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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剩下的二百里,你想让我把你也背上?”廖世口舌无比犀利地说道,略一顿声,他就又道:“那才是要了我的老命!”

    严行之沉默了,眼底一片沮丧。-叔哈哈-

    关于他们严家家传四代的那种怪病,至今还未‘弄’明白病因。三年前自己身上开始出现那种怪病的初发症状后,虽然有廖世无比‘精’确的研‘药’施为,他的自我感觉还比较良好,但他不会忘记,他那位哥哥从病症初现到病死的时间,不过三、四年的光景。

    如果不是有‘药’师第一人廖世的悉心治疗,严行之觉得自己很可能已经走到他那死去哥哥病入膏肓的状态。

    可是,自己身上现在还未出现太过严重的病理爆发点,真的就能完全证明,自己还未处于病情严重的状态吗?或许现在体能上的良好状态,只是用‘药’‘精’细控制的结果,并未真正改变病理体质。

    至少面对他看上去还不错的治疗状态,作为施治者的廖世一直都是无比严谨的态度,‘精’神上从未放松过分毫。

    既然连‘药’师对此病都不敢有丝毫懈怠,他这个根本还没将他这家族怪病‘摸’清楚原因的病人,的确应该处处谨遵医嘱才对。

    而对于这种家族怪病全面爆发时的惨状,严行之实在不想再回忆起他那位哥哥死前的样子。

    其实廖世也不想说这样的狠话,只是严行之实在太韧了,他才会使快刀斩断之功,口头上的话自然就锋利起来。

    廖世向来不喜欢与人争辩在口头虚言上,除了探讨新科目的‘药’理——在这一点上,他也向来认为,只有他那位近妖的师弟才配与他共讨——对于其它生活上的琐碎,他则是选择能避就尽量避口不言,避免不了的,他便会以最简短的话以最直接的方式表述最真实的结果。

    例如面对一个重病之人,生即是生,死即是死,他极少说什么几成把握这类话。这么说话的确很伤人,也给他带去了不少麻烦。作为一个人,能说些漂亮话本该是常备技巧,但廖世自小在‘药’谷较为封闭的生活环境里养成的就是这个脾气,谁也无能轻易改变,包括他自己。

    此时老头儿看着少年垂头不语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便语气缓和了些,但再开口说的话依然显得有些干硬:“再等等吧!”

    严行之闻声慢慢抬起头来,他的眼神里沉郁之态犹在,此刻又新生一丝疑‘惑’。

    因为他从廖世的语气里听出,他们似乎真的在等什么人或什么事,但这却是在出发之前,廖世叮嘱了他许多有关远行的细则,做过充足的跋涉准备,却唯一故意漏掉未告知的事情。

    而仿佛只要等到了这某个也正在等着他们的人或事物,会对他们此刻负重长途跋涉的境况有很大的帮助。

    “等什么?”严行之忍不住问道,不自觉间,他就停下了脚步。

    “叫你等,你就等。”廖世也略微顿足,脸上则是忽然颇具神秘感的一笑,仍然不肯把话讲明,“不过,可不是叫你等在原地,我们还是要继续朝前走的。”

    “噢……”严行之快跑两步,跟上了廖世的步伐。

    虽然他明显能看出老‘药’师有话藏掖着不肯爽快点说明白,但他很清楚老‘药’师虽然‘性’格孤僻说话难听,却连对陌生人都不会心存歹念,更何况对他这个已经正式承认了的‘药’童小跟班。不说便不说,反正不会碍着谁。

    严行之只是身体生病,他身为名医世家子孙,从小接受世家教条的培养,以此塑造出的良好‘性’格是不会因为身体生病而轻易改变的。

    他不是‘毛’躁‘性’子的人,而老‘药’师终于承认收他做‘药’童的事,让他对自己的“缠”字诀充满信心。今日不得知,他会想办法改日趁老‘药’师心情好的时候再不厌其烦的套问一番,绝对能有收获。

    望着严行之若有所思的样子,廖世心底里念头一动,本来想问他又在打什么小主意,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只是以很随意的语气说道:“四百里是林杉告诉你的?”

    “是……”严行之不假思索地点头,但他很快似乎从廖世的话里悟到了别的什么信息,当即又追问一句:“难道不是吗?”

    “呵呵。”廖世干笑了一声。

    本来他不想就此事多说什么,但一想到林杉终于也被自己骗了一回,他就有些小得意。此时只有些可惜自己的胡子不够长,否则一边捋须一边说接下来的话,在这个自己新收的小‘药’童面前一定很能长风范。

    “要甩脱他派的人跟踪,可不是四百里就够的。”廖世松开按在‘胸’前沉重‘药’箱上的手,‘摸’了‘摸’颚下只有半指长的短须,慢慢说道,“但我若对他说,回要谷要用八百三十里路,他肯定立即知道我是在骗他。”

    “啊?四百里是假的?”严行之用无比惊讶的目光看向佝偻老头儿,愣神片刻后,他忽然又摇了摇头说道:“八百三十里路,你说给我听,我也不会认为是真的。”

    “是…哎……”廖世差一点就顺口承认了八百三十里是可靠路程,但他的话说出口只一个字,就被自己掐断了。他不确定还会不会带这个严家独孙第二次回‘药’谷,多说无益吧。

    他只在微微顿声后,随意敷衍了一句:“无所谓了,多长的路,都无所谓。”

    严行之深深抿着嘴‘唇’思索了片刻,他放弃了问廖世“何以无所谓”,而是认真地说道:“林先生要送我们一程,也是存的一番好意,‘药’师你骗他是不对的。”

    廖世闻言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淡淡说道:“如果你只能用骗的方式拒绝一个人,你会如何选择?”

    严行之没有回答,只是不解说道:“为什么必须拒绝,不可以接受吗?林先生又不是要丢给你一颗火球,他只是要派几个‘侍’卫护送你一段路,还不需要你管饭。”

    “你不知道‘药’谷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所以才能坦然说出这些话。”廖世轻轻一叹,“他若派人护送我,必定派的都是他最应手的下属。我当然相信这些下属定然能安稳护送,但我却无能保他们回来,我最多也就能护你一个人周全。这条回去的路,不是没了那几个‘侍’卫送一程我就自己走不得的,何必让他损失最得力的下属。”

    廖世的师‘门’,一直只是存在于世人的耳闻之中,从未有人能准确说出这个地方的具体位置。

    即便有一些讹传的地址流行出来,很快就会被揭破。因为想要寻到‘药’谷并捣毁它的个人或组织还是有不少的,他们只要真正动身去查证,就会发现哪些说法是假的。可尽管如此,也没有谁能因为排除了假的传言就剥离出真实结果。

    当然,也还存在少许不畏艰险想要去拜师学艺的医学生员,但‘药’谷除了地址隐世,连‘门’人的招收,走的似乎也不是开放途径。除了廖世还在俗世留下过一些足迹,那个被讹传得更夸张、专以炼丹、甚至专炼‘药’傀儡为日常乐趣的妖医,也一直随‘药’谷的隐世而从未被谁人看见过。

    再次听廖世亲口提及‘药’谷的可怕,但又不说具体可怕在什么地方,严行之眯了眯眼,心里一个盘踞了许久的疑问也再次冒了出来,但却不是世人广泛最关注的‘药’傀儡传说。

    忍了片刻,严行之终于忍不住了,问道:“‘药’师,我很早就听别人传言,‘药’谷终年沉浸在一片毒雾之中。即便有谁只是误入,并不知道那里是‘药’谷,也会被那些毒雾取了‘性’命。真实情况是这样吗?”

    ————

    在与小镇牌坊口延出去的那条土路平行的小山脉上,骑坐在马背上的林杉一直望向山下。

    多日无雨,空旷的土路在阳光下反映出干燥沙土的灰白颜‘色’。路上一老一少忽而离身数步,忽而又靠近并肩,步行速度也是忽快忽慢。老少两人相顾时,嘴‘唇’不时开合,未曾有长时间的停顿,仿佛在讨论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

    可是以林杉所处的距离位置,不但听不见百步开外土路上的两人在说些什么,连想要捕捉嘴形来读语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了。

    视线朝山下那两人凝聚了一段时间,林杉便收回了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再缓慢吐出。

    侧目看向身旁骑马同行的陈酒,他想起她刚才问的那个问题,迟疑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选择回答:“‘药’傀儡确有其事,但‘药’谷招祸的原因并不止这一条。”

    本来陈酒见林杉久久不说话,以为自己问的这件事引起他的不悦,便也不预备能得到回答。然而她此刻不但得到了回声,还得见林杉解答得这么直接,她不禁微微一愣。

    将林杉的话搁在脑中重复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陈酒禁不住叹息说道:“真难想象,‘药’师的师‘门’是那么可怕的地方。”

    林杉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廖世差不多是三十年前离开的‘药’谷,时过七年后,世间流出妖医炼制‘药’傀儡的传言。廖世便悄悄回了一趟‘药’谷,确定他那疯狂的师弟的确作恶,只是与传言略有差别,那些傀儡孩子是从逃荒难民里捡来的。”

    陈酒脸上的讶异表情稍敛,但她依然坚定认为炼‘药’傀儡这事是在作恶,当即辨道:“难民也是人,那些孩子即便在灾年饿死,也好过饱受折磨,活得不‘成’人形。”

    事实其实也是如此,拿活人试‘药’,无论凭的是何种理由,都是罪恶。

    “如今‘药’傀儡已经炼成,此事也已经失去转圜余地了。”林杉望着陈酒,眼神一柔。

    他知道‘女’子都有母‘性’,见不得小孩子遭罪。即便陈酒因为此事当着他的面遥遥骂‘药’谷几句,牵带着把廖世也骂了,他也不会冲她发火。何况……‘药’谷做这种事本来就是个大错,没有解释的理由。

    待他见陈酒脸‘色’里的怒意稍退,他才徐徐解释道:“‘药’谷隐居深山之中,本也没机会遇见难民,只是那年廖世的师弟也出了‘药’谷,只为找寻他。没想到后来要找的人没找着,却带了几个病孩子回去了。”

    陈酒疑‘惑’着说道:“原来那位传言中的妖医也不是从未出过‘药’谷。”

    “也就出来过那一次罢了。”林杉温言继续说道,“‘药’傀儡的传言一出,廖世就回了‘药’谷,为的正是劝阻他那师弟。自此他的师弟就再没出过‘药’谷,当然也就不会再抓人进谷炼傀儡了。廖世与他师弟约定,他每年都会回‘药’谷一次,只要他师弟能安分点。”

    陈酒脸上疑‘惑’神情更重了,不禁问道:“这么狠心可怕的人,难道也会害怕孤独?要他师弟每年回去陪他几天?”

    林杉没有立即解答,只是反问道:“如果你有足够的粮食,不停的酿酒,但却没有一个人来喝,而你对酒的热爱致使你仍然忍不住继续酿造下去,直至满屋子里都堆满了酒,甚至还出了新的品种,却仍然没有一个人来喝,你会感觉如何?”

    陈酒若有所悟地喃喃说道:“那的确有些孤独。”

    “所以廖世每年回‘药’谷一次,虽说确实是为了陪他师弟几天,但陪伴的内容却不是手谈、垂钓、饮酒那种乐得清闲的事情,而是斗‘药’。”林杉轻叹一声,“他师弟用毒的手法更狠辣,倘若出谷行走,几乎是不会被世情包容的怪人。”

    一路听林杉说到这里,陈酒隐隐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眼神微微一瑟缩,轻声询了一句:“据你所知,廖世与他那位师弟,谁的‘药’更厉害一些?”

    林杉听出了陈酒的担心,神情反而缓了缓,温和说道:“这两个人都是百毒不侵之躯,即便谁下手重了些,至多躺几天,并不可能害到‘性’命。‘药’谷的人无一日不用‘药’,‘药’对他们二人来说,就跟我们每天会接触粮食一样。”

    陈酒忽然说道:“是不是他们被自己的‘药’毒倒了,就跟寻常人吃饭噎着了、吃撑了的结果差不多,让他们休息几天不吃就自然好了?”

    林杉闻言不由得滞了滞神,然后失声笑了笑,说道:“差不多,只能说差不多,‘药’还是少吃为妙,虽百毒不侵但也只是有一副‘肉’躯呐。”

    陈酒抬手并起两指,掩‘唇’笑了起来。

    林杉含笑与她对视了片刻,然后才侧目又看向了那条土路,就隐约能看见路上的一老一少仍然继续在说着什么。

    廖世直至出发的前一天,也未真正告诉他,‘药’谷的具体位置,但大致的方向他还是知道的,所以他为此找人调查安排了路线接应。

    此时看廖世与严行之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只是在闲游某景点,没有多少赶路的样子,林杉很担心等天黑下来,他们可能都还没法走到既定路线里的下一个镇子歇脚。

    而如果他能听清那一老一少两人刚才说到的距离问题,估计他不但不会担心,还会有些恼火。

    ————

    关于对‘药’谷毒雾的疑问,在听了‘药’谷传人的亲口解释之后,严行之已经惊讶得张嘴忘言。

    廖世看着他只是补充说道:“我破例告诉了你这个大秘密,你可不能随便说出去呀!要是别人知道了,传开了,‘药’谷必得遭殃咯!”

    严行之连忙摇着头说道:“我当然不会说啦,否则‘药’谷就不是秘密了。”

    “你这孩子,还真是有一副淳朴心肠,这么快就向着‘药’谷着想了。”廖世心生一丝欣然之意,但他越见着严行之心向‘药’谷,就忽然越觉得自己应该提醒这年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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