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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吴思明果然提出了以‘秦国公为饵’的计策,胡正、张禄、齐川、鲁中等人陷入了沉默,虽然都知道让常威这种大人物以身犯险实在是非常不妥的举动,但却颇有些心动。
甚至连傅舟子也投来询问的目光,他是天生的军人,根本不在乎危险不危险,只要能杀敌,什么办法倒是无所谓,况且,傅舟子知道常威的身手,即便有什么危险,以常威天下第一高手的身手,区区三百人想要拿下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倒是曾亮挠了挠光头,想也没想道:“小吴,你小子真是裁缝的尺子,专量别人不量自己!倭寇是什么角色,生性多疑又心狠手辣,你让国公爷以身犯险,像什么话?”
“曾大哥你再说什么糊涂话,国公爷征战塞外二千里,北元的林丹汗被他阵斩,建奴的贝勒豪格都被他杀的望风而逃,论用兵作战,斩将杀敌,我们这些人加起来连国公爷一只手都比不上呢。”
吴思明微笑道,眼睛似乎不经意地朝常威腰间瞄了一眼,见他腰上挂着并不是以往的神兵剑,却是一把普通的斩马刀,不由微微一怔。
胡正等人俱是肃容,曾亮更是惊呼一声,“差点忘记这一茬了,不过耳听为虚,末将倒想跟国公爷试试手。”
说话间,瞥了常威一眼,见常威没有任何表示,突然抡起斗大的拳头,呼地一声砸来,虽没什么章法,却是力道十足。
常威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下手的颜如玉和对面的傅舟子齐齐出手了,在傅舟子牢牢握住他拳头的同时,颜如玉轻飘飘一指将他点的飞了出去。
傅舟子在军中颇有威名,但他不是江南军中老人,众将并不太了解他的底细,眼下见有杭州卫第一力士之称的曾亮手上的力量都有所不如,一时间众人再惊,才知道这个白面书生似的上司其实有着过人的用力,就连吴思明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讶色。
至于颜如玉这个一脸寒霜的美人儿,给他们的就是震撼性的压力了,只一指就将曾亮点飞,若是真正的对敌,他磁卡怕已是个死人了。
傅舟子转头道:“无畏,可是江湖上第一高手,有天下第一的名号,颜夫人也是女中豪杰。单打独斗我们都不是对手,不过,此番征剿冲田,我挑得可俱是精兵强将,论弓箭无畏赶不上你吴老弟,你可是军中小李广,箭法通神;论水性无畏赶不上你曾大头,你那黑泥鳅的名头也不是白给的,大家不必妄自菲薄。再说两军交战,江湖功夫有多少施展的机会?”
以傅舟子的智慧也想到了乐茂盛计策的阴险之处:“吴老弟此计甚佳,只是人选有些问题。秦国公钱权不缺,镇江机器局是朝廷的重要合作伙伴,犯不着走私,国公缺乏走私的理由,反倒容易引起冲田怀疑,打草惊蛇。”
“不错不错,国公爷是财神爷戴着乌纱帽,奶奶的又有钱,又有权的,犯不着走私嘛!”曾亮附和道,话里却透着艳羡。
吴思明呵呵笑了两声,说自己考虑欠周了,只是眼珠一转,又道:“国公爷与商贾联系紧密,像松江沈家家主沈匡就是国公的同窗好友,沈家也做着海上贸易,不如请他出面,引诱冲田如何?”
曾亮、张禄顿时就有些不快,两人是金山卫的,吴思明的话几乎是等于指责金山卫失职一般,而他和曾张二人又是分属两省,当官的最忌讳越界指手画脚。而常威心中却是暗暗吃惊,吴思明这家伙不仅心思歹毒,而且脑筋也够灵活,倒是个难缠的对手。
吴思明见曾张两人脸上不豫,似乎知道自己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让两人起了芥蒂之心,连忙道歉,又道:“末将也是想一举剿灭冲田这群倭寇,大家挣了军功,封妻荫子的岂不快哉!”
一句话便让众人脸色都开朗起来,曾亮笑道:“妈个巴子的,这话老子爱听。没军功,老子怕永远就是个六品百户,可是武职六品他妈巴子的算个屁呀!”
张禄和鲁中也点点头,其实傅舟子就是最好的榜样,若不是他在辽东战功卓着,岂能年纪轻轻地就做到了二品的南京中军都督府佥事高位上!
而常威也明白军功对大帐里这些人的吸引力,沉吟了一下道:“不瞒诸位同僚,沈匡的确是我的好友,为了剿灭冲田,我就走一趟松江,他沈家若是以前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那就给他一次带罪图功的机会,由他负责引诱冲田上岸;若人家是个正经买卖人,我们再另想办法。”
“没想到吴思明对你怨恨竟是如此之深!”送走了诸将,傅舟子颇有些感慨地道:“两位弟妹的行踪你千万掩饰好,不然真可能让他掀起风浪来,此人相当阴险歹毒。”
又叹了口气道:“奶奶的,我在杭州卫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他的心性来呢?!”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常威笑道:“希爵,有你在这儿,谅他闹不出什么花样来。”心中铲除他的心已然更盛。
“那你真要去松江沈家?”
常威点点头,道:“众将都想跟着你立一场大功,我不去试一试,他们恐生埋怨之心,于士气大是不利,吴思明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我非但要去,而且要尽力把这事做成,只是日后水师、松江府和南京对沈家可要多关照一些了。”
傅舟子爽快的点头同意,并立刻手书一封给徐老公爷的信让亲随小校八百里加急送往南京,之后,和常威论起如何操练部队来。
这次为征剿冲田而组建的剿倭营将士共一千二百余人,战马六百匹、马车一百辆、鸟铳五十枝、虎蹲炮两门、苍山铁六艘。
傅舟子是主将,胡正辅之,常威则为督军;全营下设五把总,吴思明、张禄、曾亮、陆川、鲁中分领弓骑手、马军、鸟铳刀斧手、水军、藤牌手各二百人,常威名下领一百辎兵兼炮兵,余下则为傅舟子的亲卫。
按照傅舟子原先的计划,在侦知冲田行踪的同时,剿倭营开始在佘山练兵半个月,一来这些兵丁是从南京、浙江两省抽调上来的,虽然都是各卫的精锐,可上下需要彼此熟悉,才能配合默契;二来鸟铳形成战法需要大量训练,甚至需要反覆演练才能形成战斗力。
“冲田铁甲舰的火炮是相当犀利,可倭人手中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鸟铳火枪。”常威回忆着金山卫外那场海战道:“至少那天我就没有见到一枝鸟铳。”
“鸟铳怕水,在海上就算倭寇也舍不得轻易使用,特别是海战中战船都有隐蔽体,鸟铳发挥不了什么作用,等两船短兵相接的时候,用弓箭可比鸟铳方便多了。不过,鸟铳在陆地上倒是大有发挥的余地,我亲自试过,它百五十步之外仍可伤人;而能射杀八十步以外敌人的弓箭手在军中已属超等,像吴思明那样百二十步依旧可以杀人的神箭手军中根本就没有几个。”
“无畏,其实无论弓箭也好,鸟铳也好,只要能把冲田引上岸,一口吃掉他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我关心鸟铳,是因为辽东,那里才是鸟铳大展其才的地方。”
常威哈哈大笑:“放心吧,打完这一仗,我一定带你去辽东,到时候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枪炮大军是何等雄壮威武!”
第二天校阅全军,剿倭营正式宣告成立,站在检阅台上的傅舟子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大有名将风范,演说也极富煽动性,激得全营士气高涨;而后吴思明的百步穿杨、曾亮的铁头裂石,又让兵士大开眼界的同时信心大增,个个摩拳擦掌,大有不灭倭寇誓不还的气势。
检阅之后,诸兵种便开始各自的训练,常威也见到了自己辖下的那一百辎兵和副手--镇海卫一个百户的总旗童贯。
这些兵常威并不陌生,以前化名而来的时候,就带过他们。
看着陆三川的手下,常威笑道:“你和宋朝的奸贼同名,是不是想立志做个奸贼啊?”
童贯啊地一声,显然不知道有这回事情,连忙摆手道:“国公爷,小的是好人,绝不是奸贼啊。”
比起其他几个兵种来,这些负责后勤辎重的辎兵看着多是呆头呆脑的,绝少伶俐之人--这也难怪,辎兵这差事又脏又累,又难得军功,伶俐的早跑到其他兵种去了;而这些士卒看常威也多半是狐疑脸色,毕竟,他一个位极人臣的国公,脸嫩的跟公子哥儿一样,怎么看都不像能打仗的人。
童贯是个二十多岁的憨厚青年,集合队伍之后,便向常威报告说今日操练负重跑多少多少里,推车跑多少多少里、举石锁多少多少下、打桩多少多少根、挥刀所少次等等等等,都是辎兵的必练科目,而常威虽然带兵多次,却都是当甩手掌柜的,便让童贯带领着弟兄们操练起来,自己则在一旁默默观察。
傅舟子点兵果然有独到之处,一个多时辰的高强度训练,这一百看似孱弱的辎兵却只有三十个人没能坚持下来,体力耐力之佳大大超出了想像,望着料峭春寒中累得汗流浃背的众人,常威心头竟是一热,大明的军队若都是如此强悍的话,何愁边患倭寇!
大致了解了部下的状况,算算傅舟子的信使来往南京松江估计要五六天,正好可以利用这几天的功夫对他们进行一些强化训练。
其实对于一个辎兵来说,他们都算的上是出类拔萃的了,而童贯的训练方法显然也在军中锤炼已久,加上之前常威教了他们挥刀的方法,短时间内提不出更好的方法来。
不过,此番剿倭可能要辗转千里,为了行动机密,甚至都有可能无法与当地驻军官府取得联系,辎兵担任粮草弹药供给重担,一旦落单的时候被倭寇攻击,没有反击能力的话,很可能被倭寇一口吃掉。
“大人,你说想教我们练武?上次倒是有个大人教过一招。”
童贯傻愣愣的上下打量着常威,脸上写满了疑惑,只是他脑筋总算没完全坏掉,硬生生把这些怀疑省略了去,只道:“大人,一开始我们也不是辎兵来着,只是那些刀枪什么的练起来实在太难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学都学不好,只好来当辎兵了,反正辎兵只要力气够就成,上次那位大人教了我们一招简单的刀法,倒是都练会了。”
“辎兵也有辎兵的尊严。”常威正容道,辎兵就像是江湖里的淫贼一样被人瞧不起,可是人活着就要活得有尊严。
“尊严?”童贯一脸的迷茫。
看来尊严这个层次对他来说有些遥不可及了,常威不禁暗叹一声:“童贯,大家都是皮毛骨肉血,总不能别人升官发财,我们辎兵只有喝西北风的份吧!难道你不想娶个老婆热炕头,再给你生两大胖小子吗?”
童贯这才眼珠子一亮:“大人,是不是听您的,我们就能有老婆孩子?”
“我不敢打保票,可有希望总好过没希望吧!”常威淡淡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