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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迪的这声疑问,倒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
这坤宁殿,就是皇后正宫。
在听到这个殿名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诧异,这种诧异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是荒谬。作为皇后的正宫,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去过了?久得别说是自己,就连底下的侍从都快忘了还有坤宁殿的存在。
嗯……他心下计较了番。
这王氏相貌不比刘氏,才情不及郑氏,最要命的是她生性俭约,不好打扮,所以实在不讨自己喜欢。但如今想起来,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最起码她话不多,不会烦到自己。
念到这点,他也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摆驾坤宁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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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也是流言琐碎流传的地儿,说的难听的,就像是个大青楼一样,只不过皇帝是唯一的嫖客。所以在很多地方,它与民间还是有共通之处的,比如眼前这倩女幽魂,不仅是风靡了汴京所有的青楼楚馆,如今就连大内后.宫都沦陷了进去。几乎所有嫔妃的阁台都有这倩女幽魂的杂言送到,作为后.宫之的坤宁殿自然也不会例外。
而事实也确是如此,这王氏看完后,已是泪涌如泉,滴答滴答的泪珠儿滴到床榻之上,却是如此冰冷。
也不知是多少个夜晚了,徽宗都没有来过坤宁殿。不过这对她而言,也是习以为常了,每个深夜独枕凉纱,深宫中的凄凉在她被册封为皇后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只是如今对比书中那深沉的人鬼之恋,却又是如此让自己产生共鸣。这样一份爱情,是不是真的如此遥不可及?
她哭了,眼睛都有些肿,不过没有关系,反正也不会有人瞧见,不会碍了皇后娘娘的母仪之态。
她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想这殿门外忽然传来内侍高班肥长的唱声。
“圣上驾到——”
这声唱诺让她一时之间难以反应,等真个看到一身冕冠龙服的徽宗揭过绣额珠帘进来时,她赶忙将书往垫褥下一塞,而后下来要给徽宗行礼节,不过却被徽宗随意打了。
“免了。”
他本就身心疲累,也没这心情去顾及这些繁文缛节。而王氏是心中诧然,这徽宗怎得忽然跑来了坤宁殿?她想了想,做了个较有可能性的推测。
“官家是有什么物事落妾身这边了吗?”她这么问了。
徽宗扶着额头坐在了这凤榻之上,两边的奴婢都退了下去,只剩王氏和他两人。
“今晚就在坤宁殿歇了。”
他直接倒头就往这张柔软的鸾榻上一躺,也完全没有理会王氏的意思。而那王氏显然也习惯了徽宗这种态度,虽然对于他突然来坤宁殿就寝颇感疑虑,但也没有多嘴去问,只是一个人安静的在一张古桐木制的梳妆台上卸妆。
她是背对着徽宗的,所以不知道这时候,背后的徽宗却是眼睛半开半闭的打量着她。
徽宗心里其实很烦,很倦。自从去年即位之后,各种朝政事务积压的他都喘不过气来。想想、还是以前做端王的时候逍遥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做了这帝王,反倒是丢掉了许多乐趣。
蹴鞠场已经许久没去了,想要办个翰林画院又遭到台谏反对,提拔个官员得顾及到太后的意思,草拟的政令又要被宰辅驳回。
呵~~谁让自己根基不稳,继任大统的正当性还是太后扶正的,这一点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最让他忿然不过的,就是去年帘前争议新君时、时任宰执的章惇竟然当众说他“轻佻不足以君天下”,这实在是狠狠挫伤了他的自尊。所以为了反驳章惇,他才如此用心的去经营朝政事务,为此他已经收敛了很多以前的劣习,一门心思扑在重整朝纲的大业上来。只是如今这般处境,却是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可以说,这皇帝是做的一点滋味也没有。
如此缱绻消靡的心态之下,他确实已经倦了。此时找一个足够安静的场所,找一个足够寡言的对象,也是一种最理想的减压方式了。
玉烛轻摇,凌纱微漾。
侧躺在床榻上,望着自己的皇后背对着自己将髻上的朱钗玉胜一一卸下,倒也是比较令人感到心平气和的场景。他看了会儿,才说话。
“我不是赐了你不少饰么,怎么还在用当年那些嫁妆。”
王氏轻轻的将这些用旧的饰摆置好,一边捋顺青丝、一边温声答话。
“这些饰虽然旧了,但还是可以用的……近年来国库一直是入不敷出,妾身还是知道些的,自然不好再铺张这些用度……”她说着话儿、将两枚略显暗淡的珠环取了下来,“不过……若是出宫参与大典什么,妾身就会戴那些新的。”
女子的话……平实中、似乎也有她所笃定的一些道理和坚持。徽宗听着,其实感觉来看,这妻也不是那般没脾气,而且此时此刻的她,似乎也有了些不同于其他宫妃的感觉。
他侧了一个身,换了个更加舒适的躺姿,不过肘下却是有什么东西搁着难受。
这时候想起来,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她慌慌张张的塞了什么在底下,这时候趁着她在梳妆台鼓捣,也就将这金丝褥下的物事摸了出来。
嗯?
他一愣,这不就是刚刚在郑氏那儿看到的那本倩女幽魂么,没想到自己这刻板的妻也在看这个。而且这封皮上还有斑斑泪迹,显然是抱着书哭过一番了。不过自己怎么也没瞧出来她像是哭的样子,难道……这女人一直坐在梳妆台前是……
想到这茬,徽宗不禁摇头而笑,又把这书塞了回去,也算是成全她的心思吧。
确实,这徽宗没有猜错,王氏在梳妆台前耽搁这么久,可不是为了卸饰,而是极力的将自己的心态放缓,还有那哭红肿的眼睛,可不能让徽宗看了去。
他不喜欢女人哭哭啼啼的。
……
这个奇怪的夜晚,似乎也就在这么奇怪的相处方式下慢慢流逝过去。
他眼睛一阖,没过多久也慢慢睡去了。
而王氏在捋平心绪后,也是到了榻前,小心翼翼的为已经睡去的徽宗更衣解冕,再将他架出床榻的腿脚推回榻里,拉过蚕丝被轻轻掩上、掖实被角,而后吹灭了灯烛后另起一条丝褥安睡。
这样,便已经知足了。
当她安然入睡,吐纳着均匀舒缓的睡息声时,她边上睡着的人却慢慢睁开了眼,扭头望了眼枕边隔褥而眠的妻子。
借着木横披外透进来的、淡淡的月辉,那张并不动人的脸上,似乎还挂上了笑容。
或许在做什么好梦吧……
他想到这儿,慢慢将头转了回去,也合上了眼。
……
……
翌日清晨,这徽宗上完早朝回福宁殿后,便让手下那新调任的内侍张迪出宫去买书,这张迪领了诺后刚要转身,却是被徽宗突然叫回。
张迪等着徽宗话,不过御案前的皇帝却又不说话了,皱着眉头,似乎在思量着什么。等这袅袅的茶汤烟白腾挪很久后,他才沉下了口气。
“买上两本。”
这张迪显得有些错愕,但也不敢多嘴,应下诺后就急忙下去安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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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倩女幽魂在东京城的不断热议,时间也不知不觉的滚到了二月初九这一天,这一个注定会被载入史册的日子。
今天东京城的热闹似乎都快赶上了元宵佳节,街头巷尾到处的议论声、嬉笑声,尤其是那些倩女幽魂的忠实拥簇,更是把这天当作朝圣一般对待。不过买得起的终归是不多的,许多有闲的人就在风悦楼门前张望,只是想见见这风传了一个月的行货究竟是何模样。
小摊小贩也不知道是看中了商机,还是也想过来凑凑热闹,都把自己的推车推到了风悦楼前的这条甜水巷子。一时间米糕味儿、烧烤味儿满街尽是,还有那唱卖杂艺的吆喝声,甚至连戏班子都把台子搭到这边来唱。
鞭炮雷鸣,彩灯悬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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