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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偏头歪在了阴影里,鲜红的掌印印在他坚毅深刻的侧脸上,他保持着这个被猛然打到的动作,眼里似有数道情绪闪过。
封择掌心微颤地收回手,偏过头躲过男人覆在他眼角的手指,收敛了眼底的不忍,不去看男人的神色。
寝卧中,大红色的喜烛已然燃尽成灰,冬日清晨微凉的风从窗棂缝角穿过,撩起喜房内如霞的红缎,热烈鲜艳的颜色充斥了整个屋内,围绕着气氛僵持的两人。
新婚燕尔,佳期如梦。
窗外日头惶惶,古越追随着日光于窗棂透下的光,目涩且深。
——他们本不应该像现在这般剑拔弩张。
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还是说从开始便全是错处。
到底是他自最初就隐瞒了真相,无可辩驳。
古越缓缓转过眼,看见封择眼底的痛苦与颤抖,只觉得所有解释在此时都是多余。他薄唇微抿,平静的黑眸里溢满了令人暗自心惊的炽热情绪,“我从未欺骗过你。”
他启开了口,只觉得唇涩,干哑。短暂的沉默,古越像是在仔细斟酌着言语,沉声慢言道,“关于我的身份,以及有些事情的真相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不论你信与不信,我虽与你每次都能出现在同一个世界,但每个世界的我却又会因为某些限制而暂时失去所有记忆……小择,这并不是故意存在的欺骗与耍弄。”他看着青年的发顶,炽热的眸子渐渐柔和下来,满心满眼却是爱意深沉,“小择,你知道吗?虽然记忆会一直存在缺失,但喜欢一个人的感情却并不会因此湮灭。”
“我爱你,穿越过万千世界,唯有你才会让我会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封择眸中本是浓浓的不信任,但男人突如其来的告白却让他措手不及起来,掌心打过男人脸颊的火辣触感还让他的心底存在着细微的颤抖,可等他抬头望进男人眼底的时候,呼吸却不由一窒,脑海中像是天边炸过烟火后的一寸空白与震颤……
浓烈,炙热,深邃。
浓郁到无法言说的情绪在古越的黑眸中翻涌,那汹涌似海的情意几欲将封择尽数淹没吞噬。
这太可怕了。
双肩微缩,封择露在锦被之外的肌肤只觉一阵寒冷,转过眼,却见窗棂那处不知是本未关紧还是被凛风吹的透出了一条大缝,徐徐寒凉自那缝隙中穿过,温暖的室内便添了一丝十分不合宜的寒气。
“既然记忆在穿越之初便会消失,那你要怎么解释……如今的你又这么突然地将一切想起来了呢?是不是我不戳破,你便也就不说了?上面那些话,难不保只是你临时编出来哄骗我的……”封择眸光垂在地面上,看的是日光打在窗棂上投在地上的斑驳影迹,薄唇微抿,却是突然苦笑一声,“你的话的确很动人,可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说的一切,太难了……现在仔细想想,我却好像从最开始便是被你玩弄的团团转。”
古越看他这幅样子,心下疼惜正要开口解释,却突然被封择看过来的清澈眼神堵了回去。只见相貌秾丽的青年嘴角含着一抹酸涩的笑,缓声开口,“不要急着解释什么,或者急着否定我——”
“主神。”
……
“怎么猜到的?”古越语气干涩地开口。
封择见他并未否认,嘴角的笑终于再也挂不住了,只淡淡道,“这并不难猜。”
是啊,并不难猜。
自未来世界中星网被人类研究出现后,掌控于整个星网的主系统在经过不知多少次的数据更新之后,才艰难地萌生出了一丝隐约的自我意识,这道自我意识的珍稀程度可想而知,也本该是绝无仅有的唯一一例,但谁料某日里,系统主神能够如此巧合地发现了在星网最不起眼的一道虚拟数据流中,有那么一道小数据,也不知得了多大的气运,竟是堪比奇迹地拥有了隐秘的自我意识。
可这样纳罕的自我意识,便是有了一,又有了二,但短时间之内却也绝不会再产生一个“三”了。而穿越一事本又是身为系统的主神亲自交给他极为隐蔽的任务,除了这个任务的发布者,便实在是再难想到眼前男人的其他身份了。
封择忽然想到最开始的时候,便是眼前的男人拿着“为人”的巨大诱惑,是威逼又是利诱他的模样,就觉得越发不可思议起来。
因为实在太难以将记忆中主神冰冷又高高在上的模样与眼前的男人联系起来了。
而眼下,穿越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又真的只是单单让他完成任务吗,那这个男人呢?他跟着自己一同穿进二次元的小世界里,又是为的什么?
这个男人到底在谋算着什么?
兜兜又转转,封择自始至终,本就并未看清,如今却是更加看不懂了。
封择心里满是复杂,可古越又何尝不是内心焦躁又煎熬。男人恨不得将全部的隐瞒全盘托出,以鉴真心,可现在……到底不是恰当的时候。
轻叹一声,古越拿过床边的单衣,交到封择手心。
不论如何,已然走到这个档口,这个世界尚不能崩,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封择沉默地接过单衣,“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尽快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罢。”古越搜寻着记忆中这个世界里关于封择这具身体的心愿,想到原先眼前这具青年身体主人求得一心人的愿望,他不禁喉头一滚,温声道,“昨日你我洞房花烛,便也算是完成了一项,剩下的便是封府那边了。”
闻言,封择穿衣的动作一顿,望向古越,“……若是这般说法,这任务,怕是已经完成了。”
“……完成了?”古越惊讶。
回复全部记忆后,他心知自己失忆期间离开青年也不过几月的光景,却不知青年动作这般迅速。
封择只淡淡简单说,“天下逢旱,饿殍遍地。我也是循着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才提早备下万囤的粮产,趁着荒灾救济了不少难民也算好事一桩。幸而今上还算圣明……御赐了块匾,倒是让封家在天水镇上博了个好名。只是如此一作为,虽是于钱财上亏了不少,但总归一块御匾也能让封家安安稳稳镇于天水百年无虞了。”
“竟是如此。”古越感叹一声,目光却是柔和,“当真辛苦你了。”
封择现在最怕的便事男人投过来的深情双眸,于是他只不作声地偏开头,转了话头,“现在既然任务完成了,我们……可是就要离开了?”
古越沉了沉眼眸,“……尚还有些琐碎要收收尾。”
收尾?封择正疑惑,却听门外有小厮急切的叩门声传进屋内,可不等屋内主人发话,那小厮便又急匆匆地出了声,“将军,外面四皇子殿下协同尚大人求见!”
古越皱眉,“怎的这个时辰进府了?让四皇子他们在前厅稍等片刻。”
“稍等?本殿却是等不及了。”一道青年男子的嗓音从门外传进来,那声音似是冷笑了一声,又颇为不客气地踹了一脚大门,语气不善,“古越,开门,本殿倒要问问你,昨日的洞房花烛你到底是怎么个过的!”
屋内,古越与封择交换一个眼神。
“快些穿好,恐怕你冒了十二皇子身份与我拜堂的事情被人知道了。”拢了拢封择松垮在身上的衣衫,古越低了低头,虽是皱着眉却并无紧张之意,“我先出门看看。”
封择轻嗯了一声。
门扉大开,古越立在门口,门外楚惮脸色铁青,尚昀便站在他的身后,垂着头看不清面色。
古越轻飘飘扫了他一眼,踏出屋门一步,将门顺手带上,却被楚惮伸手阻住,“怎么,你这竟是一夜春宵便生了情,倒是维护起屋内那个冒牌货了?”言语犀利间,楚惮嘴角冷笑化作深沉,直直望着古越,厉声道,“吾弟为当朝十二皇子,身份尊荣!我将他交给你,你便是这般回应我的?!你倒是将我皇家尊严置于何地?!”
古越大力挣脱他的阻碍,将门合上,眼神平静无波,“楚惮,你问我将皇家尊严置于何地,那我且问你,你们皇家又将我将军府的尊严放在哪里?只怕是从未看进眼罢。”拂了拂衣袖,冬日阳光落在他身上,映的身形愈发高大,“昨日迎亲队伍里发生的骚乱,你们不会不知,那我且问,这骚乱背后的主使人,可是已经抓到了?”
他眼中含了讥诮,让楚惮不由皱起眉头,“昨日骚乱的主使人,不便只乱民闹事……”话头一顿,他倏尔想到在骚乱之中被掉的轿中人,能有这般细致的手段,必是早早便将迎亲路线摸得一清二楚之人,而……那条迎亲路线,除却礼部负责的官员,便只有楚十二曾磨着自己问了个仔仔细细……他当时只以为弟弟是极为看重自己婚事,他又向来宠着楚十二,便让他多少参与进了婚礼布置中……
猛然对上古越的眼睛,大惊失色道,“不,不可能……”
古越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并不否定他在自己心底的猜测。
气氛一度僵持,倒是尚昀突然站了出来,拱手对楚惮道,“殿下,将军,不论那场骚乱到底是有预谋还是如何,但十二皇子在迎亲途中失踪却绝非小事,而现在若想要查清一切因果,也只有请将军屋内的那人出来……好好询问一番了。”
楚惮闻言,却是转回思绪,只阴沉着脸,憋闷道,“古越。”
屹立在门口的男人却同一座巍峨高山,寸毫不让。
楚惮无法,正要让随扈侍卫上前强行破门,却见尚还贴着“囍”字的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一袭青衫的瘦削青年缓缓出现在门后,昳丽的相貌衬着他浅淡的眸色有种说不清的风流之色。楚惮看着门内之人,神色微怔,“……竟然是你。”
“四殿下识得在下?”青年轻声细慢。
楚惮神色复杂,“且有一面之缘……”
“在下竟是不知。”像是受宠若惊,青年脸上勾起一个浅笑,微微讶异,却极为春风拂面。
楚惮被他一笑恍了神,却听身后一阵轻咳,这才正色厉声道,“你知不知你已经犯了砍头的大罪!”
青年闻言皱眉,“殿下是指……昨日之事。”眉心微蹙间,他眼角下的小痣却愈发生动了几分,似乎因为楚惮一句话被吓到了几分,青年眼尾微微颤出两抹桃红,惑人心神间眸底却是清澈到不可思议,言语之间也多无措与惶恐,“可在下昨日本只是好奇将军迎亲队伍的壮景,谁料中途发生了骚乱,在下本只是一介商贾,手无缚鸡之力,人潮汹涌下便被挤进了骚乱的人群里……后来我脖颈一痛便失去了知觉,再后来……”
说到这里,青年红了眼眶,“在下本是一介男儿,如今却被误作双儿,硬是被人压着拜堂成了亲,还……还被……”说到这里他语气微顿,脸色也是一白,“若是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又要如何看待我这不肖子孙!真真是……无言面见!”
“对了,你是男子。”楚惮也恍惚一下,大抵是确信了自己心头之前渐渐清晰的“真相”,原是自家弟弟使了计策偷天换日,却拉上了这般无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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