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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不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安抚道:“那你便安心吧。我在这。”
回想起这一路,其实许多细节都表露出了二人相识,只是沈嘉禾迟钝,没有意识到。
她转了转头,再次端详起这个屋子。
医书是因为沈嘉禾学医,而秦如一不清楚她的医术如何,就买了层次不同的几本先放着。
妆奁里摆着的那个用狗尾草编成的小兔子,是沈嘉禾从前教他的。
花竹居里的药田,是季连安的那个小屋中有的。
而厨房里的酒,或许是因为她说过“把酒言欢”所以用来练酒量的,又或者是他为她准备的,但不知道她喜欢喝哪种酒,就各种酒都摆了一坛。
说这花竹居是为她造的也不为过。
如此体贴甚微。
沈嘉禾看着秦如一,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待我如此好,是为了报恩?”
“报恩?”秦如一略显迷茫,摇头道,“不是。谢礼我早已派人送到了天玑峰。”
他顿了顿道:“还有封信给你,你始终未回。”
“信?”沈嘉禾困惑,“我没收到过什么信。你送了什么谢礼啊?”
秦如一答道:“五十坛季神医喜欢的杜康酒。还有一个木雕。”
沈嘉禾皱着眉头回忆了片刻,咬牙道:“那个老神棍……”
秦如一派人送酒时,沈嘉禾恰好去了山脚下的村庄,去医治一个老妇人。
待到归来,就见小屋中摆满了酒坛,而季连安已经喝了个烂醉。
她以为是哪个出手阔绰的财主,便也没理,谁知道竟是秦如一送来的。
至于那封信,怕是季连安酒醒之后忘记了,所以沈嘉禾也一直不清楚这件事。
不过说起木雕……
沈嘉禾迟疑地问道:“是刻了个妇人的那个木雕?”
秦如一抬眸看她,说道:“刻的是你。”
沈嘉禾:“……”
沈嘉禾鼓掌,浮夸道:“刻得好啊。一看就知道是我。惟妙惟肖。”
秦如一垂眸,平静道:“下次会刻好些。”
沈嘉禾心虚忙道:“不用不用,我挺喜欢的。那个木雕我收到了。谢谢啊。”
秦如一看了她一眼,问道:“当真喜欢?”
沈嘉禾纠结了一会儿,选了个折中的说法,“如果知道是你送的,我会喜欢。”
但秦如一不提,她一直以为这个木雕是季连安送她的。
季连安在第二天醒了酒,也不知怎么的,递给了她一个木雕。
沈嘉禾拿着木雕翻来覆去看了片刻,问道:“给我这个做什么?”
季连安随口道:“不知道哪里来的,看起来像你,就拿着吧。”
沈嘉禾怎么也没瞧出这木雕哪里像她,以为季连安是在戏耍自己,就把那个木雕扔到箱底,再也没拿出来过。
沈嘉禾:“……”
要不然写封信给季连安,让他回来之后把那个木雕从箱底翻出来,摆在妆镜台上吧。
不过她那个杀千刀的老光棍师父到底去哪里浪了呢?
秦如一垂下头,似是睡意袭来,声音有些模糊,“是我找到的你。你失约了。”
沈嘉禾见他发困,也不知秦如一的房间在哪,想了想,说道:“你去床上睡吧。”
秦如一打了个哈欠,强撑道:“不困。”
沈嘉禾:“……”
明明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秦如一喝完酒,要比平时坦率。
许多事他清醒时不愿说的,酒醉后却有问必答。
沈嘉禾便也不劝,问起那个让她十分在意的问题,“少侠,你为何将我视作重要之人?”
与其说是在意,倒不如说是想不通。
就算沈嘉禾知道她与秦如一幼时有过一面之缘,也许下了同游江湖的约定。
但那已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于她来讲是无心之言,于他来说却几近执念。
毕竟没有谁会因为这种约定,特意给另一个人造了个花竹居的。
秦如一拉过她的手,微弯腰,额头抵在她的手心,呢喃道:“只有你了。”
沈嘉禾不懂,重复道:“只有我?”
秦如一慢慢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景钰说,你是去天玑峰养病的。许久没有音信,怕是已经过世了。我……很怕。”
他合上了眼,声音越来越轻,“你若不在,就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说完,秦如一没了力气,直往旁边倒。
沈嘉禾连忙稳住了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将他往床的方向拖过去。
好在,沈嘉禾也是跟着季连安打过养生拳的人,虽然费劲,但仍是把他拖了上去。
沈嘉禾帮他脱下靴子,又草草将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待到忙完,她坐回木椅上,慢慢喝着凉茶,静下心来去想秦如一那番话的含义。
“我对少侠来讲是重要的人?”
沈嘉禾望着晃动的烛火,摇头,自问自答,“不对。不是我这个人。”
是她这种存在对秦如一来讲是重要到不能失去的。
沈嘉禾觉得秦如一将自己的世界划分成了两部分,而分界点就是八方庄的那场劫难。
朝夕相处的人们一夕之间离开了他,而他不愿相信,就只能抓住分界点之前仅存的那些回忆,还有能联系过去与未来的约定,以此证明他存于世间并非孤独一人。
所以才会执着于那个约定,将沈嘉禾看得如此重要。
所以在那杀手要伤她时,他才会因为害怕失去,而变得反常。
沈嘉禾揉揉眉心,喃喃道:“少侠是将某种期望寄托在了我身上啊。”
夸大点来说,都可以被称作是心灵支柱了。
他所看重的沈嘉禾,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所在的由他预设好的位置。
很重要,但不是喜欢。差别微妙,却隔着沟壑。
只要他一直这样看待她,对她就不可能是喜欢。
他们两个人对彼此怀有的感情不仅不对等,而且还不对路。
不过不对路,就想办法接上路。
沈嘉禾这两世,心动过两次。
第一次放弃,因为身份命运都不允许,是无可奈何。
但这第二次,她不想什么都没做就这么放弃。
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她也有坦然接受的魄力,总好过窝窝囊囊地等着秦如一那个木头自己福至心灵的开窍。
然而说来容易,该怎么去做才好呢?
鸡鸣三声,天际泛白。
沈嘉禾在烛火下坐了一夜,翻阅着医书打发时间。
忽然,她听到一声微弱地□□,知晓是秦如一醒来,头也不抬地问道:“醒了?过来喝醒酒汤。”
秦如一揉着额角,觉得大脑阵阵发疼。
听到沈嘉禾的声音,他也未多想,迷迷糊糊地顺着她的话走过去,拿起醒酒汤喝了起来。
然而喝了一半,他忽然清醒过来,被呛得渴了好几声,狼狈道:“沈,沈嘉禾?”
沈嘉禾笑着调侃道:“怎么不唤我阿禾了?”
秦如一怔了片刻,似是想了起来,红色漫上脸颊耳根,慌张道:“醉话,不可信。”
沈嘉禾忍笑,假模假样地翻了一页书,漫声道:“昨日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大略记得些。”秦如一仿佛无地自容,“只是我为何会躺……”
他犹豫了半晌,小声道:“我为何会躺在这床上?”
沈嘉禾抬眸看他,轻笑,“放心吧。我没对你做什么。只是见天色晚,不方便打扰别人,我又不知道你的房间在哪里,就干脆把你拖了上去。”
她锤锤肩膀,轻叹了口气,“我这个弱女子,把你抬上去可费了些工夫呢。你得感谢我。”
秦如一摸摸自己的头,老实道:“谢谢。”
沈嘉禾假意刁难,“光是这么谢哪有诚意。”
秦如一不解,“想要什么?”
沈嘉禾摸摸下巴,“恩……以身相许?”
秦如一:“……”
秦如一:“……你又戏弄我。”
沈嘉禾撑着下巴,懒洋洋说道:“你怎知我又是戏弄你了?”
秦如一坐下来闷闷道:“贯是如此。”
沈嘉禾打着哈欠道:“我一夜未睡,总得让自己打起精神嘛。”
秦如一:“……”
戏弄他就能打起精神么?
秦如一见此有些懊恼于自己的不胜酒力,劝道:“去睡吧。”
“饿肚子睡不着。”沈嘉禾看他,“我想吃点清淡的。”
秦如一点头,“我去吩咐。”
秦如一站起身,刚走两步,却忽然被沈嘉禾叫住。
他不明所以,转过头来问她,“怎么了?”
沈嘉禾慢慢道:“少侠,我失约了。”
秦如一动作一顿,安静看她。
沈嘉禾站起身,平淡道:“所以那个约定就不作数了。”
秦如一落在门框上的手瞬间握紧,克制着情绪,尽量平淡地问道:“你要走?”
“啊,那倒不是。”沈嘉禾语气轻快地说着,“我们立下个新约定吧。”
秦如一怔住,似是不太理解般慢慢重复道:“新约定?”
沈嘉禾走了过来,笑着道:“恩。新的。我们一起闯荡江湖吧。”
秦如一微歪头,“有何不同?”
“当然不一样。”沈嘉禾耐心解释道,“上次是无名氏和无名氏的约定。这次是秦如一和沈嘉禾的约定。有名有姓,只属于我们两个。”
沈嘉禾伸出小拇指,“要来拉钩么?”
秦如一道:“拉钩?”
“对呀。这样我就不会失约了。”沈嘉禾装模作样道,“失约了可是要吞一千根针的。我可不敢,所以这次一定不会失约了。”
秦如一微皱眉头,“一千根?不妥。”
沈嘉禾不解,“那怎么才妥啊?”
秦如一平静道:“一千根太多。折半就好。”
沈嘉禾:“……”
吞五百根就不多了么少侠!
秦如一见沈嘉禾神色复杂,眉眼微含笑意,“是在戏弄你。”
沈嘉禾忍了忍,还是笑了出来,“你还会戏弄我了。”
“礼尚往来。”他温柔地勾住她的尾指,轻声道:“不准失约了。”
沈嘉禾眉眼弯弯,道:“好。”
总之,先把从前那个约定给扔掉,让秦如一向现在的沈嘉禾走近一步。
目前最重要的是把秦如一的那个仇给报了,否则谈个恋爱还要提心吊胆的。
至于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
“啊对了,有件事不能拖。”
沈嘉禾对秦如一说道:“把白景钰那个碎嘴的混蛋绑过来,让我揍他一顿。”
去养个病怎么就过世了!
她在天玑峰的那段时间这家伙居然总是在秦如一面前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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