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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迟和张橦已极为熟稔,自然知道她性情活泼,言语俏皮,心思玲珑,见她存着打趣之意,微微笑着,并不说话。婚期渐近,橦橦调侃,定是日胜一日。
张橦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唉,想到我很要有两位美丽出众嫂嫂了,真是无比满足。若两位嫂嫂都来讨好我这小姑子,那我岂不是很神气?”
阿迟装出幅迟钝、笨笨模样,“你方才不是说,令兄很护媳妇儿?令兄既然护媳妇儿,令嫂又何必讨好于你?”
“因为,我认识他们年头比较长呀。”张橦笑嘻嘻,“他们自小到大糗事、逸事,我这儿攒了一大堆。有好玩,有发人深思,还有丢人现眼!这一大堆可不是白攒,若有人出价,价钱合适,可立即成交。”
阿迟板起小脸沉思片刻,伸手从鬓边摘下一朵小巧珠花,“先来十个钱儿,若听着合适,便继续买。”
张橦似模似样把珠花抛出去,又接回来,掂量着份量,“成了,那就先来十个钱儿。若你觉着货色还成,咱们再谈大买卖。”
说着玩话,两人都是心情大好,银铃般笑声飞出去很远很远。“……今儿这买卖谈极好!”张橦笑花枝乱颤,“原来买卖是这么谈呀,太好玩了!”
陆芸命人来请,“今年春上太湖茶,橦橦尝尝。”茶叶碧绿嫩翠、叶底柔匀,异香扑鼻,入腹幽雅鲜爽,韵味清奇。
品着茶,说着家常,轻松惬意。陆芸不经意问起,“大少夫人进门,一众族亲,想必都是欢喜?”不会有人刁难吧?
张橦笑吟吟摇头,“添人进口,大喜事,族亲大多是欢天喜地、笑容满面。也有几位不大痛,不痛便是林氏太夫人,板着一张脸,好不煞风景。”
陆芸微笑,“林氏太夫人年纪大了,背晦了,也是有。”虽是笑得体,陆芸心中隐隐有几分忧虑。张劢这魏国公爵位原是林氏这一房,林氏嫡子阵亡,爵位才传到张劢身上。做过国公夫人,如今却眼睁睁看着曾经属于自己府邸易主,林氏心里能舒服么?自是要为难于人。
张橦笑盈盈,“我二哥虽不京城,可他袭了爵,做了魏国公,魏国公府事便该当他来当家作主。昨日我二哥来了信,说林氏太夫人孀居之人,不利喜事,往后但凡有喜庆之事,不必请她老人家出来受礼。”
陆芸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是张劢这东床婿处处维护阿迟,处处替阿迟着想,忧是他旁支袭爵,如此行事,会不会予人把柄、被人褒贬?”
张橦何等剔透,笑着解释,“今年元旦之前,林太夫人一直住嘉荣堂。嘉荣堂是魏国公府正经正内室,一条甬路直通大门,向来是国公夫人居所。依理说,我二叔祖父过世之后,林太夫人便不再是国公夫人,不该再住嘉荣堂。可这些年来,谁理会过她?由着她使性子,不搬。魏国公府一应产业,也是拖了几年、甚至十几年才交出来,这些,通没人跟她计较。”
我们已经很礼让她了好不好?是,她曾经是国公夫人,她不幸独生爱子英年早逝,她很令人同情-------可,这爵位不是她挣,也不是她夫婿、儿子挣下,魏国公府,是先祖创下基业。谁应继承这国公府,谁能把这国公府发扬光大,是清清楚楚事。
嫡子早逝,没留下嫡孙,庶子又被她压制没有出息,爵位自然旁落。世袭罔替国公府,岁禄五千石,若是后人平庸无能,只坐吃山空,再没建树,你当朝廷能甘心、能乐意?岁禄五千石,比郡王还要高。
张橦言笑晏晏,陆芸听身心舒畅。阿迟这夫家千好万好,公婆、夫婿、小姑、妯娌全都是上上之选,只有魏国公府那一众族亲让人心里没底,可以说是唯一担心。听橦橦这么一说,这唯一担心也是大可不必,横竖仲凯主意正,不会让阿迟吃了亏去。
自此陆芸再无他虑,一门心思替阿迟备办嫁妆。阿迟自己倒是很谦虚,“差不多得了,不用太隆重。哥哥还要娶媳妇儿,阿述、阿逸还要读书,家里要用银钱地方,且多着。”
徐郴、陆芸都羞她,“是你该过问事么?”哪有女孩儿家明公正道过问嫁妆,爹娘给你什么,便是什么,轮不着你要或不要。
阿迟实过意不去,“别为了我,把家里赔穷了。”爹娘要是真跟苏辙先生似,破家嫁女,那我精神压力岂不是太大了,有负罪感。
“穷不了。”徐郴微笑指着一个如婴儿肌肤般细腻金丝楠木盒子,“里边有不少地契,有铺子,有庄子,有别院,都是你祖父给。阿迟,咱们徐家,颇有些家底。”
陆芸则是跟宝贝女儿逗乐,“我和你爹爹若是穷了,吃不上饭,阿迟养我们好不好?旁倒也不用,三餐一宿,温饱度日,足矣。”
“您和爹爹跟着我过日子啊?我看行!”阿迟大感兴趣,两眼放光,不过话没说完,就被徐郴截住了,“傻丫头,你娘纯是逗你玩。”我们三个儿子呢,敢不养爹娘?欠捶。
六月初,青阳长公主请抚宁侯夫妇为媒,到正阳门大街徐家放了大定。于家聘礼中规中矩,既不过分简薄,也不过分隆重,非常之中庸。
徐三太太是亲眼目睹过魏国公府、定国公府两家聘礼人,兴致勃勃比较着,“二嫂真清闲,聘礼小半天便收完了。大嫂收聘礼那天,头都昏了呢,收不过来。”
徐二太太阴恻恻看了她一眼,“弟妹收聘礼,又如何呢?”俞家、傅家聘礼,是普通官宦人家聘礼,还不如定国公府。
徐三太太近来管了家理了事,手中有权,口袋有钱,背后有徐次辅撑腰,胆气壮了不少,畅笑道:“大嫂、二嫂女婿全是国公府子弟,比起来才有趣。俞家、傅家又不是国公府,可比个什么劲儿。”
眼见得徐二太太脸色越来越阴沉,徐三太太陪笑道:“素敏女婿只是国公府世孙,还没袭爵,和素华女婿自是没比。等再过个几十年,估摸着就差不多了。”
徐三太太本意是安慰,谁知徐二太太听到耳中,勃然大怒。你胡扯什么呢,我家敏儿要过几十年才能赶上大房那乡下丫头不成?欺人太甚!
徐二太太气够呛,可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和三太太置气。素敏婚期定九月初十,没日子了,嫁妆可要上赶着备办,不可掉以轻心。
因着聘礼,徐二太太妯娌这儿听了番风言风语,殷夫人则是暗中生气,“求亲是你于家求,我们可没上赶着!怎这般小家子气,聘礼竟还赶不上素华。”
徐素敏则是懒懒,半分不关心这件事。自从定亲之后,她也闹腾过几回,都被徐二太太硬压了下去。或是是好言相劝,或是百般吓唬,总之是要她认命。后来徐素敏安静倒是安静了,不过安静让人害怕,徐二太太又隐隐觉着后悔。素敏还小,难免不懂事,自己这亲娘是不是待她太过严厉了?
八月底,秋风渐风起之时,皇太后召徐家姐妹俩入宫,亲赐添妆礼。不偏不倚,每人都是金簪一对,玉钗一对,步摇一对,玉镯一对,戒子一对。
“这便是青阳千挑万选儿妇?好,甚好。”皇太后是先帝元后,年近六旬,富态白净,慈眉善目,温和赞了徐素敏两句。
“徐素华,这是平北侯夫人一眼便相中那位姑娘了。”皇太后命人取过老花镜,拉着阿迟好一番打量,“果然生好!平北侯夫人眼光,再不差。”
阿迟低眉顺眼,一脸谦恭,却又没有过分畏缩。伯母说过,宫里自上至下都打点了,这回进宫不过是例行公事,不会出什么岔子。
拜见过皇太后,出了宫,上了自家马车,阿迟才松懈下来。回头望了眼重重宫阙,这个地方,前世当个旅游景点来参观时候,觉得很壮观、很宏伟、很有气势,如今身临其境,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早已没有了当年心情。这个地方 ,还是少来好。
九月初十,徐素敏出阁喜庆日子。次辅嫡孙女,嫁长公主独生子,上门恭贺人自是络绎不绝,正阳门大街也好,定国公府也好,都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殷夫人、徐二太太各哭湿了两三条帕子,依依不舍送徐素敏出嫁。她们和普通祖母、母亲又不一样,喜悦少、担心多。那姓于小子可是个……敏儿,可怜敏儿。
九月十二,人回门。郎于守德很斯文儒雅模样,娘徐素敏身穿大红吉服,装扮异常富丽,背挺直直,嘴角透着倔强,眉宇间却颇见忧郁。
徐二太太心一直悬半空,饮宴中间,偷空拉出女儿细问,“婚之夜如何?”徐素敏直视前方,根本不看她,也不答她话。
徐二太太心哇凉哇凉。这是造什么孽,这是造什么孽?素敏若一直圆不了房,一直是处子之身,她往后可怎么生儿子、怎么立足?
回门宴之后,于守德即起身告辞。他向来有些清高,来往都是文人雅士,徐次辅、徐二爷这样官场中人、利禄之辈,他不大看起,也懒应酬。
于守德说要起,徐素敏即端庄又呆板站起来,“儿告辞。”也要跟着走,毫无留恋之意。徐素兰、徐素芳一直小心翼翼缩一旁,并没敢开口打趣、挖苦,这会儿也不敢开口挽留。如今徐素敏,骨子里有股阴冷之气,让她们恐惧,让她们不敢放肆。
殷夫人、徐二太太都拭着泪,“也不知哪日才得再相见。”徐素敏静静望了她们一眼,眼神中有丝不易觉察厌恶之色,声音平平无波,“十月初十,即回来住对月,祖母、母亲莫嫌弃我。”
送走徐素敏,殷夫人把徐二太太叫到内室,沉着脸吩咐,“敏儿于家究竟是怎么个情形,一五一十告诉我,不许藏着掖着!”徐二太太心里正苦着,索性也不瞒了,拭泪道:“于家那小子,根本不能人道!敏儿是姑娘家,还能强着他不成?青阳好不过份,竟有脸抱怨敏儿,给敏儿脸色看。”你儿子那么着,你还有脸埋怨我家姑娘?无耻之极。
殷夫人只觉胸口一阵疼痛,气愤难言。青阳,你是长公主又怎么了,我家老爷还是内阁大臣呢!你若这般欺负我敏儿,咱们没完!
“当初,便不该许了这门亲事!”殷夫人推开上前服侍徐二太太,冷冷说道:“你是敏儿亲娘,却半分不疼她,竟把她推进火坑!”
“我若知道内情,打死我也不能答应!”徐二太太含泪说道:“我身上掉下来肉,岂有不心疼?那会子青阳逼紧,老爷和二爷又都点了头,由不得我。”
“这青阳,抽什么疯?”殷夫人喃喃,“咱家和她素日无冤,往日无仇,她做什么要害敏儿?对她有什么好处?”
徐二太太流着泪站一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入秋之后,前往灯市口大街给阿迟添妆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王妃公主,有阁臣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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