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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因院投大笔的香油,而且还经常翻修屋梁墙体,可谓是这方静因院今生父母,所以这庵堂也一直保留着方静因院的匾名。
有往来的民人路过,多是会指着这方静因院给自家的熊孩子解释,“这以前啊,是个书院,不过现在改了庵堂了,你这小子可别往里头乱跑,那是佛家清静之地,饶了神明安宁……看爹爹回去怎么教训你。”
当然,这京师有名的道观庵堂多如牛毛,这方静因院也着实算不得个有名的庵堂,若不是有那魏姓商人的奇事,怕就连外城附近的居民都不晓得这是个庵堂。
“咚咚咚——”
很清碎的叩门声,在轻抚于门楣上的柳枝间……门开了。
是一个年老的尼姑开的门,两人似乎认识,老尼姑很是平静的打着稽首将那少女让了进来,而后又轻轻将门合上,波澜不惊的模样,就像是河湾上颠起的一瓢清水,随即又魂归于源处。
方静因院占地远不及隔壁的岐山书院广,不过出家人四大皆空,只要有能立锥之地,就足以木鱼青灯的度过余生了。
少女年岁不高,还有些动人的青涩挂在脸上,她穿着简单的对襟素衫,提着裙裾,在前头老尼姑的引领下转过廊道小亭,踏上层叠台阶,径直的入了最西侧的一处偏庵里,那老尼姑似乎已经带到了目的地,丢了句女施主自便后就退了出去念经诵佛了。
而那少女则是摸着那古灯佛香进了里头,最面前的是圣母佛香,几个蒲团在香案前摆好,少女上前跪拜一番后就转进了西侧偏厅,那里有一女子在佛案前直身运笔,她身着一身极为粗陋的青麻长服,衣角的线头都露了出来,头发全部挽进低矮的四方帽里。若不是鬓角隐现的青丝,她完全……就是一个道尼了。
“是念奴啊,怎么今日倒是有闲暇到这小庵来。”她写写停停。不知在惦记着什么。
从外堂走进的少女见了那女子,好似一路来的风尘都去了似得,在她佛案面前跽坐下来,双手平直舒展在双膝之上。
别人都唤她崔念奴,就是潘楼那个崔念奴。
“姐姐清闲,倒是羡煞了旁人呵。”
自从女子退出潘楼后,果真是不与任何旧人相互往来。就像是一滴水……渗进了土层。崔念奴望着她,心中苦涩,肚里苦水。只是如今的她已经不能像以前那般自由无拘了。
那女子浅浅的抿着笑意,挽着袖子免得带糊了刚落下的谱子,没有说话。
今日过来庵堂也是无奈之举,原本双方已是约定而好的——不再往来书信人情。只是京内酒楼形势变化太快。潘楼的行首地位骤然间摇摇欲坠。如若在这般任由事情发展下去,指不准酒楼因此而由盛转衰,作为从小生养在潘楼的少女而言,这显然不是她所希望的,所以在老鸨姚氏的说解下,她也只能三番四次的腆着脸面过来走人情了。
“这是姐姐新制的谱子吗,呃……”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嘘的一声止住了话头。女子微笑的把食指伸到自己嘴边,意思是先不要说话。而后又示意闭上眼睛、注意听隔壁。
崔念奴一阵茫然,不知所以的情况下也只能照着女子说的做。
她合上双眼刚把思绪定下,墙体隔壁隐隐传来一阵鸟鸣般的竹笛声音,很是悦耳,像是鸟儿飞上天空、徜徉于云层间的梦幻感觉……
妙极了。
她的眼睛立即睁了开来,只是在对上女子责备的眼神后,又是乖乖合上了眼睛。
温馨,舒雅的丝竹声慢慢浮了起来,并且在美妙的节奏中时起彼伏。
……
……
随着最后一丝余音从耳畔逝去,少女紧攥着颤抖的手随之松开,而后像是梦中惊醒般的一下睁开了双眼,她额角有微汗渗出,胸口起伏不定的努力捋平气息,她望向对面,只见女子执着簪笔在不停的修改曲谱,应该是觉察到自己目光了,她抬起头看自己,微微一笑。
“如何?”就问了两个字。
少女声音都打起了颤,“乐声……乐声、就像在说话,而且有不下于十种乐器在交和使用。”她难以置信居然会被乐声感染到这种程度。
“我觉得说是在讲故事更合适些,这曲子一共用了十四种乐器,有四种无法辨知,可能是新乐器。”对面帮她补充了下,手上的笔却没有停下,“如果没记错,隔壁是一家败落的书院。”
崔念奴艰难的点了点头,她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了,“那书院是挂在风悦楼陈记掌柜名下。”矾楼与一品斋合作共制新曲,不过外界都没猜到他们是在哪里演练新曲,如今……或许她已经猜到了。
还没有等女子回话,崔念奴就已经黯下了青眉,有些惘然的怔下视线,在女子书写的谱子上打转,眼睛里……酸溜溜的泪水打转。
“比不过的。”
“比不过……”她又念了句。
……
过了许久许久,神色才回复过来,红着鼻子看女子,“矾楼明日戌时开演新曲,妈妈知道姐姐好乐,所以在矾楼下了雅阁,如果姐姐左右无事,不妨一同去旁听一回。”
女子手上的香树笔滞了滞,旋即又修改起谱子中记岔的地方,正当丹唇欲启时,隔壁忽然传来一阵从未听过的凄离音色,那种仿佛在寒风中诉说的断肠感…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心房。
吧嗒一声,簪笔生生的落在了书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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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的上空像是洗过般的洁净碧蓝,燕雀飞停在各家公侯官僚府邸。
在城北遥华宫西的留兴坊街口,就坐落着当朝中书舍人曾肇的府邸,自从建中靖国开年以来,朝廷人事变动以及多方漕运安排极为繁复,所以作为中书省实际负责人的曾肇就分外繁忙,对于家中的琐事就更是难以顾及周全了,所以像长女芝兰的婚事就一拖再拖,还有与那李家瘸腿藕断丝连的感情亦是少有过问了,或许在他看来……这些已经敲定了的事情已经勿需多言,别说自家兄长不同意这门婚事,就是自己也是不会答应曾家的女郎嫁给个瘸腿的军器监典吏,好在那李家也有自知之明,没有再让他那瘸腿子弟骚扰自家女郎,两家就此算是把这一页揭了过去,不过事情似乎将在即将到来的一天内发生急转直下的改变。
……
“芝兰娘子,芝兰娘子……”
曾家女郎的闺房外有女婢的声音喊到,在窗前对着《内训》出神的曾芝兰恍然惊醒过来,刚一抬头,自家那贴身女婢就已经把一封信笺递到她面前。
“芝兰娘子,这是李家娘子托小绿转交给你的。”
曾芝兰疑惑的接了过来,那信笺上是娟秀雅气的字迹。
“曾家姐姐,安安知你现下心绪烦乱……”
她看着看着,眼眸中黯淡的瞳孔骤然间收缩了一圈,紧紧攥着的纸笺一角甚至破裂了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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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十辰时,随着内宫集英殿门前一声响亮的打锣,殿试开考,整个东京城由此开始进入浮躁与喧哗的节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