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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这条不同,掏空了,肚子里还可以装东西。萧将军物尽其用,填了一条塌的“春/宫册子”,看看时机刚好,他就从里边摸出一两本来看。钻研琢磨,下的功夫一点不比在沙场上的少,真是“文武双修”……

    这东西看多了没好事儿,他一看就爱多想,想着想着就想歪,想得身上动了火,目下这种状况,也只能靠自己打/手/铳解决,惨了点儿。然而他又不愿放掉任何钻研琢磨、观摩学习的时机,活该等那位睡熟了以后偷偷摸摸看这个!

    自从廖秋离睡安稳了之后,萧将军翻这些东西翻得越发频繁,前两天只敢夜里翻,今天就敢白日翻了。翻了一会儿,硬了,掩上门,自己动手放了一回,正是骨软筋麻眼迷离的时候,懒得把册子收回榻子底下去,就这么这儿一本那儿一本地扔着,自己梦里寻满意去了。

    你睡我也睡,先睡的那个一般也先醒来。西屋的窗户敞着,落日西沉,一线光从窗口照进来,照到了廖秋离的眼皮上,红彤彤一片,有点烘,他就醒了。人醒了,酒还没醒,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见屋里没人,就从床上下来,绕过前院,上隔着一间厅堂的另一间房去,萧煜住那儿。

    东边屋子的门是掩着的,但没锁,一推就开了,他直走进去,看见床上也空着,榻上倒躺着个人,榻边、地上、桌上散放着好几本书,都是皮子冲上里子朝下,瞧不出内容,也没细瞧,看不出究竟。再说了,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头。

    “我梦见你回来了。”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还是对一个睡着的人说的,把握也真大,像是料定这位听了就要醒,或者压根就是在装睡。

    萧煜睡也是睡,醒也算醒,他多年的丘八成了精,极细微的响动他都能从睡到醒,不需要任何醒盹的时间。所以说他就是在装睡。他觉着有些话——特别是心窝子里的话,对着睡着的人容易脱口,说白了,他就想听听他的话里有没有“想”啊、“念”啊、“盼”啊之类的,自己特别爱听的话。然而没有,他没说这个,他说他梦见他回来了。

    一个已经和他一起住了三个来月的人,今天中午才“回来”。听得他鼻头发酸,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看他一会儿,一伸手一使劲,把站在面前的人拖过来,搂定了,万千言语,万千深心,万千侥幸,万千欢喜,多好的一个道白时机。

    “庆之……我回来了。”

    “唔。我知道。”廖秋离反手搂他的腰,轻轻拍着,哄孩儿似的,都不知是谁缺这个“哄”,“你还活着。你回来了。没骗我。不是做梦。”

    “我好端端的,一根寒毛没少,不信你摸摸……”萧煜搂得紧着呢,他一双手臂都被他拘住了,分毫不能动,还摸个什么劲!

    “你倒是松开让我摸啊,勒成这样可怎么好。”廖秋离一旦回过神,即刻就要从他怀里挣出去。

    “好歹让我抱一会儿,才乖了不多久呢!”

    萧煜脸上的笑好奸,廖秋离更不好意思,更要挣动,两边拉扯当中,榻上摊着的春/宫册子掉到了地上,露出了里馅儿……

    “……”

    萧将军想也不想就拿脚挑了,甩到了床底下,打着哈哈蒙混过关,“几本闲书,打发时间用的,刚拿出来的,没认真看过……”

    这是欲盖弥彰啊。他自己掰扯不下去了,就开始脸红。脸红也和伤风似的能传人,还留在他手上的廖秋离被他传的也红了脸。萧煜心知“有戏”,缓缓低头,想香一口,凑得近了,非常近了,就差那么一丁点儿了,一阵不解风情的擂门声恰好响起,廖秋离用完全身力气把萧煜搡到一边,这就开门去,把萧煜剩在那儿磨牙。

    来的是个绝想不到他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人。西南大小金川战役刚收尾,主帅不在茶陵呆着主持大局定乾坤,跟脱壳的蝉似的,把摊子扔一边,自个儿摸到江南来充当打散一对水鸟儿的大棒子,真有他的!

    “老萧我和你说!”陆弘景一见门开了就抻开喉咙嚷嚷,也不看看开门的是不是他要说话的那个人,“你不能赖在这儿,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一走,所有的烂摊子都得我挑,一天到晚都有人拿我说项,我顶不住了,你来!”,这货叨叨完才发现立在对面的不是“老萧”,是老萧的小心肝儿。

    “哟,将军夫人在哪,和你商量也一样,把萧将军借我几天,回一趟帝京,善后完了再给你送回来,如何?”。“将军夫人”脸上伤风似的红还有余韵,猛然间又听他道破了某些实情,更是抬不起头来,匆匆说一句,“萧煜在西屋。”,这就急着在前边领路了。陆弘景跟在廖秋离屁股后头,嘬了嘬牙花子,想:怎么都跟“小媳妇儿”似的了?以前明明是那么个放得开的人,自打被萧将军招惹之后,束手束脚的,一点不痛快!

    萧将军在西屋内忙着收拾春/宫册子,踢到床底下那本来不及收了,就让它在那儿呆着,其余的一股脑塞到条塌下边,合上柜门扣上锁,廖秋离正好领着陆弘景进来。

    “你倒是做得出,摊子撇一边,到海边晒太阳吃鱼虾螃蟹!有这样好事,我也要来!”

    “行了,少废话!说吧,来这儿把我押回帝京你能捞着什么好处?”

    “嘁!好处?!我倒是想有好处来着,这么说吧,你回去了,死而复生了,又拿回将军王的职衔了,然后我就太平了!就这样,朝堂那边起码不用我顶着了,你的靶子大,言官们一定会转过头去围着你咬,我少挨几口。还有,我也想功成身退,像你似的找块好山好水种地去!做个地主啥的可比做将军舒坦多了!庄稼和土地都比人好弄,我使几分力气它就还我几分收成,好得很,绝没有人的奸猾,人多讨厌哪,掏心挖肺都未必能换来一分的真心呢!才吃了你掏心挖肺的供奉,转头他就敢给你一刀!老实话,我混了近十年的军旅,又混了好几年的朝堂,累了,厌了,想撤了,刚好你也要撤,那就一起。你实话和我说,当今圣上是不是给你发了一道旨意?是就对了,我也领了一道,内容应当和你的差不多,这不,我就来了。”这货满嘴跑的话里边就这个意思:拖着萧煜一起回帝京,萧煜“复活”了,他也好借机引退。

    “我不去帝京。”

    “啥?!你不去?!这是要抗旨啊?!”

    “死人有什么抗旨不抗旨的。”

    “……以前怎么不见你这样猴似的精!早知道就不上你的当了,当初老子真当你嗝屁着凉了,从虎牢关潜到西域去,捞了多久才捞着你?更别提后来给你打掩护打配合,还差点没让言官们的唾沫星子淹死!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偏要栽你手里?!到了现在比老廉颇好不到哪去,不知还有几天饭可以吃……”,这货说着说着悲从中来,胡言乱语,直接把“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用上了以佐证自家的悲凉。一边说还一边偷眼瞧萧煜的脸色,看他有没有一丝恻隐。没有!个铁石心肠的死舅子也就只有碰上他家小梨子的时候才会软一软,对其余人等那就是“随你到处去死”!

    “你不回去人家小梨子也要回!他都两年多没回帝京了吧?你这次带他出来有没有想过人家父母兄弟?嗯?人让你拐带了,还没有名分,不像话嘛不是!”他扎萧煜一枪,人家没动摇,他就改弦更张了,把话往廖秋离那儿带。还真让他撞对了,萧煜对廖秋离除了情爱之外,最重的情感就是负疚。他一直觉得亏了他的,“名分”二字直接戳到了他的心窝上,戳中了他最痛最没法子处理的那点。

    “……”

    萧煜扭头看了一眼廖秋离,垂头沉默,晚上开始收拾行装,第二天就搭了陆弘景的车一同上帝京。

    陆将军带的车有富余,因为他和龙湛一起来的,主要是嫌弃龙湛又黏又烦人,特意备了两辆车,一人一辆,天下太平!当然啦,来的时候这货并没想着奔高淳去,是皇帝一道圣旨让他灵机一动,半路改道,从吉州弯过来,把挡箭牌接上一起走,陪他一块儿挡箭玩儿。他可没想到萧煜的肉麻居然是不避人的,当着他的面就好意思说腻歪话做腻歪事,没两天就要腻歪死他了!

    这么说吧,若是他一人跟着这对水鸟儿一块儿上帝京也就罢了,反正他们俩一辆车他自己一辆车嘛,看不过眼了就回自己车上呆着,帘子一放,眼不见人不腻!如今不行,龙湛也来了,这家伙是个外闷里骚的货色,见了那一对的腻歪,他回到车上就敢学样子!而且还要加点儿他自创的腻歪,一路上真是外也腻歪内也腻歪,走哪都躲不掉的腻歪,悔青了肠子也没用,谁让这货自个儿送上门去找腻歪!

    更腻歪的是从江南上帝京并不近,走了七八天才出了江南往北口走,陆弘景本来还想说最好都快着点儿,早完早好,待要开口说话了吧,一扭头看见萧煜那张狐媚兮兮脸上“春风绿了江南岸”的春情勃发,他就把话又吞回肚子里了。一路腻歪过去,他也认了命,破罐破摔——随便您二位如何,总不能当众贴烧饼了吧?!谁知他又错了,青天白日的,他也就下马车解个手,这都能撞见两位在树林子里贴烧饼!真是戳瞎了他的狗眼了!夜里睡觉也不安生,马车轱辘、车架子吱吱扭扭的,眼看着龙湛就要被带坏了,还有完没完了?!

    为了能睡个安稳觉,他特地把马车赶到了离那对水鸟儿几十丈开外的地方,吱扭乱响倒是听不见了,龙湛这头又开始折腾,到处掏摸啥呢?!揍他一顿他也不怕,顺着他的拳头走,打得鼻青脸肿也一样要摸个够本,幸好他手脚快功夫深,不然这风水就要轮流转了——昨儿怨人没日没夜贴烧饼,今儿就轮到自个儿被贴烧饼了!都没试过这么累的!

    这天走到了安仁,南北交界的一座大城,萧煜说停下歇一天,他想四下逛逛,还有些东西要买,陆弘景乌眼鸡似的瞪了他一会儿,还没瞪赢他,就被龙湛拖回了客栈里,对上这位又黏又黑,且外闷里骚的,这货可有得忙了,快就一刻,慢就半个时辰,不然脱身不得。

    萧将军这人也真是的,时刻不忘挖苦坏过他好事的,只见他似笑非笑扫了陆弘景一眼,再摆过头对龙湛说了一句:“看好了他,最好让他下不来床……”

    啥?!!!

    陆弘景一爪子出去,扑空了,没挠着那张不吐象牙的狗嘴,气哼哼骂咧咧地被龙湛顺进了门里。

    萧将军这几天过的着实滋润,那张脸上净是吃饱喝足后的慵懒,顶着一张万分罪过的脸相,说着冠冕堂皇的腻歪话,“上安仁城里逛逛,要什么我给你买。”,说着说着还暗暗拿手轻轻捏了廖秋离的左手手腕,鸡皮疙瘩从左手腕一路开花,开到了大腿上,酥了又麻。

    他说不出话,由他摆布着朝前走,走到了一家玉石铺子门口才恍然醒过来,“上这儿干嘛,去别处吧。”。

    “去别处干嘛,就这儿!”萧煜拉住他,笑道:“我想买件玉做的东西给你,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还是玉石最衬你,老早就这么想了,只是苦于没有时机,如今正好,进去瞧瞧有没有喜欢的,若不好意思说,那就我自己定了。”。

    “不用了,玉石戴着凉,我怕凉。”廖秋离还要往外走,萧煜还是拖住他,“不妨,夜里我戴着,早晨焐热了再给你戴上。”。

    又笑。还在笑。这人前头二十来年加起来的笑怕是都没有这几日多,惦记了许多年的东西终于让他得逞了,或者得手了,才会有这样绿不啷当的笑意。

    廖秋离不好说他,只好反复说自己还要做画匠活计,脖子上吊个玉牌子不方便,万一磕了碰了,留下了去不掉的划痕,那就造孽了。“那就不多买,买一个,玉有灵性,能佑人平安,你不是送了我平安扣么,我也送你一个做还礼。”

    到底拗不过正在兴头上的萧将军,廖秋离跟着他进了铺子大门,坐下来挑样子。挑来挑去就犯懒,“我瞧着都差不多,随便挑一个不完了么?”

    “信物怎能随便?!”萧将军从一堆玉牌子中间抬头,肃着脸说定要认真,不能敷衍。

    “那就这个吧,猴子摘桃,挺好的,上头的猴子俏皮有趣,桃子也雕的好。”廖秋离画匠出身,看笔头功夫的眼力还是有的,他随手拿了一枚自己看着还算顺眼的,这就算数了——你不是要送我么,那好,我挑这个,料子一般,雕工尚可,价钱中等,可以了。

    萧煜见了心里不平——猴子摘桃?那么多的样子你独独挑了猴子?鸳鸯戏水呢?双花并蒂呢?同心结呢?放了那么些在你手边你不拿,非得拿这只搔首弄姿的猴子?!

    “我看这个双花并蒂不错,或者鱼水相欢?干嘛非要那只丑猴子?!”萧将军这是酸的。

    “哎?不是说我喜欢就好的么?”廖秋离回他一句,招呼掌柜的一声,让他把猴子包了,账面现结。

    “……”

    要也就要了吧,心上人高兴就好。萧将军忍了那只丑猴子,掏钱的时候多掏两份,多买了两件,一件双花并蒂的,另一件是鱼水相欢的,两件玉牌合起来就是他私心的表证——双花并蒂,同开同落;鱼水相欢,如鱼得水,最好天天发大水!

    买下以后冲着心上人一笑,“多买两件么,有得换。你手上那件拿过来,我替你焐热了再给你”,刚才还说着不多买,一转眼就买多了。多买两个,这就跟翻牌子差不多了,萧将军头天晚上愿意焐哪块,小梨子第二天就戴哪块,萧将军要始终不愿意焐那块猴子摘桃的,猴子就得挺那儿死,死到边角去惹灰尘!

    小梨子把手边的盒子朝萧将军那儿推了推,他探出两根手指头,手指头走路,走到盒子上迅速揸开手把丑猴子收了!

    说是出来逛,当然没可能买个玉牌子就打道回客栈了,还得接着逛啊,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逛去呀,人多了萧将军那身条才有用武之地么——人挤人的,他就可以当肉盾牌了么,名正言顺地把心上人圈住了或是搭住了一道走,想想那“依人”的场景,简直蜜似的。

    “前边有条老街,卖很多东西,要不要过去走走?逛累了还可以顺道在街角的馆子用午饭。”

    又是逛街。又是吃饭。似乎都是老调,然而大风大浪过后,大悲大喜沉淀,终归还是要唱着老调才能找回一丝人间烟火的气味。非得这样融到尘俗当中,不然不足以道出心中侥幸。差一点就要错过了。差一点就要天人永隔了。差一点就没了唱老调的机会了。

    还好,流年岁晚之前,总算不用等到那个虚无缥缈的下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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