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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感受,喜欢肯定是谈不上的,最多也有些不甘心罢了,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又天性聪明,照理来说该当是个人生赢家,可如今碰上了这对上不得台面的夫妇,两人打骂嬉笑间,却仿佛让叶世子浑身都不舒服了。
帐篷里张洪义衣裳被扯了下来,一条刀伤自他左侧肩胛骨斜着直划到了右侧腰腹之下,那捆着的麻布上血迹还没有干透,刚刚张洪义起身走动,这会儿伤口又裂开了,他脸色有些发白,可却像是感觉不到身体的疼似的,只盯着百合傻笑。
“看什么?”百合一巴掌拍到他脸上,‘啪’的一声,他‘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揉了揉脸颊,又将另一侧脸凑了过去:
“再打一下。”
两人分开了这些年时间,他平时做梦都总感觉她像是在自己身边似的。仿佛脸上的巴掌声响起时,心中酸酸甜甜的感觉压过了身体上的疼,他一双瞳孔中只映出百合的影子,就再也装下其他。
头一回听到有人挨了打还要求要再被打一下的,百合如他所愿,又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他舔了舔嘴唇,盯着百合看了半晌,突然咧嘴大笑,不顾她的挣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死死抱紧了。
“发的什么疯?”百合在看到他伤口时,其实就并不敢大力的挣扎,张洪义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上,那新长出的胡茬子扎在她发间,有些酥酥痒痒的,他像是发现了百合伸手想抓,甚至还故意蹭了蹭下巴。
“可想死我了,见你面都好像是假的,这会儿才踏实了。”他下巴蹭啊蹭的,那手搂在百合腰后,拇指隔着衣裳在她腰上蹭了两下,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间老实下来了。
百合离他离得近,能听到他心跳声一瞬间快起来了:
“如今你来了,现在你男人也好歹算是有些出息了,能给你买得起丫头使唤,供你穿得起绫罗绸缎了,咱们进了城里,每样你喜欢的绣花鞋一样来两双,穿不完咱们放着,要请个丫头给你梳头发,胭脂水粉什么的全都买了,你抹了,肯定比人家好看的。”他说到这儿,不等百合开口,伸手拉她的手掌,将她掌心贴到了自己胸口上,那麻布中透出的血迹润湿了百合的手心,他却像是没感觉到疼似的:
“咱们拖了这么些年,这一回入京,也该把事儿办一办了,总让我这么晾着,也不好啊?你看别人像我这样大,那孩子都满地跑了。”他说话时,声音情真意切的,百合安静的听着,没有出声。
张洪义将音调放得更软了些,小声哄她:
“媳妇儿,你是我媳妇儿,我什么都是你的,你男人的心,你男人的身体,银子俸禄,哪怕你要我条命,我眼都不眨,”他说到这儿,话语就顿了顿:“可唯独两件事儿我不能答应你。一来是姓叶的小瘪三我不能给你,他是害死陆六母子的凶手,我当日跟兄弟结拜时,本该同生共死,我贪生,舍不得扔下你,可我曾在陆六坟前发誓,要替他报仇的。”他说完这话,百合没有出声,她想要点头,可张洪义却像是深怕她开口说话似的,一手将她脑袋重重按住了,紧接着又开口:“二来就是婚后养汉子,那是万万不成的,替皇帝老儿平乱,这趟买卖干完了,往后几十年不愁吃穿,我带你去江州,以后天天守着你了,哪儿也不去,这野汉子不准你多看一眼。”
话音一落,张洪义感觉到百合原本被他按了贴在胸口的手掌僵了僵,他又接着道:
“尤其是那姓叶的,我知道你跟他曾有过婚约,可如今我才是你的男人,我……”他话没说完,百合忍不住伸手拽住他垂落在胸前的一缕没有挽起来的乱糟糟的头发,用力扯了一下。
“哎呀。”他惨叫出声,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你怎么又打人?”
“你以为叶世子是我要偷的汉子?”百合气极反笑,张洪义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下意识的将她松开了些,本能的要躲,可又实在与她分隔多时,不想将手从她身上挪开了。
“难道不是吗?”其实百合在问他话时,张洪义就猜到自己应该是想差了,可是这会儿看她气得笑眯了眼的模样,张洪义心中却爱煞了她这个生气的样儿,他其实从入伍那天起就后悔了,叶二那狗东西骗他进入军中,他一头扎进去跟她分离多年,每当想起她追着自己打时的样子,想起她为自己梳头缝衣时的模样,心中都开始想家。
随着他立功渐渐多了,邓知州越来越赏识他,银子俸禄样样不缺,甚至如今身居高位一呼百应,可其实他最想的,还是当初那两间破屋,那屋中一个坐在门边缝着针线的人罢了。
后面珍奇美味儿的吃得多,可他始终还觉得抵不过她煮过的一碗土豆锅巴饭,那时泡了水煮着吃也是香甜的。
这会儿看她瞪着自已冷笑,张洪义明知她发了火要打人,却故意招惹她:“如果不是,你干啥是跟他一起的?那小白脸儿,有啥好的,老子一拳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百合冷笑着,也不跟他多说,目光却开始在帐篷里溜达,她看到一旁架子上挂着的盔甲,除此之外还有一对板斧也挂着,她起身去拿,张洪义还跟在后头咧嘴笑,这姑娘打人不疼,一般打了他,他还得自个儿将肉多的地方凑过去给她打,知道拿东西也好,免得打了手还疼,她自己不觉得,张洪义却记得有一回她打了自己,那手心都发红了,自个儿没感觉,倒将他心疼了好久,那会儿他傻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当自己是出了问题,明明疼的该是她,倒是他来替她疼,后来才知道入骨相思,只是那时的他不知罢了。
他看百合去提斧子,还在笑:“小心别落下来砸了脚,等下哭鼻子可不怪我了。”
张洪义天生神力惊人,那斧头也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每柄重达好几十斤,一般人提一把都沉,她一个姑娘家又哪儿拧得动?
可下一刻,张洪义就看到百合将那一支明晃晃的斧头提了起来,那板斧钢刃上映出她半张侧脸,她双手将纯钢打造的斧柄抓住就朝他追过来,显然刚刚将人给撩拨火了。张洪义一看到这情景,吓得赶紧撩了帘子出去:“简直没有王法了,平时打就算了,现在竟然提斧头了,一点儿规矩都没有,看我好欺负,就时常打我……”百合手中斧头明晃晃的抖了两下,张洪义嘴角抖了抖,下意识的伸出双手要去捧,也不敢躲了,深怕她一个抓不稳,那斧头掉落下来,锋利无比,恐怕能将她脚掌给切了。
他自个儿身上还带着伤,倒并不觉得有多疼,可一想到她若是伤了皮儿流了血,心头却开始紧张担忧了,原本想要躲的,此时脚步却本能的飞快朝她跑去,嘴中连声的哄:
“祖宗,不能玩这个啊,若是掉下来切不掉你的脚,砸到也要骨头裂开了,这东西危险,可不能碰的。”
他语气哄孩子似的,伸手将斧头夺过来,任由百合瞪他,直到将斧头挂好,还觉得有些不安心,将人拉得远远的才作罢。
“张洪义,你当我傻,偷人还要将姓叶的带回来了?”百合拧了他一把,他‘哎哎’的叫着,又不肯放手,百合知道他刚刚那话只是故意说的,却仍是拧了他耳朵,将气出了,才将今日一大早的事儿说了。
一开始张洪义还嘻皮笑脸的,可听她一说完,脸色却变了,他坐直了身体,揉了揉被百合抓得发红的耳朵,眉头皱了起来:
“皇帝想夺我义父的兵权?”他声音压低了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还想拿你来威胁我?这狗东西,早知道老子昨天便该联合废太子,反了他!”他越说越是火大,伸手一巴掌拍到了自己大腿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间冷笑出声来:“真是心眼儿比那筛子还多,老子倒险些真被他拿住痛脚了!”
营州的人,尤其是像张洪义这样身为罪奴之后的,对于皇帝的忠诚显然不如大齐那些被养得似鹌鹑般温顺的百姓的。营州那片儿地方,自建朝以来就是一个感受不到皇恩浩荡的地方,那里的民众对于朝廷的归属感并不强,张洪义之所以为皇帝平乱,一来是奔着他自个儿的前程,二来纯粹只是为了邓知州的知遇之恩罢了。
可此时皇帝如此算计他,他对皇帝并没有那么忠心不二,也没有受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念头洗脑,自然会将反了皇帝的话脱口而出了。
这话若是几年前他说起,当然是天方夜谭一般,可现在不同了。
现在他手中有精兵四万,哪怕就是昨日与废太子的交战折损了一些人马,可他仍有三万多精兵,京都守备最多两万人马,此时若是他要攻入京中,也不是不可能的。皇帝哪怕就是想要召六大州牧进京护驾,可等那些人入京,皇帝的尸骨恐怕都已经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