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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先生,你真的不需要护卫陪同么?”王哲亲自送岑迟到营地大门口,临别在即,他仍是有些不放心,将已经反复问过多次的一句话再次问出口。
相处几天下来,王哲已经确信,眼前这位头脑十分敏捷的北篱二十二代传人,在武道修为上却未取得半分成绩。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虽然过了些,但若真要岑迟提刀杀鸡屠狗,很可能就真的有些吃力了。
对此,王哲其实心存极大的不解。时至今日,北篱学派这一代的三位传人,王哲有幸全都得见,按照他们原本的座次进行一个排列,在王哲的印象中,二先生林杉的剑术已经是相当厉害,快、准、狠三字要诀已然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而往昔有机会与林杉交谈过几次时,听闻林杉无比推崇的大先生萧旷的武功,现今王哲也是切身见识过了。大先生萧旷的武功已入化境,怕是与南昭武神旗鼓相当了,不需要固定使用什么兵刃,摘叶飞花皆可为利器。
可是,三先生虽然与这两位师出同门,在武道修为上却堪比雏鸟。
虽然王哲早就听林杉说过,北篱学派的传人所学所长,并不会强制要求每个人都学成一模一样,而是因材施教,但是眼观这三人,差距也太明显了吧!上头有如此厉害的两个师兄,难道就一丁点也没有耳濡目染过来?
若不是眼下岑迟急着走人,王哲真要寻机会就这个问题好好与他聊一聊。
这个事儿不是十天半个月可以改变的,此时又没有足够的时间详谈,只有此次出行的安全问题,是迫在眉睫难以忽视的。放这样一个人独自穿过西川境域回中陆,虽说只要过了中陆边界大抵就不会存在什么问题。可在踏足川西附近时,沿途几十里路,却是随时可能遇到险象。
除了这个原因以外。还有另一个令王哲担忧的细节,就是最近这两天。岑迟的脸色明显的变得有些不健康起来。王哲询问过服侍岑迟饮食起居的牙兵,最近这两天,岑迟的进食量减少了许多,夜晚歇得也不太踏实,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可惜他察觉得实在是迟了些,人都已经送到大门口了,这会儿再想留步,显然是不可能的。
面对王哲已经念了好些次的友善建议。岑迟的回应仍旧如故:“多谢三公子的美意,岑某心领了。”
长身一揖,岑迟便抬脚踩着镫子跨上马背。
看着岑迟双手抓紧了缰绳,便要赶马远去,王哲忽然再次开口说道:“慢,岑先生这趟回中陆,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但又不方便公开来,我可以尊重你的选择,但同时我做不到的是明知道你可能会涉险。我却什么都不做。”
听到王哲突然出声,正要赶马奔走的岑迟也只得突然勒马。轻拎着缰绳驱马在原地打了个转,马蹄这才停定。跨坐在马背上的岑迟这会儿身形也转了个面。正面对着伫立在数步外的王哲,岑迟轻叹一声,慢慢说道:“你想怎么做?”
听得出来,这会儿的岑迟只是出于礼节性的停步。他虽淡薄,却还做不到直接甩给一位皇子一个背影,真要这么做就有些失仪了。但此时的停步聆听,也仅剩遵礼这点耐性了,大抵就算是左耳朵听进去,一转身就立马自右耳朵飘散。
此时的王哲倒是没再想太多。他只是在心里坚持了一个决定。
而在部署这个决定之前,王哲认为有必要先对岑迟“敲打敲打”。
“先生杀过人么?”王哲缓缓开口。语气虽平静,但这话里头的意思。在眼前这个场合里,却是突兀感十足。
哪有人在道别的时候说这种话的,王哲还是皇室子弟呢!怎会连这点基础的礼仪都不会用。
于是,这突兀一言由王哲而发,在岑迟听来,便明显有着别样的用意。
双方都不是愚钝之辈,话挑到这个份上,也就无必要多余的描述。
只是王哲这话说得,终是硬气得有些过头了。
岑迟难察痕迹的轻轻挑了挑眉,视线在王哲腰侧挂着的佩刀上掠过,然后停在他年轻的脸庞上,淡然说道:“不会可以学会,但岑某这么说,三公子可能又要质疑,我实属武途白丁,不可能轻易就学会这种劳力活儿。在此,我不禁要辨一句,只说军中屠戮人命的方法,何止一种?一直以来,在我的生活中大约不需要这个意念,因此才没有沾手此类事情,但不可否认我有这个潜力。”
他这话算是说得比较含蓄了,没有直接告诉王哲,数月前他用腰带勒死高潜那件事情。
因而王哲对于岑迟说出口的这套理论,显然不太信服。他动了动唇角,正待开口,却见岑迟在略微顿声后就接着又说了句:“何况……我的运气一向不错,这回去的路上未必会乱到以杀开路的境地。”
他这后头的一句话,就真有些胡诌了。且不说他自个儿本就不信气运这东西——这也是北篱学派一惯的做派,就说王哲那边,便不喜见在此时开这种玩笑。
这玩笑如果开破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岑先生所言有理。”王哲微微一扬眉,先是迎承了一句,然后他也不再接着委婉了,只偏头看向身后侍立的一名卫兵,直接点名发令:“登明,你随岑先生去,一定要安妥送到中陆。不过,你倒不必一直随侍,送到中陆地界,你便找间客栈先住下,等岑先生办完事情,再汇合他一同回来。”
……
……
“又来那老一套,什么都藏掖着,有意思么?”见过了王哲,从中军帐离开的莫叶颇有些闷闷不乐,表面上她的神情一如平时那样平静,可心里已经开始打算下一步了。“这里可不是京都,皇城锁得住秘密,区区军帐却没那么利索。”
至少对于莫叶而言。她有这个信心。
当天下午,莫叶便借口要找一片空旷地练习骑马。需要外出一趟。既然是她提出的要求,有着那么一层若然隐现的关系,王哲当然会批准,只是在此之上,他还特别照顾,给莫叶派了几个小卒同行。
他这么做,说好听点是给予保护力,直白的说就等于是监视了。
莫叶心里其实也明白得很。也因为明白这个理儿所以反倒什么都不说,只是用了最直接的解决方式,第二天骑马出营后,走了不到二十里地,就几个周转把身边的小卒都甩脱了。
赶马迅速没入一处山坳,藏匿好身形,莫叶便从衣襟里侧摸出了那枚小盒子。
看到这个东西,莫叶就不禁想起了几个人来。这奇怪但颇有些厉害的盒子,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却受到炼器大师铁狂的痴迷。为了摸透它的玄妙处,不惜与统领府签下近同卖-身的合约,终身服务于统领府的兵器房。
京都守备军大统领说过。这东西本来是一对,而今却只剩下一枚,还有着无法重制的珍贵性。的确,在伍书出事后,这东西虽然落到自己手中,可京都方面的态度是很明显的,居然派人追了千里路程,虽说萧旷离京来找她,也是怕她出事。但不可否认他还带着另一道任命,就是把这个东西带回去。
也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莫叶禁不住就有些拧起情绪,骗了萧旷一次。她隐隐觉得。这东西如果留在她手里,将会对她有很大帮助。虽说这东西的确是京都那位大贵人的,但同时自己也是拥有持有权的。
说是骗了萧旷一回,也不尽然,大抵算是遵从了伍书的意愿吧!
莫叶如此在心里再次为自己开脱了一次,轻轻抚-摸着小盒子,然后大拇指忽然在盒子正面的某个位置按了一下,紧接着,大致表现为四方形的小盒子,有一次“嘶”一声轻响,一根极细的丝线就迸射出来。
那缕丝线仍然干净,在山坳的阴影里,却泛着鳞波般的光泽。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制作的呢?”莫叶看着这缕丝线,有些纳闷的自言自语了一句。隔了半个多月之前,她用这细得肉眼几乎看不清的丝线,在青川王修的仓库里突围时杀了几个人,此时再将这细线弹出盒体,上面却并没有留下血迹。
按着盒子上某个位置的大拇指并未放松,那缕丝线就不停的往外弹,也不知道尽头在何处。
于是,莫叶又喃喃自语了一声:“究竟会有多长呢?这盒子看起来也不大。”
但她并没有继续拿这盒子当玩物,这么弹线,没过多久她就松手了,然后这细丝就又以极快的速度回收到盒体内。
接着,莫叶手指微挪,换了一个位置又是用力按下,于是盒体侧面处于另一个方向的小孔就又突然弹射出丝弦来。这一孔的丝弦稍微粗一些,而且也不再如前一孔的丝线那样接近透明色,这一孔的丝弦,如果迎着阳光去看,呈现出来的是淡淡的紫色。
因为这一道丝弦较粗,而且带有颜色,不易隐藏痕迹,所以莫叶第一次以及今后使用这个奇怪的小盒子时,都会用这一孔的丝弦做负重工作。
不得不说,这一孔的丝弦虽然有其弱于前一孔的劣势,但它所强势的地方也是很明显的,它的负重之能力,简直令人咂舌。
检查了这一段丝弦,似乎也没什么损坏处,莫叶便照例松手收弦。其实她这么做也只是尽自己的能力做一些防患于未然的事情,这怪异的盒子,身为炼器大师的铁狂耗费大半生心力也没有琢磨透它的玄妙,自己一个外行又能有什么办法。
待这淡紫色的丝弦也尽数收入盒体内,莫叶在收了盒子之前,就又看见了盒子上那几个符号。
四个符号,正好分布在四方小孔的上面。最细也最容易弹出的那根透明丝弦上面,符号呈现一个圆圈形状;而那个紫色丝线的出口,铭刻的符号则有些接近于箭矢的金属头。
第三个小孔储备的丝弦,听伍书说承载力更强,但是莫叶至今还一次未能成功使用,不知它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而这一道弦孔上铭刻的符号。有些像一个“工”字,只是它的上下两横笔是一样齐的,这么看来。这个工字又有些奇怪了。凭莫叶对其它两个符号的笔画规律来看,这几个符号似乎不像本国文字。可能只是形似而意异于本国的“工”字。
至于最后一个最为神秘的丝弦口,这个连伍书都未能开启过的弹射口,上面铭刻的符号,也有些类似于本国的文字“十”。但,定睛仔细看又有不同,“十”字本来是横平竖直的,可这个奇怪小盒子上铭刻的“十”字,笔画扭扭曲曲。四条边都是微微卷着的。
每一次拿出这个世间仅存一个的小盒子,莫叶都会在不经意间睹见盒体上的这四个符号。因为她看不明白,所以她才会格外在意,但也正是因为她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每次她往往也就是睹一眼,略为思考便放弃了。
收了这只“珍藏版”的奇怪小盒子,莫叶顺势往怀里一掏,便又取出一个小方盒子来。
这一个,则是炼器大师铁狂琢磨了十来年所造出来的仿造品。
因为手里触摸过正主,所以再拿着这仿造品。差异感顿时就很明显了。
仿造的小盒子大了许多,也沉重了许多,虽然也是很厉害的东西。内里储放的是当世质量最好的丝弦,头发丝那么细,却能承受三百斤左右的拉扯力,但是比起它的“母亲”最少千钧的拉扯承受力,仿造品还是低劣了不少。
而且仿造品只有两孔,并在上一次吊桥上的使用过程中,剧烈的撞击下,盒体出现了一丝极细的裂痕,这大约已经能算是严重损坏了吧!
莫叶每天坚持练拳。虽说受限于女子的体质,她的力气还不可能与山寨那帮糙老爷们平肩比拟。但挥动个七、八十斤是没有问题的,一双臂膀的力气加起来。就有一百多斤了。而在她这样的臂力拉扯下,这个仿造品小盒子上的裂痕并没有加大的迹象,看似不会出什么问题,可见打造这盒体的材料,也算是当世极品,这的确是铁狂和统领府联手的倾心之作,价值亦是不俗。
尽管如此,莫叶对这个已经有受损迹象的仿造盒子,还是颇有些不放心。要知道,在某种极端境况中,丝毫的失误都会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假设上次在青川王修的那座堡垒似的仓库里发生的事再来一回,而莫叶手中又只有这枚受损的仿造品,正巧出现了断裂,那她可能就将永远“沉睡”在那个阴冷的地方了。
这,也是莫叶宁可骗了萧旷一回,也要把伍书交托的那只原装盒子留下来的原因之一。
并且在见识到那只原装盒子的威力后,莫叶更加相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京都那位大贵人安安稳稳待在皇城,安全有保障,他手上少没少这东西,影响也不大吧!
而她,不知道险境什么时候又回到来,怎么能不在身边放点保命的东西呢?
将受损的盒子也弹弦擦拭了一番,收好,莫叶便起身上马,准备去找那几位被她故意在半道上甩掉的小卒,然后就回营地了。本来她就不是出来练习骑马的,只是因为那两个小盒子不适合在人多眼杂的军营里拿出来,她才费劲出来这一趟。
赶马出了山坳,莫叶环顾四周,旷野无人,那几个小卒居然还没找到这儿。
莫叶轻叹一声,赶马直接往南昭军大营行去。她并不准备去找那几个小卒,反正他们找不到自己,也自然会回营地里去,殊途同归,不必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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