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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通敌!就算通敌了,现在计较这些还有意义么!为什么!”李定国也被激发了凶性,束缚摆脱后一个后跃,从祁三升那儿抽刀在手,也是不肯坐以待毙。
张献忠看他也拿了兵刃,只是惨然一笑:“我要杀你,就不会连麻绳一起砍了!直接横着一刀剁了脑袋便是!这是放你,下手没了轻重,你难道要记仇弑父不成!”
李定国听了他的解释,倒也有点道理,一时持刀凝然不动,似在思索。
张献忠也懒得掩饰了,最后下了一道命令:“看在父子一场,过往究竟谁对谁错,是中计也好,背叛也好,你我两清,既往不咎,如何?
你若是不想背负上叛父之名,就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我自会带着这几船骑兵,到西岸偷偷靠岸,北去投秀儿。如果路上被抓死了,那也是命数如此。
你只要带着这些船队继续南下,假装是我,引开官军,这船队上的财宝,统统留给你了!不过为父劝你一句,被官军追上时,还是把船统统凿沉为好!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能让世上任何人得到!”
张献忠说着,勒令小船往西靠岸,摸黑纠集了一小群骑兵,爬上青城山去,想从青城山往北绕行,一路沿着山区边缘抵达江油,跟刘文秀合流。
他已经彻底放弃了财宝,只想赌最后一把看能不能留下性命。
而他命令李定国引开敌人、最后以财物沉江,也确实非常符合他的性情——张献忠从来都是一个“只要我暂时控制了一件东西,而最后我又无法保持占有,那就不如毁掉”的人。
历史上他在四川搞的“江口沉银”,跟眼下几乎如出一辙,他要放弃的地盘,就大肆屠城,也是这种心态。
李定国握着刀子的手紧了紧,念在终究当初拜对方为义父,实在不好做大逆不道的事儿。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工夫,岷江江面上的战斗就彻底结束了,混乱也渐渐平息。
李定国做了一个决定,让他能控制的这二十几条小船、载着最贵重金银珠宝的那种,全部到西岸的青城山边冲滩搁浅,然后弃船上岸准备投降。
“二将军,咱不按大王的命令凿沉船把金银沉江么?”祁三升没什么脑子,最后还问了一句。
“你就那么想死?把这些金银留给朱树人,朱树人说不定还看在我们有机会沉银而没沉的份上,留我们一条活路。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报恩够了,恩断义绝。要是这样还活不了,也是命该如此。咱杀的人,不比鞑子少了。”
很快,沉练也注意到了这最后最大的一群放弃抵抗的流贼,弃船冲滩了,看样子至少已经跑不了了,他也就没有乱开火,喝令了好几轮,让火枪手们停火,然后靠岸列阵上去搜剿俘虏。
“我是李定国!不要开炮!搁浅的船里都是金银!如果炸散了就冲到江里了!”李定国率先喊话,也让活着的士兵全部喊话。
沉练一听说果然如此,这群俘虏都是站在一堆金银里,他也连忙文明了一些,唯恐这些小破船散架了,会多冲几万两几十万两到岷江里。
“全部放下兵器!降者不杀!”官军喊着口号,小心翼翼把一条条装满了财物的船俘虏登记。
沉练让人把李定国五花大绑,这才抽出佩刀,架在对方脖子上:“你就是李定国?张献忠在哪儿?”
李定国叹了口气,旁边祁三升连忙帮着说:“八大王……啊不张献忠让二将军带着船队引开你们,他刚才就带了几条船百十骑,偷偷在北面水草丛芦苇荡密集的地方冲滩上岸,钻进青城山里了。”
李定国看对方行踪已经暴露,补充说道:“别乱搜了,他最终定然是要去江油,投奔三弟刘文秀。”
如果是普通官军天罗地网乱搜,难免也扰民,指明了方向,那就只要搜一个方向好了。
沉练却对对方的假仁假义不以为然,傲然道:“这种时候,还要你这些害民杀才来装好人?我们沉家军不比别的兵马,从不扰民!就算是搜山检海,也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你要真还有良心未泯,刚才就该抓了张献忠来领赏!现在假仁假义什么!咱家总督大人,最喜欢重用流贼里那些杀义父的人了!”
……
李定国被抓获后,张献忠最后的主力部队也算是彻底覆灭,第二天一早,李定国就被押回成都,连带着还有张献忠此前屠掠湘西剩下没花完的,和这几个月屠掠四川所得的财宝。
历史上张献忠的“江口沉银”可是蔚为大观,21世纪还考古挖出了几条沉银船,在眉山市北郊、成都新津区南郊之间,还有个“江口沉银博物馆”。
但这一切现在显然不会再发生了,至少九成以上的金银赃款都被追回,只有一成不到的散落,以及随船沉入岷江。
不过沉家军如今是知道昨晚作战地点的,后续能稳扎稳打慢慢派水性好的士兵潜水打捞。跟历史上张献忠秘密沉银、外人都不知道具体地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朱树人得知暂时还没抓到张献忠,也是有些郁闷,问明了俘虏的口供,想了想之后,他又做出了一些部署,让部队去可能的方向上堵截。
然后,他才亲自提审了李定国,还带了方孔炤、张煌言等文官一起做见证,三方会审。
对于对方为什么没有砍了张献忠首级来献,朱树人也是反复问明白了。对于这种要面子,不能杀父来投的,他也没什么好说。
他是喜欢重用杀义父之人不假,但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呐。
但是如果按照大明律法,把李定国送去北京,那估计是难逃一死的。
他想了想,跟方孔炤、张煌言商量:“方世伯,表哥,我以为,这李定国毕竟是目前投降俘获的张逆军中地位最高的将领。最后据说也没听张献忠的沉银令,把赃金银都上缴了。
如果还把他送去京城,怕是这几万俘虏会人心惶惶,不便于我们改造。不如就我们这儿私设公堂,给个最终的处断意见,不送京城了,也好尽快安定人心。”
方孔炤并不理解朱树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以为真的只是出于快速稳定局面的需要,于是他就以四川巡抚的身份,表示担当了这个责任。
四川巡抚,当然要负责四川境内的民政工作,如今正式光复成都后,在成都判第一个桉子,由方孔炤主署,法理上完全没毛病。
反而是朱树人的身份,只是一个越境追击贼军的外省总督,这事儿他最后只该联署。
相信桉子敲定之后,再把消息报到北京,崇祯应该也已经焦头烂额,没空管这些破事了。
朱树人统一了大家的想法,这才给李定国一个台阶下:“李定国!重庆破城时,你有没有建议张献忠屠城!成都破城时又有没有建议张献忠屠城!”
李定国:“没有,我和大哥都劝阻了父……劝阻了张献忠屠城,说此法定然不得长久。”
朱树人:“你可有人证?”
李定国:“冯双礼、白文选可为人证。”
朱树人:“那都是你们自己人,当然帮着脱罪,那常德、长沙、衡州三处屠城呢?”
……
朱树人问了很久,最后暂时问出来的结果,李定国好歹跟那些屠城能摘清楚干系。
他最后的投降,只能免去基本的从贼之罪,交出金银,能免去其他一些战争罪行。
但最后还有一项,实在是不好处理:两年前偷袭襄阳,掠杀无数,还杀了襄王、贵王。
那可是杀两个藩王的罪过。
如果这事儿是一年后发生,崇祯都死了,那没得说,南明朝不保夕什么罪都肯赦免的,只要你肯为朝廷打仗。
但现在就差了这一年,崇祯还活着呢,跟李定国同桉犯的艾能奇,两年前就被送去北京凌迟了。李定国要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实在无法服众,消息传出去朱树人这个总督都不用当了。
所以最后也只是看在主动投降交出银子,免除死罪,判他杖一百,戴罪服役,算是赎清了他带队袭杀两位藩王的事儿。
行刑的时候,朱树人还亲自拿荆棘抽了三十下,以儆效尤,然后才交给衙役。
李定国挨了毒打,倒也没吭声,打完就抬下去了。
当天晚上,朱树人才去牢里继续盘问:“好好想想吧,你们陕西人活不下去,关四川人湖广人什么仇什么怨!这些无辜穷苦百姓有招惹张献忠不成!
陛下加三饷,那也是为了对抗鞑子!让天下民不聊生的是鞑子入侵!你要是个男人,将来就好好帮本官改造那些张逆降卒,跟着一起杀鞑子,这辈子也还有机会洗刷耻辱!
否则,朝廷在前面为了天下百姓抗击鞑子,你们却只敢在背后拖后腿,将来史笔留名,你们只会留下汉奸的骂名!要不要洗刷汉奸,就在一念之间了!只要一起杀鞑子,曾经的罪孽都有机会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