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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起来去找傅潜解释,可张了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犹豫间已被一群前来恭贺的同僚围住。陆文远只得勉强应付一阵儿,再透过人群去寻傅潜,却见他早已走出了朝堂之外,在周围的人流中踽踽而行,孤单的一抹背影,极尽落寞之意。陆文远喉头一哽,只觉心中颇不是滋味。
梁佑卿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紧走几步赶上前方悠然而行的范哲甫道:“范大人此计果然妙绝,不但使陆文远丧失君心,更将他与傅潜离间,真可谓断其左膀右臂。不过,那陆文远如今成了吏部尚书,权力在握,恐怕第一个就要拿我开刀,那时,又当如何?”
范哲甫笑道:“你怎么机灵一时呆傻一时?他拿你开刀,乃是自投罗网,只因本官寻的就是这个把柄。那时只要说他公报私仇,擅自打压官员,把弹劾的奏章往皇上那一呈,还怕他没有摔下来的一日吗?”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道:“等陆文远一倒,本官即求皇上将你提为吏部尚书,到时,你我二人联手,大可将这天下收入囊中。”
梁佑卿闻言大喜,自此更加依附范哲甫不提。
只说陆文远回至吏部大堂,即与傅潜办理交接事宜。陆文远站在一旁,听傅潜絮絮地交代近来未完的事务,待写的文书,又将各级绶印取来一一交与自己。陆文远心里乱糟糟的听也听不进去,暗暗觑着傅潜脸色,却见他面色如常,只看不出个子丑寅卯,遂借着他将绶印递过来的机会攥了他的手道:“傅兄,你可怪我……”
傅潜一愣,叹了口气,苦笑道:“都是皇上的旨意,我怪你作甚,不要多心,只好好做事便是。”虽是如此说着,却暗中将手抽了回去。
陆文远目送他转身离去,内心一片冰凉。吏部尚书一人独用一间公堂,本是无上尊荣,如今在他看来,却只有“高处不胜寒”之感。他在桌案后坐了一时,想到自己如今上见罪于当今圣上,下结怨于亲友同僚,还有一个陆安被软禁在客栈里作为威胁,当真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阵风吹来,就得摔个粉身碎骨。越想越觉心惊,做事也做不进去,干脆放下手头事务,去后巷透气。
沈文斌见状,也起身跟了出去,本想向陆文远恭贺升迁之喜,却见他面向远方,眉头深锁,一脸忧惧之色,心里感觉不对,连忙开口询问。陆文远与他素来交好,本没什么可隐瞒的,又兼之心头苦闷,欲与人一吐为快,遂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沈文斌听罢只觉心惊,只道这官场险恶,处处龙潭虎穴,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涉足的,想了一想,方道:“陆大人,如今你一朝展翅,官至二品,本该是施展拳脚之时,却生生被人牵制,可见那范哲甫与梁佑卿已成为你的阻碍,不得不除了。下官位卑职低,不敢与大人并肩,但只要大人吩咐,下官一定支持到底。”
陆文远被他一席话说得心潮翻涌,也意识到自己必须背水一战。遂坚定了心智,重整旗鼓,自回公堂细细计较应对之策。
陆文远定下心来细想,发觉此时若想变被动为主动,只有充分利用手中职权。此时正逢夏秋相交之际,已到了开始官员年终考核的时候,陆文远遂下达文书,将傅潜差去地方执行考核,一来可暂解他被无端贬官之尴尬,二来可避免他与梁佑卿同堂共事,以防梁佑卿进一步从中挑拨。又修书一封交与傅潜,只望他能理解自己的用心。
过了几日,又拟了一道奏章,请旨罢免梁佑卿。想了想,用别人不放心,便央沈文斌进宫投递。沈文斌看了奏章,却不肯去,只问陆文远:“大人,你如今职权在手,大可直接罢免他,何必非得请示皇上。要知奏章呈给皇上之前,都得经过内阁审阅,大人的奏章一旦落到范哲甫手中,定会被他压下来,转过头对付大人的。”
陆文远笑着将他送至门外,道:“你这才看错范哲甫了。他将我推上二品,乃是欲擒故纵,只为激怒皇上,借皇上之手将我扳倒。此番我罢免梁佑卿,是他巴不得抓住的把柄,因此他不但不会压下奏章,反而会第一时间呈给皇上,好治我个公报私仇,滥用职权之罪。”
“至于我为何不直接罢免他,反而要请示皇上,乃是因为朝廷规定三品以上官员任免需得上达天听,虽然到如今只沦为个形式,可有可无,但做与不做却涉及到对皇上尊重与否,万万不可大意。”
沈文斌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转而却又忧虑起来:“可如此一来,大人今后的命运,就全掌握在皇上手里了。皇上若肯相信大人,大人就能绝处逢生,若只一味迁怒大人,那大人可就危险了。真如赌博一般,叫人捏一把冷汗。”
陆文远苦笑道:“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了。一味束手待毙也难免会被范哲甫抓到别的把柄。只盼皇上能念及我往日好处,不要一味受范哲甫的蒙蔽才好。”说罢,忧心忡忡地望向紫禁方向,但见一片云烟袅袅,缭绕宫墙之上,当真是诡谲变幻,前程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