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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
旁边那个小脑袋哆嗦了一下,惊醒过来,头发乱如鸡窝,嘴边还挂着口水,抬起脸来迷迷蒙蒙的要看她。
崔季明哑着嗓子道:“考兰,你大爷的……把口水擦擦,不是你嘴角的,是我身上的!”
考兰条件反射的擦着嘴角,忽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啊啊啊!三郎!三郎醒了啊!醒了啊!”
他蹦起来就冲出门去,崔季明觉得自己就跟刚穿越似的,就差小丫鬟考兰挂着眼泪跑出去,对外头喊:“老爷夫人,小姐醒了!”
她想着,估摸一会儿小丫鬟考兰还要再跑回来,扑在她身上,来一句:“小姐你不愿意进宫便罢!何苦跳湖呢!”
可惜没有哪家淡然如菊的小姐会住在这样的草棚里,崔季明笑了笑,费力的抬起一只手,将腿边的两件衣裳勾起来搭在自己身上。幸好没脱裤子……妈的,都快让他看光了。
不一会儿,就听着外头一片脚步声,却有个女子道:“等等,让我先进去帮她穿了衣裳,考兰,你不许进来!”
却看着考兰在门口往内挤:“我凭什么不能进来,昨儿就是我守着的!哎哟我见过的没穿衣裳的女的还少么?还差她了?就她那又黑又平坦的,有什么好看的!”
考兰钻过那女子的阻挡,跑进屋内来,就看着崔季明躺在床上对他眨眼睛冷笑道:“又黑又平坦……是么?”
考兰看着她面上露出如此有生气的神情,简直就像是见到王母娘娘劈叉后空翻一样,眼睛都挪不开,猛地一扁嘴朝她扑过来:“你吓死我了!”
崔季明被他压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死过去,后头进屋关上门的女子连忙把他拎开。崔季明看见她愣了愣:“柳娘?”
柳娘方方正正的脸上惯常是不耐烦,这次却尽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意,看的崔季明直打哆嗦,她行礼道:“崔娘……崔中郎。我先帮你穿上衣裳。”
崔季明点了点头,问道:“是陆双也来了罢。”
考兰趴在床头看她:“他们昨日刚找到我们的。你本来一直在高烧,我都以为你真的要死了,打算把你抛尸到河里自己回西域去,谁料到陆双带来的这位女郎中,医术倒是高超,还真把你捞回来了。”
崔季明转头瞪了他一眼:“你好意思就在这儿看着别人穿衣裳啊!转过脸去,非礼勿视!”
考兰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谁愿意看你似的!”
崔季明看他抬着下巴傲得很,忍不住笑道:“那你早该回西域去,何必跟我待在这草棚里。”
考兰气道:“好哇!我明日就走!让你哭都来不及!我救了你,你就这么对我!”
崔季明道:“原来是你?我可不记得你还有黑靴子灰披风。”
考兰一下子蔫了,柳娘道:“穿好了,我叫他们进屋了。崔中郎,你还是躺下吧,你还没有恢复,不该起身的。”
崔季明摆了摆手:“麻烦你把我往上扶一点,躺平了说话容易双下巴。我可不能容忍自己有任何一刻不英俊。”
柳娘忍不住逗笑了,将她扶起来一点。
考兰坐在旁边的小竹凳上,看着她轻松的神色,拧着手指似乎有些担心。
会不会是三郎不知晓郓州发生了什么?
柳娘去开门了,崔季明瞥了一眼考兰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垂眼道:“行了吧,别在那儿纠结了,我心里清楚,此时凄凄惨惨的有用么。如今是郓州战后几日了?可发生什么变动?”
考兰刚要开口回答,走进屋内的蒋深先道:“郓州之战后不过七日,外头就已经天翻地覆了。”
崔季明一惊:“蒋深叔!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早见过贺拔公了!”
蒋深点了点头,陆双跟在后头进门,他头上戴着草帽,一身麻衣,倚在墙边压着帽檐偷偷看她,只当自己不存在,没有开口。
蒋深道:“贺拔公命我调查朝廷联军内部的几个将领,事态颇急,我当时便没有时间去找你,只想着打完了仗再和你细聊。本预定当日拿下郓州后,在郓州会面……却不料……”
柳娘递过点水给崔季明,崔季明没什么抬手的力气,考兰一把夺过陶碗来,递到崔季明嘴边喂她,崔季明瞥了他一眼,喝了两口,考兰笑靥如花的又把碗抱在怀里:“你要喝水,跟我说哈。”
崔季明:……
蒋深可记着“宠妾”两个字,尴尬的咳了咳。
崔季明惯常不要脸,道:“如今呢?李治平应夺了郓州,但兖州该在朝廷手中。”
蒋深叹气道:“现在山东到河北的局势,可以用混乱来形容。联军中吴少桦的大同军与徐肆的横野军反叛自立,朝廷联军不得不退往汴州。而山东内境,几州同时出兵攻向郓州,李治平顺水南逃,杨让退至魏州。山东河北,以节度使为名各军自立,咱们这里穷乡僻壤可能消息来得慢,但山东河北的要地,至少被割裂成六七部分。”
崔季明越往后听越心惊:“不是说李治平一直掌控山东么?”
蒋深:“他的掌控,也比不了各家的野心。有的是世家郡望,有的是地方豪强。割据的局势已经难免。更何况行归于周内部似乎也乱了。”
陆双这时才开口补充道:“翕公死后,李治平妄图统治行归于周内部,引各家不满。言玉一直游说各地独立,这可不止是山东河北。长江以南,不知道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地方将领自立为节度使,行归于周内部已经割裂了。”
崔季明道:“南方也开始各地自立割据了么?到什么程度?”
陆双望向她,眼神有些闪躲:“谁也不知道,一天一个变化,势力如雨后春笋,却又一*再被内部吞并,很难有准确的消息。只是……有件事不得不说。”
蒋深接口道:“你还记得崔家那位旁支吧。李治平先你阿耶一步找到了他。也就是说,李治平知晓你的女子身份了。”
崔季明呆愣:“……他没有说?”
蒋深:“他没有对外宣告此事,是因为他以为你死了,或许说天下人都以为你死了,毕竟郓州……全军覆没。消息已经递到长安,贺拔公的尸身也在送往长安的路上了。但我有命人单独告诉式公你还活着的消息。”
崔季明松了一口气:“幸好你说了,否则我阿耶就要吓死了……等等,那你有跟宫中传过此事么?”
蒋深不明所以:“为何要往宫中传消息?”
崔季明脸色大变:“郓州出事的消息,已经到长安了?!”
蒋深:“算日子该是到了。”
崔季明几乎是从床上扑腾起来,疼的又跌回床板上:“有没有笔墨,写信写信。否则他要吓死了……”
陆双在一旁冷眼道:“我可以帮你送消息,我这就写,你不用起来。”
崔季明疼的冷汗都下来了:“不行,旁人字迹怕是他不会肯信,有炭条来也罢,我自己写,我还能勉强写字。”
陆双沉默了一下,转身道:“我这就拿来。”
蒋深不知道她为何执意要写信给宫中,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一旁还要给她喂水的考兰。
考兰一直跟蒋深不对付……准确来说他跟谁都不对付,翻个白眼道:“怎么,没听说过外头传言啊!不知道咱们三郎把圣人给上了啊!我都说了我是宠妾,要不是上头有人压着,就我这风姿绰约,至于委身为妾么!”
崔季明一口水都快喷出来了:“考兰!你在外头整天就是这么瞎编排我的是吗?!”
考兰哼了一声,起身就走。
蒋深看着崔季明的目光都诡异了起来,崔季明连忙摇头:“叔,别听他瞎说,就他说话一看就不靠谱。”
蒋深:你也靠谱不到哪里去啊!
不一会儿,陆双拿着纸笔进来,将一张矮几搬到床上,替她铺纸。
崔季明手指快要连炭条都捏不住了,写的歪七扭八如蚯蚓搬家,却仍然努力写着。陆双坐在一旁,忽然开口道:“其实……他早知道你是女子是么?”
崔季明顿了顿笔,转头:“什么?”
陆双偏头看她,道:“那时候在马车上,他说什么同为男子相互倾慕已久,实际只是怕我知道你是女子罢……”
崔季明心道:那时候他是真不知道啊!
但毕竟如今她都已经跟殷胥说开了,没必要让旁人知道殷胥还曾纠结要不要在下面的事情,唇角含笑,道:“他的确是早就知道了。”
陆双半晌道:“其实……我也知道得很早。”
崔季明愣了。
陆双:“你是怕他被你的死讯吓到了。但我在附近搜查几日,最终找到你的时候,你半死不活气若游丝的在我,我也真的吓掉了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