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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哭笑不得,又悲伤不已,更是恐惧不已。她几番欲要起身,右膝盖以下完全用不上力气,就仿如那膝盖往下是空空荡荡无有实无一般。她双手撑着腿往边上挪了挪,坐到了路边草丛中,寻思着折条树枝来作拐,好继续往前走。
因见抬头不过一人高的地方,长着一颗指头粗经的小树苗子,若拿来作拐,正好合适,况且她如今废了一条腿,太粗怕不易折断。她伸了双手,倚着一只脚背靠了山坡一步一步往上挪着屁股,好容易才撑着双手到了这小树苗子下,伸出双手使劲将那树苗压弯在地上,欲要将它折断。
这是一颗柳树苗子,柳树最韧,端午前后尤甚。这种小树苗,根扎的深,欲拔拔不出,又树杆十分柔韧,无论怎样压弯使劲都很难折断,唯有用刀砍,才是最简便。
贞书见四野无人,此时太阳又已落山,心中渐渐着急起来。坐在山坡上将那小树苗压弯着直贴到了地上,见它仍是不过破了些皮,没有能折断的迹象。便又松了树根,自树腰间来折。只是树腰间更软,折弯了几圈一放手,它仍是直直的朝天而上,就仿如要跟她作对一般。
贞书又急又气,又将那树苗子背在肩上,使劲的往前爬着,以期能将它从土里拽出来。但是无论她怎样用力,终究少了一条腿的劲儿,柳树仍是纹丝不动。
她放开手,见这小树苗子摇摇晃晃摆了几摆,不一会儿仍是直直的升上天去。此时四野渐暗,星星都升了起来。贞书回想起方才苏氏尖叫马车快走的声音,心知自己是叫母亲主动扔下的,心中止不住的委屈慌凉,双手抱膝将脸埋在双腿间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哭了半晌自觉无趣,又抬起头来捡了快石头朝下在路上扔着,嘴里骂道:“黑心肝!没良心!无人心性的东西!”
她也不知自己在骂谁,只是胸中委屈无处发泄,哭的半晌又觉得没意思,便又抹了眼泪住了嘴,眼朝着方才马车去的方向巴巴望着,以期苏氏会回心转意回叫车夫驱车回来接自己。这样远眺了许久,山路上渐渐连树影都朦胧了,月升在即,山中哑然,只闻四野蝉鸣,那里还有马车的影子。
贞书长叹一声,又想到赵和不知在前还是在后,可找到苏氏她们不曾。若是在后,此时必要经过此处,才能追上马车。想到这里,心中渐又有了些希望,便又抬首往来路眺望着。再望了半晌,月亮都升起来了,映着河水潺潺如白练一般。四野的山林树木皆成了黑压压的影子压在天上,鸣叫的鸟兽渐多起来,间或还有一两声不知是狼是虎的长啸,听得她肝胆俱寒,抱紧了双手缩在那棵方才被她□□许久的小柳树苗子边上。
这样又过了不知多久,贞书半睁半闭着双眼思前想后胡思乱想,忽而就见那小河边的苇丛又轻轻晃动了起来。她心中的恐惧升腾而起,将满头毛发头撑的森森竖立起来,却也不敢轻动轻叫,唯将只两手捂在嘴上,不停的替手心里呵着气。
慢慢的那苇丛中钻出一个东西来,贞书以为是野猪或者某种兽类,谁知它躬身一窜越过小河几步跳到路上,伸腰展背,竟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只要是人,总比野兽要安全一点。
贞书欲要躲避,月光亮堂堂洒在这半山坡上,叫她无处循形。也只得依紧了那直条条的小树苗子,不住的打着冷颤。
那人不过两步便跃上山坡,到了贞书脚边。他才从苇丛中跳出来,身上还带着湿气,混身却冒着一股逼人的热气。贞书不知他是匪徒还是良人,抬头伸长了脖子,见他身形高大肌肉鼓胀,山中如此寒冷也不过穿件单衫,垂首看着自己,两只眼珠明亮亮的。
只是她才欲张嘴,眼泪便又涌了出来,喉头涌动,未语先哭。
这男子退远两步,屈膝半跪在地上伸开双臂道:“我不是坏人,妹子你莫要怕。”
贞书那里敢信他,依紧了那小柳树苗子躲着这人身上扑来的热气,刻刻巴巴言道:“壮士,我叔叔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人也一屁股坐到山坡上,望着月亮摆手道:“就是方才提剑追我那人?不巧,他叫我给引到另一条路上去了,此时只怕已经绕出这山道到山另一边去了。”
他能形容出赵和随身拿着剑,显然就是方才一直在苇丛中跟着马车走的那人。赵和既已走远,那她最后一丝希望也就破灭了。
贞书想到此,又埋头在腿间暗自抽泣。
那人不知那里抓了根狗尾巴草来,拿那毛绒绒的穗子拂了拂贞书手指道:“我方才就躲在水里,看到你娘把你给丢了。”
这人不提还罢,一提贞书更加委屈,只是她毕竟也算大姑娘了,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哭,仍是埋头在怀中不言不语。
这人又道:“要不我送你回去?去找你娘?”
贞书这才抬起头,望着面前的男子。月光朦胧中瞧不真切他的样子,但眉眼间瞧着不是个坏人模样,倒也年级轻轻,顶多也不过二十岁的样子。
这人见贞书两只眼晴泛着亮晶晶的泪花,如受惊的小鹿般睁圆了一双杏眼上下打量着自己。为了表现出他确实是个良民,刻意咧开嘴无声笑了两下,又道:“我真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