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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窗棂前,素袖碧裙,目光幽幽望着外头,窗子半开,有微风拂入,微凉。
院子里的梨花开了,一大片遮阴蔽日,白的纯净,日光透过罅隙照射进来,暖暖的。
恰是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的好光景。
下午时分了,容妆素手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淡淡的笑着,心里思虑着,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知道乔钺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容妆不由笑了出来,当初还说人家拂晓傻,落到她自己身上,这不也傻了么,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总归都是两人的亲生骨肉,都是一样的。
看来应该提前取好了名字,二者都取一个也好,剩下的也可以留着以后用。
容妆如是想着,顾自笑了出来,不过还有另一重忧虑,眼看临近预产期,后宫平静了这么久,倒挺让人心惊,越是平静,则越是不平。
日薄西山,黄昏晚霞落时,元旖和曲玉戈来了,素日里无聊,乔钺忙碌的时候,也就只有这二人时常陪着容妆,早就是红妆阁的常客了,姚姑姑和阿萦等人待她们也不生分,小景子因着被曲玉戈打过的事儿,对曲玉戈本来没什么好感,但见曲玉戈已经没了桀骜不驯的架子,又失去了父亲的依仗,在红妆阁也很亲近,所以小景子对曲玉戈也渐渐没有多少怨气了。
元旖一进来便嚷嚷着道:“这阖宫里就属你红妆阁最暖和了,我们宫里的炭炉可早都撤了,还是皇上心疼你,怕你冷着。”
容妆望了一眼阁中央的瓷炉,对元旖笑道:“原本已是撤了的,皇上来阁里说冷,就吩咐让内廷司又给送来了新的小瓷炉。”
“我瞅着也挺精致的。”元旖凑过去瞧了瞧,莲花形的瓷炉,霎是好看,元旖和曲玉戈一同坐在桌边,曲玉戈道:“这事儿虽然是小事而已,但是皇上吩咐下去的时候就已经传开了,落在旁人眼里就是盛宠,指不定又有多少人嫣眼红的睡不着觉了。”
入夜的时候,元旖和曲玉戈离开了,乔钺忙完了一天的事儿,回到红妆阁,彼时容妆正靠着楹柱,对着炭炉沉思。
乔钺凑到她身后,搂着容妆的肩膀,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这么安静?连我来了都不知道。”
容妆抬眸望进他的眼眸里,轻轻柔柔的一笑道:“我在想,该给咱们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
“你该等我一块商量着的。”
“我只是先想想,那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容妆挑眉看乔钺,眼里眉间说不出的柔和和期盼。
乔钺见她的神色,不由心也软了几分,轻笑道:“那得看是男孩女孩,如果是龙凤胎就更好了。”
“……”容妆不敢奢求那么多,只要这个孩子能够顺顺利利的生下来,安然无恙,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好,都好。
小景子和阿萦等人守在一旁,阿萦端上了茶,小景子去给炭炉里填了新炭,一瞬间炭火灼灼燃烧,炽热如火海。
乔钺思忖了半晌,才道:“如果是男孩的话,就叫乔……”
话还未落,猛然听见‘嘭’的一声,炭炉崩裂,震天撼地,瞬间无数火光飞溅出来,让人避之不及,乔钺反应迅速,瞬间喊了一声:“妆儿!”
刹那间以自己的身躯覆盖上容妆的身前,抱着她扑到了一旁,红妆阁里乱成一团,容妆恍惚见听见了阿萦、姚姑姑、小景子几人凌乱的嘶喊,还有乔钺呼唤她的名字,容妆没有被飞溅出来的碎瓷片伤到,但她却结结实实的摔到了地上,容妆忍着腹部传来的疼痛,挣扎着起身去看乔钺,一边虚弱的唤道:“乔钺,乔钺……”
乔钺的衣裳被火星烫了无数个小窟窿,他忙过去看容妆,“妆儿,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乔钺吓得近乎魂飞魄散,一个心瞬间宛如被人重重扼住,容妆见乔钺没事,松了口气,却瞬间因为腹部的疼痛叫喊了出来,她紧紧攥着乔钺的手,喊道:“宣太医,快……冉缜……”
乔钺瞬间反应过来,忙呼唤宫人:“宣太医!快!宣太医!”
小景子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飞奔出了门外,乔钺过去抱起容妆,容妆呼唤着疼痛,乔钺把她放回了床铺上,眉心紧紧皱起,整个人陷入恐惧之中。
姚姑姑过来看容妆,皱着眉道:“怕是要生了……”姚姑姑转过身子对乔钺道:“皇上,您快请出去吧,这里有我和阿萦在在,女子生产,您不可留在这里的。”
乔钺皱眉,丝毫不理会姚姑姑的话,径直的坐到了床边道:“妆儿,你别怕,我在这。”
说罢,执起容妆的手,紧紧盯着她因为疼痛皱起的眉眼,心疼的无以复加,他极其害怕,怕容妆出事,看着容妆如此疼痛,恨不得都加诸在他乔钺的身上,让他代替她承受一切苦难与疼痛。
容妆极力的隐忍,但身体的疼痛早已盖过了她的理智,更为严重的是她害怕,她真的好害怕,一颗心快被害怕堵得窒息了,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千万不能有事。
在冉缜到来之前,容妆忍着疼痛,使尽全力平复了思绪,尽量稳着口气,对乔钺说:“如果有差错的话,乔钺,你一定要答应我,保住孩子,放弃我,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乔钺,你答应我。”
“不。”乔钺意外的平静,一双墨眸宛如沉入了寒冰之中,冷的彻骨,“绝不可能,即便孩子保不住,我也不会让你出事,你别忘了,我曾经说过,你我同命,哪怕这一生你我没有孩子,只要有你在,一切都无所谓。”
容妆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一颗接这一颗的滑落,真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一会儿便打湿了她身下拂晓所送的鸳鸯枕面,濡湿了一片深色。
她不曾再与乔钺强硬下去,她尽心了,真的,她宁愿放弃自己,而保住她和乔钺的孩子。
冉缜到来时,亦是吓得魂飞魄散,赶忙上去查看,确定是因为意外导致的早产,急忙嘱咐医女和稳婆,然后自己从药箱里拿出了参片给容妆含在口中,又忙开了药,让人去调制好送来。
容妆的一张面容此刻极为虚弱泛白,指节用尽全力的攥住了被子,一屋子的医女来来往往,阿萦和姚姑姑煮了一盆一盆的热水端进来,端出去时尽数都是血红色。
乔钺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眼前这一切,那一盆盆血色,心沉落到了谷底。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容妆千万不能有事,眼下什么都顾不上,那一地的碎瓷片,还没有人清扫,也不会有人顾及的到,乔钺盯着那些锋利的瓷片看,眼底渐渐升起了厉色,这必定不是意外,是*,是有人蓄意所为,待容妆顺利生产之后,必要权利追查此事,谁做的,九族尽诛。
容妆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声如针,刺在乔钺的心上,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乔钺尽力稳住自己的心,却不知一开口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抖,他对冉缜以及诸位御医道:“如果容妆无事,你们无事,如果她有任何事,你们所有人,也都休想好。”
他并不想这么做,可他眼下只能给这群御医施加压力,他从来都知道,这群庸碌之辈,面对诊治,只会保守守旧,丝毫不敢越矩,便是有一线生机,都让他们两下犹豫给错过了。
不这样警告他们,他们是不会尽心尽力的,此时哪怕是因为自己的命,他们也必须要尽全力救治容妆。
床上的容妆哀嚎不断,乔钺真的快受不了了,他的情绪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只需要再有一丝一毫的打击,他一定会失去理智。
他爱容妆爱到了骨子里,他爱她如命,她在生死边缘挣扎,他的心就跟着她死去活来,一刻都不可能安生的了。
也是这一刻,乔钺更加确信的知道,这一辈子只要容妆在,就是他的逆鳞,他的底线,谁也不能触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乔钺已经害怕到了极致,他受不了了,乔钺在这一刻,瞬间起身,几乎飞奔出了阁里,也是在即将踏出阁的一刹那,他听到了婴儿强烈的哭声……
一屋子的人精神紧张过后,此刻大喜,姚姑姑更是喜极而泣,忙奔出来对乔钺道:“皇上,妆儿生了,生了!”
乔钺步伐停滞在原地,就那么静静矗立着,也没有转身,半晌,很久,他才从慌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没有去看孩子,而是奔到床边看容妆,哪怕床上全是血污,哪怕床上一片狼藉,哪怕容妆满面憔悴。
他的情绪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高兴欢愉,只是静静的拉着容妆的手,看着容妆疲乏之际昏睡过去的憔悴容颜,眼眶微微湿润了,水汽闪烁。
容妆此时并没有昏睡过去,只是她累到了极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只好静静的闭着眼睛躺着,其实她很像睁开眼睛,对乔钺说一句,她没事,让乔钺安心。
她能够感受到乔钺那双手的温度,也能感受到乔钺攥着她的手时,他在颤抖,他在止不住的颤抖。
容妆知道,他吓怕了,自己何尝又不是吓怕了。
她也很想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她用尽全力,哪怕付出生命都要保住的孩子,她和乔钺的第一个孩子,真好。
乔钺,你说你要当父亲,容妆让你如愿了,你高兴吗。
这一句话,容妆没有疑问,只是确定,乔钺此刻同样很欣喜。
满屋子血腥之气散不出去,姚姑姑和阿萦清理着脏乱之处,各个面上满含欣喜。
孩子让奶娘抱去清洗了,冉缜去厨房亲自看着熬药。
总算是一切都过去了,总算是一切顺顺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