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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面的表情。
而后,他就背过身走了。她原车返回,路上不是很顺利,再回到奥尔扎扎特,天已经全黑了。
第二天,林薇就得到消息,出发后不过一日,便有四个人要求退出,情况果然就跟组办方所说的差不多。她并不知道具体都有谁,保障车从奥尔扎扎特开出去接他们回来,车门打开的时侯,她心情复杂,既希望又不希望看到陈效从上面走下来。接下来的两天又有一个人因疾病退出,一个人因为扭伤了脚踝。
每天夜里,她都会跟陈效通一次电话,他带了一支卫星电话,身上背着太阳能电池板,晚上睡前用白天储存的电给电池充电,因为负重有限,电池板不可能很大,能存的电也不多,所以他们每次通话的时间并不很长,只能简单说一下每天发生的重要的事情就挂断了。长征途中只使用绿色能源是主办方的建议,她只是没想到陈效这样一个人竟然也会那么认真的执行。
他们聊的很简略,他只是在走路,在沙漠深处走路,沿途经过那些古怪的地名——她甚至不知道沙漠里面也会有地名?代表着各种各样的沙漠,黑色的,或者白色的,细腻如丝的,或者满目砾石的。户外的温度总在四十度以上,摄入的水份又少,行进中有时需要把双手举高,来缓解水肿现象。夜里,他们在向导选定的地点宿营,两队人的营地总是离的不太远,虫蝇和热浪倒还是其次,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厕所。每个队都有一个小帐篷充作卫生间,其实也就是一个坑,用完了撒一把沙子上去。十几个人合用,其中的情状一如预料之中那样恐怖,甚至还有人已污染对方队伍的厕所为乐,闹到后来,以至于那个特殊用途的小帐篷门口还需要派专人守着。他总是笑那些人迂腐,宁愿自己走得远一点去方便。林薇却又揶揄他,说:“其实就是你最讲究,还说人家?”她想像得出当时的情形,月黑风高之时,他穿着内衣裤跑出去找地方,仅仅是这么想着就会笑出来,心里却又有些担心,他会因为这么狗血的原因找不到回营地的路。
相比之下,她的故事可能还要无聊一点,只是日复一日的在小城里逗留罢了,等到城里城外全部都转遍了,就再租车去附近的一些地方。在他离开的那几天当中,她听当地人讲了许多故事,为她讲故事的既有老人,也有孩子,有的一看便知是做惯了游客生意的,已经变的很世故,有的却又是纯然原生态的。但那些故事无一例外的都有着民间传说的朴素魅力,壮烈的英雄,哀愁的美人。而她在这里等着他回转,听起来竟有种深深的代入感。
但她从来不曾想到,自陈效的队伍从木汉密德出发,一直到他们到达位于马拉克什的终点,唯一一件出于她意料之外的事情,竟会是关于那个扭伤了脚的人的。
受伤的是一个名叫汉娜的美国女人,三十几岁,在一间律师事务所工作,出发之前,林薇并没觉得她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当然,她也同样没有看出哪几个人会很快打退堂鼓。受伤之后,汉娜并没有被保障车从沙漠载回来,而是继续走下去了。林薇不在现场,并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胡乱猜测,这个汉娜大约是个脾气特别倔强的女强人,随便做什么都不愿意轻易服输罢了。
一直到他们完成长征,来到位于马拉克什的终点。林薇跟着保障车直接去那里,参加当夜举行的篝火派对。她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月亮升起来,沙土和砾石之上燃起篝火,啤酒都是温的,气氛却很好。时隔半个月,她又看到陈效,他黑了许多,两腮和下巴的胡子全都冒出来,头发也长了,身上的衣服已经变了颜色。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陌生,从车上下来,就跑过去与他拥吻。身边有人起哄,吹口哨的,鼓掌的都有。
但他们绝不是那一夜最浪漫的一对,陈效队伍中的一个德国男人走到汉娜面前,屈膝跪下来求婚。汉娜捂着嘴看着他,然后尖叫,然后再说好的。他们拥抱在一起。
林薇并不知道其中的前因后果,却也只用了一秒就明白了是什么使汉娜拖着一条伤腿坚持到最后。她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那一刻却也有一种要落泪般的感觉。
身边正有人弹着吉他唱一首她不知道名字的歌:
If this is to end in fire
如果一切注定在火中燃尽
Then we shall all burn together
我们将一同燃烧
And if we should die tonight
如果我们注定在今夜死去
Then we should all die together
我们将一同赴死
她隔着火光,朝陈效看过去。是在期待着什么吗?她问自己,竟然会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