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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比荒唐的先帝强不了多少,其实这个常威也是亲身体验过,他可不想宁馨在宫里吃了什么暗亏。
不过对蒋云竹而言,他已经做足了姿态,便说自己精神不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年轻人,自己搂着小妾寻欢去了。
见蒋云竹离开,蒋逵脸上顿时浮起一层讥笑:「李兄,为人嚣张也需要本钱,本钱何来?同宗同族、同乡同学、同科同志。像你那么得罪人,早晚成为孤家寡人。成了孤家寡人,还用得着暗杀你?大家吐口吐沬就淹死你了!李兄,吃一堑长一智吧!」
「四弟,你的嘴还真不饶人。」
蒋迟的大笑冲淡了屋里的尴尬,蒋逵是个出色的戏子,他把对李隆的怨愤之情诠释得清清楚楚,蒋迟自然要出来做个和事佬:「这事儿也不能这么说,那张家兄弟得罪的人海了去了,以前也没见有人敢吐他丫的吐沬!再说了,清远候府与蒋家是什么关系?那是同气连枝的亲戚,明着是对李隆对清远候,暗地里没准儿就是冲着咱蒋家甚至皇上去的,咱蒋家得罪的人可着实不少啊!」
听蒋迟也如宁馨一般上纲上线,甚至有过而无不及,常威心里一阵感慨,如果皇上听信了蒋迟的话,宁馨遭暗杀一事则成了肃清朝中异己分子的上好借口,而这就是政治吧!
蒋逵不易为人察觉地偷瞥了蒋迟一眼,目光颇为复杂,既惊讶,又艳羡嫉妒。
蒋迟自出任刑部主事之后,锋芒渐露,此刻已经引起了蒋逵的警觉和重视,原本被认为是个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的大哥,竟是深藏不露的少年俊杰。
「大哥说的是,案子发生在粉子胡同,顺天府和西城兵马司都难逃其咎。顺天府尹杨祚昌虽说是昭武派,可他是张鹤龄的儿女亲家;那西城兵马司指挥廖喜更是和天启派的几个死硬份子过从甚密,现在虽然收敛了,日后有机会会不会翻案可就难说了,正好借机整治他们一番。」
「还是四弟聪明!不过,杨祚昌虽然为人奸猾,但行事缺不偏不倚的,像二叔购地,张延龄阻拦,杨祚昌也没帮着他亲家兄弟,皇上倒是很看重他,不若把目标对准了廖喜一个。」
「区区一个六品兵马司指挥,犯得着费这么大动干戈?这岂不是用红衣大炮打蚊子?!」蒋逵不以为然道。
「别小看廖喜,动他可是连着筋带着骨哪!再说,四弟,你哥他身子骨差,没法出来做事,你也满二十了,该出头帮皇上和蒋家忙了,一个六品指挥,正适合你的身份吧!」
「东山,不是我挑拨你们兄弟的关系,蒋逵此人心胸狭窄,恐非西城兵马司的得力人选……」
「子陵,你或许不知,日安他活不了多久,太启势必要继承我大伯的爵位,拦是拦不住的。而皇上没做过太子,东林又欺皇上年幼,把持朝政多年,皇上自己的亲信大臣寥寥无几,自然要借重外戚,蒋家少一辈哥六个,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常威心道,我当然知道蒋遥已命在旦夕,而蒋逵接任西城兵马司对自己更是利远大于弊,不过常威还是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道:「论起来,令弟蒋远稳重多了,是更适合的人选。何况,沈篱子胡同的工程也需要自己人帮忙照看……」
「太启就是自己人嘛!」蒋迟笑道,只是眼中却倏地闪过一丝异色。
「无畏,你怎么这么神神秘秘的?还有,你的胡子哪儿去了?」常宽一脸惊讶,可还是依常威之言,让汪秀嫣去了外间。
「大哥,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常威一脸无奈,把晚上遇袭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你就是宁馨郡主的夫婿?!你不是要跟长安公主成亲吗?这怎么办?」
常宽吃惊地道,随即摇着脑袋道:「不对,我虽然只听到传言,说宁馨郡主在京城找到了夫婿,可那人的名字好像叫……叫……」
「叫李隆对吧,大哥,我就是李隆啊!」
常宽「腾」的一下站起,神情紧张地望了房门一眼,看房门紧闭,又听常威说来得秘密,他似乎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道:「无畏,你怎么这般胡闹!叫人知道你冒名骗娶郡主,死罪啊!」
「可扮作李隆是皇上的圣旨!」
「皇上也胡闹!」常宽脱口而出,神情一松,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狠狠瞪了他一眼:「总之……是胡闹!」
常威把前因后果仔细叙述一番,又道皇上有旨,让自己不得泄露身份,常宽这才颜色稍霁,笑道:「你也该骂,遇到难心事了,才想起大哥来。」又问袁可立、傅舟子知不知道此事。
常威摇摇头,其实当初他曾犹豫过,究竟先找谁更适合。
傅舟子是纯粹的军人,对政局没有什么影响力,自然先放在一边;而袁可立和常宽两人,照理说袁可立的地位比大哥高,又是自己的老师,理应先与他商量,可毕竟是亲人,就先向大哥揭开李隆身份之秘。
「节寰公性子刚烈,知道李隆就是你,很可能替你出死力,这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暴露你的身份,皇上也会有所察觉,反而对你不利,还是先瞒他一段时间吧!不过,日后有你头疼的时候。」常宽沉吟道:「再说了,对付廖喜,蒋家的人已经足够了,无畏你来,怕是还有其他事情吧!」
「什么都瞒不过大哥。」常威恭维了他一句,笑道:「偌大的一件事,只把个廖喜拉下马,我和宁馨受的一番惊吓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你受到惊吓了?怕是隐藏在幕后的对头才受到惊吓了!」常宽开了句玩笑:「你也奇怪,为何不急着找出凶手?凶手能有第一次暗杀,就会有第二次!」
「死士可不是那么好培养的!何况受了这么大的挫折,幕后主事躲还来不及,近期不会再有人想拿刀子威胁我了,我可以慢慢揪出他的尾巴来。眼下着急的是怎么利用此事来打击大哥和我的敌人。」
其实常威心中隐隐察觉到,那些死士或许与冲田有关,在冲田一战中,常威就见识过倭人视死如归的疯狂,再说倭人本就与汉人相貌别无二致,而他们从头到尾更是没说过一句汉话。
只是与冲田有仇的乃是常威、傅舟子,为何找到李隆头上,这个事件的关键之处常威还无法解释,只好把怀疑留在心底。
「你的敌人不是都在江湖吗?朝堂上那些都安静下去了,连魏阉也老实了。」
「老师曾经说过,江湖本是江山一隅,武林许多门派的根子就在庙堂之上,师兄知道闵承弼吧!?」
「浙江巡抚闵承弼?他与江湖有染?」常宽眉头一蹙诧异道,思索了一会儿,他正色道:「无畏,你进京之前抓了漕督藤乐山,这件事跟藤乐山有没有关系?」
随即脸色阴沉下来,指头下意识地弹着桌面,半晌才道:「且不说闵承弼是否与江湖有染,此人心思机敏,又是一员能吏,乃是昭武派的一员大将,对付他,那可是昭武派自己内讧起来了。」
他缓了口气,接着道:「虽然皇上强硬推行新政,可在朝中和地方,昭武派仍是势单力薄,十三巡抚中,也只有五人是坚定支持新政的。」
「可闵承弼不仅与江湖有染,而且涉嫌交通倭寇,走私杀人……」
「那眼下更不能动他!」常宽闻言斩钉截铁地道:「若是昭武派出了这么一个人物,对昭武派的声誉将造成重大打击,这不是昭武派眼下能承受得了的!」
他叹了口气:「算起来,这都因为天启年间的缘故。皇上没做过太子,甚至继位之前与朝中大臣没有联系。即位之初只能对东林委以重任,后来为了对付东林又用了魏阉,这些人才学品德又不足以承担管理国家的重任,皇上的心腹大臣实在太少了。」
或许是见常威神色有些异常,他放缓了语气:「无畏你放心,若真的如你所说,他终将难逃国法,只是缓上一两年罢了。再有一两年,新政稳固,天启派也就不重要了。」
「还要让他逍遥一两年……」常威颇为失望地呢喃道,本来是想从大哥这儿寻求帮助,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结局。
可大哥的话也不无道理,况且他和袁可立是自己在朝中最有力的奥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眼下还干不得。
眼下只能忍了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