如血、暮色沉沉。奔波了一天,连午饭都不曾顾得上,却也不觉得饿,只草草用了些,便没了胃口。
用过饭,苏轩说是积了食,不肯回房里歇息,拉着她在暖阁说话。苏云岫半躺在榻上,听他有一搭没一搭地东扯西扯,偶尔插上几句,倒也不觉得累。不知不觉地,便把话题扯到了半年前在万松书院遇见李老和林如海的事情:“听陆山长说,林大人是新上任的两淮巡盐御史,又是前科探花出身,学问才干皆是上上之选,来日若能学得三两分真髓,便已是受益无穷了。”
知子莫若母,这般小心翼翼地试探,苏云岫怎会猜不出他的心思,可林家……经历过的那些痛,那些不堪回首的羞辱,当真要告诉他,让他也生受一回?可若不说,林如海已在眼前,难道真的要等到最后摊牌时?
母亲的迟疑与矛盾,苏轩看在眼里,心里苦苦的,涩涩的,说不上来的滋味。他虽然年少,自幼丧父,可从小母亲悉心教导,家中诸事从不避他,一年年耳濡目染,懂事得也比旁人家的孩子早。儿时的艰难坎坷,母亲的积劳成疾,他也都一一记在心上,从小便盼着自己能快快长大,好替母亲一起分担。此情此意,此刻更是坚定:“您不是时常教育孩儿,宁愿清醒地痛,也不要粉饰太平的美好?母亲如此,孩儿亦是如此。”苏轩说得极慢,一字一顿,又极清晰,仿佛要字字句句印到心上。话到最后,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带着誓不回头的坚决果敢。
看着他挺直了脊梁,犹有几分青稚的脸庞上满满当当的执着,苏云岫眼眶微热,抬了抬头,房脊上横亘着的梁柱默默地支撑着整间房舍,心里不自觉地也变得踏实了许多,也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地认识到,她的孩儿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