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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计是昨晚的确没睡好,这一通动静居然半点没有吵醒竹榻上的楚昭,他翻了个身,兀自酣睡。
罗氏是个忠厚老实人,只在旁边寸步不离地守着世子,手里缝制一只精致的虎头鞋,恰好做鞋子的线没有了,于是乘着世子熟睡的时候,跑回屋子里去拿。
临走之前,她又吩咐两个小丫头:“听长留说藤萝花架子那边有蛇,你们紧着点小世子。”
丫头们都答应了,心里却很不以为然。都在心里想着:长留一个厨子,必定是厨房里的菜蛇跑了,可是大厨房离碧云轩远着呢,那蛇也跑不过来。
因此,过了不久,豆蔻就跑到另外一边去掐凤仙花染指甲去了。
小丫头白术守在陆哲身边,帮他驱赶夏日花草上的蚊虫,还有蜜蜂和蝴蝶。可是风吹得这样清好,白术昨晚也热得几乎一宿没合眼,于是小丫鬟的头一点点的,打起了瞌睡。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睡得正香的楚昭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他用手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似乎看到一个阴影从院子里一闪而过,进了月门。
此时太阳在天上的位置已经发生了移动,树影也偏移开去,楚昭睡的竹床就有一部分晒在了阳光下。楚昭据此判断,认为可能自己身边起码有一个时辰没有人了。
发生了什么?丫鬟和奶娘都到哪里去了?
楚昭四处张望,想要找一个人问问怎么回事,可是四周除了兀自好睡的白术,再看不到其他人。忽然,楚昭看到墙外的大香樟树上坐着一个人,好像在掏着什么东西。他眯着眼睛仔细看,哦,原来是谢棣,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回来就跑碧云轩外头爬树,这孩子没毛病吧?
“谢棣!”楚昭大叫了一声。
谢棣似乎被吓了一跳,他回头看了看,便利落的翻身下树,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院落,一把抱起楚昭,质问道:“你个傻东西,被谁扔在这里晒太阳,看看,脸都快脱皮了。”说着,他就心疼地用手轻轻摸了摸楚昭的脸颊,然后立马脱了外套,兜头兜脸地盖在楚昭身上。
楚昭这才注意到,不过是几个月不见,谢棣似乎又长高了一大截,楚昭拿眼睛估摸着,这熊孩子恐怕比他哥都要高半个脑袋,看上去几乎像是十岁往上的人,脸上晒黑了些,整个人都精悍结实了许多,显得眼睛特别有神采,斜飞入鬓的眉毛,加上一身干净利落的打扮,也算是初露棱角的小帅哥一枚了。
楚昭从他扔过来的衣服里钻出来,略微有些嫉妒地说:“表哥这次去,倒是长高了不少,看着更像舅舅了。”虽然比谢铭黑了点,不符合当下的主流审美,却是楚昭最想要的长相。黑点好啊,黑点一则显老成,二则显男人。可惜无论他怎么暴晒自己,都只能晒红晒伤,就是晒不黑。
谢棣愣了一下,忽然就笑起来:“还是表弟你有眼光,李府那一家子暴发户,都嫌弃我不白。哼,我再黑,也比他们府上的每一个都干净。一窝子嫡庶不分,小辈不像小辈,长辈不像长辈,娈童女伎养了一屋子……唉,我和你说这些作甚,你还小呢。”说着谢棣故态复萌,爬上竹床,凑过来亲了楚昭的眼睛一下,笑道:“还是我的世子殿下最干净。对了,你什么时候变成表妹?”
楚昭摇头,耐心地给这智障儿解释:“你都八岁了吧?怎么还不明白这件事。我是男孩子,不会变成表妹。”顿了顿,楚昭还小大人般地叹了口气,森森替谢棣未来的部下们担忧。
谢棣不高兴了,从舅舅家回来,他的脾气好像更古怪了些,开始还好端端地,现在忽然又很生气的模样:“骗人,你辣么可爱,怎么会是男孩子?卫霁都可以变成女孩纸。”
“卫霁是谁?”
“卫霁就是那个经常跟在崔大哥后面的小尾巴。我偷偷告诉你,”谢棣搂住可爱的小表弟,低声说道:“我上次在崔家的藤萝花架子后面看到卫霁偷偷亲崔大哥。他就是和个小姑娘似的,乖巧又听话。哪像你,都不知道尊敬哥哥。”
谢棣不高兴,楚昭比他还不高兴,但是又觉得好像除了脱裤子没什么更好的办法证明自己是男孩子,不想再继续这个愚蠢的话题,他就严肃着一张小脸,不说话。
谢棣也没再吭声。
楚昭坐在竹床上,偷偷去看他的脸,运用读心术,感觉谢棣的心里似乎充斥着担忧,伤心和烦躁。这样强烈的负面情绪把楚昭吓了一跳。
这熊孩子不会是去了一趟舅家,也有了少年维特之烦恼了吧?可他还不满十岁啊,就算古人十二岁结婚,谢棣这……这也太早熟了一点!不过一想自己那个年代,小学生早恋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楚昭不敢再招他,顺手把不知道谁放在旁边凳子上的冰镇酸梅汤递给谢棣,意思是叫他败败火。
谢棣拿在手上看了看,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全喝了下去。喝完摸一把嘴,他有些发愁地说道:“我娘和李家那群老娘们琢磨着给我娶个表妹,唉,我可不想娶李家的女孩子。”
“为什么不娶。我看二舅姆挺好的。”楚昭挨着谢棣坐着,光光的脚丫子垂在那里一晃一晃的。晃得谢棣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把楚昭的脚握在手里,不叫他甩来甩去晃眼睛。
楚昭印象中的这位二房李氏,仿佛料峭寒风里的一朵白莲花,安静里带着轻愁。和她那传说中的杀猪世家的出身半点也不相符。估计是随了她的姑妈,现在的李太后。
因为青年守寡的缘故,李氏总是穿得极朴素,即使夏天到来也严整到密不透风。李家虽说是杀猪的,也是在钟灵毓秀的江南操此贱业,因此,李氏便说着一口极好听的吴侬软语,平时生活也极为节俭。
谢棣总觉得寄奴表弟的脚丫子好像闪着莹润光芒的小贝壳,忍不住用手摸来摸去,心不在焉之下便脱口而出:“那家里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不说出自高门大族,便是正经嫡出的小姐也没有一个。我那个表舅宠妾灭妻,现如今当家的居然是个姨娘,简直是……”
总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是谢棣才只八岁出头,他真的懂爬灰和养小叔子的意思吗?楚昭板着脸看谢棣。
额,一抬头看到表弟无辜又茫然的表情,谢棣慌忙住了口:“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李家的女孩儿可娶不得。”
“嗯。”楚昭点点头表示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