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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事……”阮洛的话说到一半,他就沉吟起来,脸上隐现为难神色。
步管家不愧是商界老江湖,曾经在宋老爷身畔做了多年二把手,办事能力以及表述能力都已被磨砺得极为强悍而灵变。刚才阮洛刚刚进了会客厅,步管家只以一句话,即表明了他们一行三人来此的原因。所以石乙等一行三人虽然只迟了几步入厅,却丝毫不知道阮洛与掌柜们在厅中谈到的事情。
在旁听到步管家提了一句,石乙心里也是讶异了片刻。他当然很清楚,自己离阮洛进会客厅只隔了片刻工夫,实在有些难以想象,只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步管家他们三个老伙计便与阮洛谈成了什么大买卖。
阮洛的性情,有着超越了他这般年龄的沉稳,但此时众人就见一直在沉默的他眉头渐渐锁紧,可见步管家刚才对他提及的事,已给他造成较重的困扰与负担。
会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平静又隐存压力。
旁观这一幕,厅中年纪最轻的叶诺诺虽然不太懂商道上的事,但也有些跟着着急,然后她就悄悄扯了一下莫叶的袖摆。
莫叶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提议道:“阮大哥,有些事急不来,缓一缓或有待妙策。你现在身体才刚恢复些精力,不好骤然过度耗费心神的。”
阮洛闻言,锁紧的眉头果然渐渐放缓了些,但他仍然沉默着,之前脸上的为难神色此时化作一丝迟疑。
在这个时候,步管家再次表现出他擅持大局的行事风格和话题转舵能力,当即揖手说道:“少爷重伤初愈,本应注重调养,劳心费神的事是该缓一缓,是老仆心急了。不若老仆先行告退,待少爷策定稳妥。再使小厮传唤老仆即可。”
“只能暂时如此了,此事的确需要一番深思熟虑。”对于步管家的建议,阮洛是顺势应下。暂搁一件大事,他的心头陡然一轻。不自觉间深吸了一口气,这本是他舒缓压力的一种习惯,却因为疏忽了自己咽喉处的灼伤,引来一阵咳嗽。
毕、许两位大掌柜见状,皆禁不住失声道:“东家……保重。”
阮洛含笑点点头,强忍下咳意,嗓音有些沉哑地道:“毕掌柜,今天就让石乙跟着你到布庄学习可好?”
“当然可以。”毕掌柜应事爽利,不过隔了片刻,他又斟酌了一句:“但……石公子若跟着毕某去了布庄。东家这边会不会就少了一个重要帮手?”
阮洛微笑说道:“今天我就歇一天吧,暂不理账务,安静下来仔细斟酌刚才的事。”
“也好。”毕掌柜颔首,与许掌柜、步管家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一齐向年轻的东家拜别。
……
早在三年前。叶府大小姐叶诺诺就已见过伍书了,当时的她还有些惧怕于看见他那张怪脸,但在之后长达三年时间里的偶有遇见,让她稍微适应了一些。外加上她知道了,原来这个怪脸男人是父亲的故友,又是莫叶的义叔,虽然她还无法做到像莫叶那样对他亲近友善。但也已多存了些尊敬。
主人如此,仆人当然跟从其意。
如果伍书以后有需要找医馆治伤的需求,来叶家一定是最不招人嫌疑的。
自从三年前受了一场大惊吓,在随后的三年时间里,叶诺诺是哪里也不肯去了,天天像跟屁虫一样缀在父亲叶正名的身边。生怕他再出什么事。
叶老爷也没有再提让女儿去女学的事,摔伤痊愈之后没过多久,即按照他私下就曾许给女儿的承诺那般,开始平心静气的教女儿学医。只是他授课的进度非常慢,都可以用懒散懈怠来形容了。远不如最初他监督女儿练字时那么紧凑严苛。
自那次坠马事件之后,朝里来过一道圣旨,大致意思就是:叶老爷不必再去太医局当差了,安心待在家开医馆吧!
奇怪的是,直接从一名御医化身一介平民,应该是犯了什么罪错才对,但那道圣旨里丝毫未提此事。而说到开医馆,这本来是一介平民可以自己做主的事,但在那道圣旨里,却有了强制执行的意味。
叶正名本来是连京都也不想待了的,他也曾将他的这份心意流露给女儿知晓,但这道圣旨一下来,虽然如了他的意,不用再去宫廷里当差了,却也走不了,实在是烦恼。
由此可见,他连身为医者该做的事,都渐渐做得稀松起来,这样差别颇大的改变,也不是寻不到原因的。
但这世上除了叶家两位主人以外,恐怕就只有叶家几个资深仆役知道,叶老爷近日来越发变得“贪玩”的原因了。
当叶诺诺用一把样子精巧的剪刀剪开伍书手掌上被血糊成一块的手套时,坐在一旁的莫叶却偏头朝墙上挂的一幅画凝神看去。
几天没来,叶家医馆墙上唯一悬挂的那幅迎客松,叶子又“掉”了几针。
这幅画其实是跟三年前那道圣旨一起来到叶家的,它并非是赏赐,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种惩戒、圈禁。而对于这幅画挂在医馆里的真实意义,以及叶老爷对它的特别关照,叶大小姐并没有瞒着莫叶。
松叶如针,而在这幅迎客松绘图上面,松针的数量明显逾以千计,三年前它随圣旨来到叶府时,是以一种极为细致的工笔描绘而出,却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水墨画派。
用工笔作画,的确是为了计数,起初那些空洞却又清晰的松针,正是留待叶正名执笔“填空”:每救一人,得填一叶,待填满了这一幅画上所有的松针,叶正名才可以离开京都,想干嘛就干嘛去。
接旨后的某一天,阳光明媚,气温适宜,摔伤痊愈不久的叶正名在院子里,用自己的朱墨,把整幅画上的松针空漏全填了。那时他还没依照圣旨把医馆的门匾挂起来,可把还留在叶府的几个护旨特使吓了一跳。
按照旨意。叶正名必须在救治病患后,按人数记录,用御赐墨汁描填那些松叶,否则不能作数。这些事是护旨特使都清楚在心的,他们留在叶府没走,就是防着这一手。
没想到叶正名仍然肆意而为。
此事不可避免地传到皇帝那儿,皇帝依然如所有人印象中那样,对叶医师的态度十分宽松,没有施下硬性惩处,只是下达了一道口谕,细想却也够狠。
叶正名是在三年前那次海运大典结束后,随御驾仪仗队回宫时坠马的,在那条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人清楚。只有一件事很清楚,那就是在大典结束后,许多京都居民因为观看典礼,在海边淋了雨,返回内城以后。不少人都染了风寒。
因为这事,叶家新开医馆的名号很快被人广传。
原本大家只是了解到,有一家医馆新开张,正巧又有许多人身体微恙,便想着来新开张的医馆能不能讨点便宜。这医馆早不开、迟不开,正赶上一大波京都居民淋雨染上风寒时开馆,本身也似乎存在某种特别意味。
无人能想象。叶家医馆地开张是被迫而为,当然讨不到什么便宜。但很快大家又都见识到了另一问题,虽然去叶家医馆占不到药钱或诊金上的便宜,但这里的郎中医术精湛、用药厚道,不止是风寒,平时有些小恙前来。大多都能够一副药摆平,这从某个角度来讲,比打折药钱要实在得多。
“一叶居”这个对于医馆而言,有些不太符合其营业性质的雅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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