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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梦里桃花山,桃花寨中桃花仙。

    仗义每多屠狗辈,风流不少布衣间。

    **笙歌桃花运,秋夜笛语芝兰篇。

    邀君同踏桃花路,把酒共叙桃花欢。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

    山道崎岖,枫灵一行人在一条曲折蜿蜒的林路上行了已然一天,眼见得太阳就快落山,枫灵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这荒郊野岭,也不知能否找到地方投宿。据那尘儿所说,她的家乡在峨眉山附近,故她们并未直接向王都而去,而是取道恭州,先来了峨眉。

    午后困顿,车上的几个人几乎都已经睡着了,只有怜筝还借着天光看书,若有所思。枫灵则一直缩在不显眼的靠门的角落处,静默地看着她,瞧着窗口照着她的脸的光辉由金黄变作绯红。

    人都是贪求新鲜的,如何要看一个人看了一年余,仍然愿意看下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看一生,又该是如何的心境。枫灵兀自怔了一会儿,忽地怅然起来。自在西河镇那一晚后,她们很少交谈,就连目光对接都很少。怜筝终于累了,她合了书卷,阖眼小憩。

    马车晃晃悠悠地,忽然停下了。枫灵扭头撩开马车门帘,田谦宽实的后背挡住了她的视线,他没有转过头,枫灵不明情状,连忙问道:“怎么?”

    田谦侧身,压低了声音:“怕是有麻烦。”枫灵蹙眉,偏头看去。

    一个锦衣少年横躺在路中央的一棵断木上,似乎睡得正熟。他腰间挂剑,足上一双钉着玉石的黑色官靴,面色红润,气息平稳,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似乎有些面熟。枫灵回想片刻,想起那日他也在长安城外晨起客栈中投宿。

    “你去唤他起来,让咱们借个路不就成了?”枫灵没在意,“咱们见过他的。”

    “怕是没那么容易,”田谦难得的一脸严肃,“这人身份不明,若说是个富家子弟,又怎么会在山中孤身露宿?若说是个平民,这一身未免太奢侈。而且他在长安与咱们碰过面,又在这里出现,恐怕……”

    “兴许是江湖上哪个门派的在外历练的弟子。”枫灵仍是不以为意,笑道,“就算是个居心叵测之徒,你怕他?”

    田谦自是受不得激,眉毛一扬,不屑道:“我自然不怕!”说着,他跳下马车,走到那断了的足有一人合抱粗细的树前。“小公子,醒醒,醒醒。”田谦揪了个树枝,蹲下身子去,用枯黄的残叶搔那少年的鼻尖。

    少年不耐地挥了挥手,翻了个身继续睡。田谦自是不依不饶,继续骚扰他。

    “出什么事儿了?”怜筝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迷迷瞪瞪地伏在枫灵背上。

    “没事,是有人挡了路,别担心,马上就解决了——你再去睡会儿吧。”枫灵侧过脸宽慰她,不料正对着了怜筝压在她肩头上的面庞。二人四目相织,似乎是同时意识到了什么,怜筝忙退了几分,枫灵亦尴尬地将目光移回少年和田谦身上。

    尚未定神,晃眼间正看见那少年挺剑刺向田谦。剑锋挑破了田谦衣襟擦过肩胛骨,若非他身子灵活,必然是要被穿了肩膀。

    少年挽了个剑花,傲然站在断木之上,眼神清明,全然没有初醒时候的呆滞。“让我让路?”少年冷笑,“怀揣买路钱,乃过桃花山。男子过去可以,把马车上的女人和财物留下!”

    枫灵心下一沉,忙道:“田谦!多加小心!”田谦头也不转地回道:“主子放心!”话音未落,也是拔剑出鞘,挺剑刺向少年。

    这一下,车里的几人都转醒了。惜琴嘴角一扬就想要下车,被枫灵拦住:“田谦应付得来,没你的事,你在车里呆着。”惜琴没说话,瞥了枫灵一眼,老实坐在了车上。

    枫灵说得轻巧,可眼前情形不容乐观。那少年剑招虽多的是花架子,内力却是不弱,居然扛得住田谦刚劲的剑气,以硬碰硬,硬是逼着田谦后退几步,持剑自守。看着,枫灵不由得探了探腰间青锋剑,揣度着要不要下车。

    这边田谦和那少年两人僵持不下之际,一边的林子里响起了一阵笑声。树林间慢慢悠悠走出一匹青骢马,驮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

    马上男子短须齐整,鬓若刀裁,褐衣黑履,却偏生的一张白净的脸。面颊饱满,双眼含笑。周身看来较那年轻的少了许多凌厉,多了几分儒雅,看起来十分和气。

    男子未语先笑,甚是洒然:“哈哈哈,老幺,今儿个难得起了个大早,日头落山了都没见到你,还以为你又跟着易三姚五进城找女娃子去了哩!”他手里拿着一串从路边摘得的青果,无聊地摘下扔来扔去。

    “我、我什么时候进城找过女娃儿……”那少年一下子变得面色通红,结巴起来,言辞间夹杂了蜀音,“二哥你扯些啥子!我啥子时候跟着那两个色鬼进城找女娃子了!”窘迫的模样全然不见方才的霸气,失去了沉稳,此刻看起来分明还是个孩子。

    “龟儿子!”树林后面传来一声断喝,又是窜出来两道人影,是两个青年男子,一个是一袭灰衣,另一个和方才那个短须男子一样的褐衣,装束看来相似,只是此二人没有蓄须。灰衣的面色苍白,唇薄眼细,一张脸斯斯文文,面如冠玉,却又阴沉得很;褐衣的是面若秋月,色如春花,格外的精神,长发微微卷着垂过耳朵,颈上还挂着串儿佛珠。

    “说哪个是色鬼!”灰衣男子上前狠狠敲了那少年的头一下:“难不成老幺也和婆姨似的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三、三哥……我没说你……”少年面露惊惧,抱着头直躲。

    “阿弥陀佛,那就是说我了?”无须的褐衣男子“嘿嘿”一笑,接着说:“虽然说的是实话,可是老子我还是不痛快,好像老小你不是色鬼似的!”说罢也是上前教训起了那少年,不过灰衣的是敲,褐衣的却是呵痒,搞得那少年上蹿下跳,一个劲儿求饶:“五哥……我错了,放过我吧……”那两人不依不饶地追打,而那马上男子则是微笑地看着。

    他们在一边笑着打着,自是欢实,可枫灵心中渐渐觉得了不妙——不好,看来是遇到了一窝山贼。虽然除了尘儿,她们几人身上都有功夫,可是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二三四五的排下去,还不知道后面有多少。如今之计,能破财免灾自然最好,枫灵打定了主意要便宜行事,可是那几人只顾着自己嬉闹,似乎将她们给忘在了脑后……田谦拔剑立在车前,僵硬得无法动作,只得频频向枫灵递眼色。

    惜琴不耐烦了,附耳在枫灵耳旁小声道:“天要黑了,若你不出手,我便出手!”

    “别急,”枫灵宽慰道:“那个留胡子的似乎是个好说话的人,我和他商量下。和为贵,别动不动就要动手!”惜琴瞅了枫灵许久,终于顺从:“好吧,你去。”

    “少爷小心!”爱笙面带忧色地嘱咐,枫灵回了她一个笑:“没那么严重,别担心。”尘儿隐在内里,倒是没说话,只是朝她莞尔一笑。摇了摇头,枫灵跳下马车,上前拍了下田谦的肩膀,然而,他一动不动。

    枫灵心里一沉,抬手点了他几处穴道。

    他仍旧一动不动。

    “别动了,”马上男子懒洋洋的声音传入耳中:“他被我独门的点穴手法点住,你可是解不开哟。”低头看见田谦脚下的青果,枫灵一时恍然。

    枫灵皱了皱眉,转过身换了一脸温润笑意,向着对方拱手作揖:“阁下好身手,在下杨彻,携带家眷入蜀经商。借过贵地,还望海涵。”

    “啧啧,家眷啊……”小胡子“嘿嘿”一笑,“在下岳老二,家住这峨眉山上的桃花寨,至于做的啥子营生嘛,想必杨公子你看看就晓得了。借过可以,只是——”他摸摸小胡子,“入乡随俗,公子总得有所表示噻。”

    “岳当家,我只求家眷平安,至于钱财——”枫灵横着踱了几步,轻松说道:“在下此次出来仓促,几个人身上的现银约莫有五百两右,虽然不多,可是也足够寻常百姓家吃穿用度数年了,”她欠了欠身,“虽然不成敬意,还是斗胆望二当家将我家人穴道解开,再放我们一行前行。”

    “嘁,五百两就想打发我二哥。二哥富可敌国,哪里看得上你那点小钱。”岳老二还未开口,少年在争斗之余忍不住插了句嘴,结果防备不及,被老五偷袭得逞,“五哥……你不厚道,下面哪能随便攻击,看招!”“嘿嘿,老幺,哥哥是看你成人了没,能不能要女娃儿!”

    岳老二没有接那少年的话头,倒是笑了笑,打量了枫灵一番说道:“公子,老二我穷惯了,受不起你的五百两哟。”

    一介山贼哪里来的富可敌国?见了那岳老二的目光,枫灵心下狐疑,挪了挪身子挡住马车,思忖片刻,从怀里掏出了离开洛阳时洛阳枫行的管事强塞给自己的银票,“这里足有一万两银子的银票,无记名无番号,当家可放心使用。”

    听到“一万两”,另一边的三个人停住了动作,颇为疑惑地看向枫灵。那岳老二脸上亦闪过一丝讶然,阖眼垂眸,似乎思量着什么。

    “啧啧啧啧啧啧啧,”他忽地一笑,“公子莫不是拿我岳某人开心?被查封的钱行,银票拿来有个甚么用?”

    枫灵闻言一愣:“‘查封’?岳当家说枫行被查封了?”沿途倒确实没见到多少“枫行”的生意,可若是查封,爱笙和田氏兄弟怎会不与自己说?

    岳老二眸光敛起,虚着眼看向枫灵,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他嘿然一笑:“虽然尚未殃及全国,不过也快了,京师附近已然下手,前阵子洛阳也是寻了个由头给封了,却莫名其妙地又被解禁——不过估计也长不了。蜀国日前怕是也会有所动作,虽然镇南王自成一国,可是京里的旨意,他目前还是要顾及的。呵呵,见公子你手中有如此多的枫行银票,劝你还是及早找个还没被查封的地方将现银提出来,免得白白蒙受损失。”

    枫灵有些糊涂,他消息如此之灵通不说,若说他贪财,可是他不要现银,明知这银票还有能用的地方,也是不要;若说他不贪,又为何要做这盗匪的营生?

    枫灵心里全是疑团,但眼下也只得暂时按捺下对“枫行”之事的疑虑和对这个岳老二的好奇:“那当家不肯让路,杨某也没了主意,究竟该怎么做,还望二当家明示,”她顿了顿,挺起身来,声气也硬了几分,“不过,除了要我家人,其余杨某皆可应允。否则,杨某也不会给当家面子了。”

    “哟呵,倒是个宁折不弯的主儿。”老三轻蔑地一哂。枫灵循声转头望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眼角余光扫到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偏头看向岳老二,似有所求。

    岳老二对上他的眼神,眼中闪过一抹促狭,又转过头来对枫灵笑道:“公子倒是硬气,岳某本不欲做夺人所爱这等小人之事,不过——岳某本就是个小人,因此也就不怕再当小人之名。”他捻了捻小胡子:“岳某还真就只想要你身后的一名美人。只要公子把人留下,我立即放你们其他人过去。”

    略微思索,枫灵沉声道:“你想要哪个人?”

    “那个穿红衣服的!”说话的是锦衣少年,说到的——不用回头,枫灵也知道是谁,她似乎已经听到惜琴讥嘲的一声“嘁”了。

    感受到背后灼灼的目光,枫灵淡然一笑,吐了两个字:“休想。”

    岳老二又笑道:“我便知道你会这般说的。”枫灵挑眉,紧紧盯着他:“既然知道……”他手上的动作引起了枫灵的注意,“……又为何要问?”“问”字未落,对方已反手掷过来一颗青果,正向着枫灵肩膀而来。

    枫灵早有防备,略一抬手,用铁骨扇把那东西弹开了。“二当家好不厚道。”枫灵笑着,伸手抓住空中那颗弹起的青果,在指尖一转,向后一甩,打在田谦身上。

    这一打反是叫田谦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他一个踉跄,就要拔剑上前。枫灵随手将他拦住,向着面带诧异的岳老二一行人道:“二当家的独门点穴功夫并不难学,不过是个力道问题,杨某好歹不是个笨蛋,也希望二当家不要逼人太甚。”

    老二哈哈大笑,转向那少年:“老幺,不是哥哥不帮你,若你如这位杨公子一般,那姑娘不用抢就从你了。”说罢懒懒散散一拉缰绳,掉转了方向,口里喊着:“青驴儿,回寨了!”那马便听话地小跑了起来。他回过身子,才看到他背上攀着条青青小蛇,远远地冲着枫灵吐了吐信子。

    其余两个年长的也只好无奈地拍拍那少年,说:“老幺,听话!”随后也跟着那岳老二消失了踪迹。那少年恨恨地瞪了枫灵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枫灵一动不动,只等那些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才赶紧跳回马车,叫田谦马上赶车离开。

    田谦驾车在林中狂奔了半个时辰,才在树林隐没的地方发现了一处客店,也可能是这重重大山里的唯一一家客店。枫灵担心到了深夜仍是找不到可供休息的地方,犹疑了半天,还是决定在此处住下。

    那客店名为“栖寒”,虽是看着朴拙,却还算干净,店老板是个浓眉大眼的深沉青年,眉宇间很是严肃,远远看来,是一副书生模样,只是近了——

    “客官冷门请,啊,不是,客官里面请……哎哟……”语无伦次的店老板手忙脚乱地想要迎进枫灵一行人,却自先栽了个跟头,抱着头双腿跪地在门口哭嚷着:“二儿,六儿……你们好狠的心啊……干嘛把看店这么复杂的事情给我撒……”

    枫灵一时无语,对这个店老板也不知是同情还是怀疑,只得将他先扶起来。细打听之下,又听说他这店里的厨子小刑因不满老板的懒惰而罢工出走导致他饿了肚子,这才手脚不稳。众人听得尽是无言,不得不为晚饭犯起了愁,枫灵没了法子,只好叫了比较擅长厨艺的爱笙下厨做了顿饭——自然,也得请尝试了做饭差点把自己毒死的店老板入席。店老板一上桌,便是一番风卷残云了,满桌饭菜的多半都被店老板享用了,留下满桌子人对着被劫掠过的盘子难以下箸。

    “实在是很感谢这位公子的着地。啊,不是,招待,”店老板抹了把嘴,言辞笨拙,似乎忘记了自己才是这家客店的主人。

    枫灵勉强笑笑,向爱笙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地起身,要去再做一桌子菜。

    “敢问公子贵姓呢?”店老板懵然不觉,仍是呆呆愣愣。

    “在下姓杨。”枫灵答道。

    “哦,姓……”话未说完,店老板突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枫灵受了惊,霍然起身,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念想,众人也是一惊,只怜筝迅速反应过来,忙低了身子给老板把脉。

    惜琴懒散地侧身抱臂说:“爱笙,不是你毒死的吧。”

    “……”

    “……他脉象平和,气息稳定,应该是睡着了。”怜筝断断续续说着,不是很确信的模样。

    “……田谦,把他抬到客房去,”枫灵无奈转过身,一身疲惫,“大家也都睡了吧。”

    众人各自洗漱,各自回房睡了。

    山中野兽颇多,入了夜,阵阵怪啸传来,令人心惊。

    枫灵本是疲惫,被老鼠扰得咬牙切齿,竟是睡不着了。她索性起身思量,一路上事情多有烦心,又想到皇上的密旨,满腹烦乱。

    耳边传来异响,枫灵警觉,立刻披衣出门,忽见眼前一道人影闪过,似乎夹着什么白色东西,在黑夜里分外引人注意——似乎是个人。枫灵心道不好,即刻奔了几步,施展轻功跟上去。对方扛着人,动作不便,很快便被枫灵追上。

    借着些微星光,枫灵看得出那不速之客是个黑衣蒙面男子,左手握刀,右肩膀上搭着个人,看身形,似乎是尘儿。

    “是何人?”枫灵高声喝道。

    他没有回答,直接一刀横劈了过来。刀光闪眼,枫灵躬身躲过,直膝横扫,却被他跳开,到了旁边一棵树上。

    枫灵旋身起来,正要追,忽地见他提起手中的刀向自己掷来,枫灵连忙闪身,跳向一边,起身欲追,却听到耳后生风,那把刀子转了回来。枫灵大惊,回身向旁一错,那刀擦着自己鼻尖过去,钉进了树里。

    从鬼门关里捡了条命,枫灵错愕怔愣,回过神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

    ……

    峨眉山上一处平地,布着黑压压的一片民居,约有百十来间房子,周遭便是悬崖峭壁,只一处有出口,立着高大的竹门,竹门上方高高悬挂着一块牌匾,上书三个大字:“桃花寨”。

    “大清早的拍门,是哪个龟儿子嘛,把你老汉儿都吵醒了!”开门的小锁骂骂咧咧地到了竹制的寨门前,解开门闩,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他头上突然挨了一打,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小锁你个笨脑壳就知道睡,说哪个是龟儿子,老子是你家七爷!”

    小锁捂着头睁大了眼睛,笑嘻嘻道:“呀,七爷回来了,嘿,大家伙儿,七当家的回来了。”

    “呀,七哥。”昨日那个最年少的少年住的离门最近,听到声音立刻惊喜地冲了出来,抱着黑衣男子不松手,“七哥哥你总算是回来了……老小我净被他们欺负了……”

    “乖,乖,”老七松开他,笑道,“你是寨子里的八当家,是哥哥们的老小,是寨子的宠物,哪个敢欺负你,都是‘疼爱’你哟!”说着,揪着少年的耳朵轻轻拉了拉。

    “啊,七爷。”一道紫色人影飞一般的从正房正门冲了出来,正正扎进老七怀里,还在使劲往里钻,边钻边扭道,“七爷,您终于回来了,奴家还以为你忘记奴家了呢。”声音温温软软,勾魂摄魄。

    老七身子僵直,松也不是,抱也不是,苦笑一声,温声道:“大庭广众的,你这又是……还是先起来吧……二嫂……”

    “咳咳,”短须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边,伸手拎开那紫衣女子放到一边,一脸笑容,“哟,小家伙回来了,让二哥哥抱抱。”

    紫衣女子嘟嘴道:“夫君~你好自私,每次都自己抱老七不让人家抱。”

    “娘子,我哪里不让你抱嘛,等晚上老七睡觉的时候你可以想抱多久抱多久嘛……”

    “真的?我就知道夫君最好了,么,么。”说着,抱着岳老二的脸啃了两下。

    “就两个?再来两个嘛……”

    老七看着两人在面前亲亲我我,原先松开的肌肉又紧张起来,最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转头看向贴着墙根一动不动地在一边看天的人。

    “……姚五哥,”老七轻声唤道,“你怎么又被钉着了……”说罢上前把他衣服四角的七个夺命镖摘了下来。

    姚五哭丧着脸,松了松僵了一夜的筋骨道:“还不是你六姐,把人家勾搭得心痒痒的,但是硬是不从我,又把老子钉着过了一晚。”

    “我只是想勾引你,又不是要陪你睡觉。”对面房门突然被从内踢开,一个身着粉红外衫的二十多岁的青年女子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看着老七,柔声道:“七儿回来了,半年不见,又俊俏了许多呢。”说着,伸手抚了抚老七的额发,滑到脸颊上,再顺着臂膀滑到腰间,身体也不断靠近,几乎贴在老七身上,“平日里也不捎个口信,叫六姐好生想念。”女子的脂粉气和体香一起袭来,老七不自觉地吞咽一下,慌忙抓住她的手:“好了,六姐,你还是勾搭五哥吧,勾搭出火来接着把他钉在墙上。”

    他抬头看了看院子中越来越多的人,问道:“三哥四哥呢?”“老三最近经常一个人溜出去练功,老四被我派到后山砍柴去了。”岳老二满面微笑,搂着老七的肩膀要带他进厅堂。

    “……你总派四哥干这个,他的头何年何月能好?”

    岳老二嘿然一笑,道:“我也没想让他好过,嘿嘿,他好了,寨子里又要分担一批人力去砍柴了,你给发饷钱?”

    “那大哥呢?”

    “哼,艾老大那个笨猫儿,上个月偷偷溜去了成都的倚翠阁逍遥,我名下青楼无数,他偏偏去了别个开的青楼不说,居然一晚上花了一千六百五十四两喝花酒,而且——居然没有过夜!”

    “……他怎么花的这么些钱……”

    “进门打赏老鸨、龟奴各五十两,交给老鸨二百两要她打赏给门口的乞丐,吃花酒花了五百两,叫了七个花魁,打赏姑娘七百两,喝酒不小心打破白玉杯子两个,赔了五十两,花酒喝的晕头转向,自己马丢了,居然花了一百零四两买了倚翠阁后院拉磨的驴骑了回来,把身上的钱花得干干净净!要不是默儿去成都办事在路上捡到了他,他和那头驴都得饿死。”

    “叫默儿捡到他……那他还不如饿死了……”

    “默儿这次还好,带他回来的时候一路上还喂他吃糠和白菜叶子了。默儿骑驴,他跟着小跑回来的。”

    “……这次还好,果真还是手下留情了……那么老大现在在哪里?”

    “嗯,我叫他去看山下的那家客店了,正好叫六儿和团儿休息几日……”

    两人在厅里正叙着家常,忽见外面一个喽啰慌慌张张闯进大堂,高声报:“报!报、报、报、报、报、报、报、报!”

    “抱什么?”岳老二不耐烦道,“小破,你也想抱七爷?”

    “啊……不是……二当家的,有人闯寨!”

    “闯寨?”岳老二剑眉一挑,冷笑道:“还真是遇到刺儿头了。”说罢起身要出去,身边的七当家也立刻起来要跟着出去看看,被岳老二拦下:“七弟刚回来,好好休息休息,这点小事,你二哥一会儿就能处理好。”七当家也不推辞,便坐下喝茶了。

    岳老二带着几个兄弟匆匆出了厅堂,到了寨门口。

    “我当是何人呐,”短须男子笑得一如昨日,诡谲奸诈,“原来还是杨公子你哟,怎么,想好要把人送给我兄弟了吗?”

    枫灵皱眉看着他,抬头看了看他头上的“桃花寨”三个字,道:“岳二爷是桃花寨的寨主么?”

    “公子有何赐教呢?”岳老二笑而不答,只是问。

    “二当家何必装傻充愣,”枫灵冷声道,“昨儿个说是放了我们,又怎么出尔反尔,夜里做出偷偷摸摸的行径?”

    “什么?”岳老二一挑眉毛,斜眼看了下昨天那个少年,道,“老小还是没死心么?”

    “二哥……老小昨晚老老实实呆在山上的。”

    “嗯,呵,杨公子,何必血口喷人呢,我们是土匪,却不是小偷,既然昨天说放过你们,就必然不会再染指你家人——怎么?今天杨公子你独自上山,难不成是将那一车如花美眷都丢了?啧啧,可惜啊可惜,给岳某人留一个两个也好啊,哈哈……”

    枫灵心中压火,昨日尘儿不见后便嘱咐田谦照顾好她们几个,连夜上了山,没想到山上机关重重,暗合八卦阵法,让她绕了几个时辰才上山不说,看岳老二这姿态,也是不愿交人。枫灵略一思忖,拱手道:“既然二当家如此说话,杨某只好告辞了。”她心想直要没戏,就只能暗中夺人,便准备转身离去。

    “慢!杨公子当我这桃花寨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岳老二冷笑道。

    他话音方落,枫灵顿时觉得耳后生风,急忙偏头,一枚叶形飞镖擦耳而过。枫灵忙不迭地掩耳回头,正瞧见一个绝色的粉红衣裙女子站在岳老二身边,朝着自己一笑,百媚顿生。

    “二当家,怎么对杨某如此偏爱,不舍得杨某离去了么?”枫灵心下不安,不动声色地拭去耳上血迹,瞥向那粉红衣裙的女子,道,“杨某不喜擅拿别人东西,姑娘所赠的东西,还是姑娘自己保管的好。”随后将刚才夹到的那枚镖向她眉心扔去。

    枫灵用的劲道不大,那镖被那粉衣女子轻松躲过,她却又向枫灵抛了个媚眼,附耳对岳老二道:“二哥,这位公子还真的是十分有趣呢,留下来给六儿玩如何?”

    “切,六儿看上这小子?那老五我给你把他留下来就是!”昨日那个带佛珠的男子从旁挥舞一把大刀向枫灵劈来。枫灵慌忙闪身,绕到他背后,意欲点他的穴,不想那老五却比自己快,回身又是一刀横劈过来。

    枫灵大惊,慌忙仰身,叫那男子一刀劈空。枫灵抓住机会,忙扫他下盘,将他绊倒。男子复又起身,还想杀她。

    “不想你家老大死的话,就给我住手!”忽地传来爱笙的声音,面前众人都是一愣,枫灵忙回头,看到爱笙用剑迫着昨日那个店老板站在寨门口。那老五钢刀忽地落地,枫灵见状,急忙到了爱笙身边。

    “爱笙……你怎么独自来了?他们呢?”

    “少爷,咱们先下山吧。”爱笙沉着道,“他们还在往山上走,我担心您的安危,所以带着这家伙先来了。”

    “老大!你,你怎么被小姑娘捉住了?”岳老二咬牙切齿。

    “二儿啊……”店老板苦着脸道,“我也不知道撒,我昨天晕过去了,早上醒来就看到这个女娃儿拿着我的牌子问我到底是谁,然后就把我押着上山了。”

    “……什么牌子?”

    “就是柔儿给我做的牌子撒,写着‘艾穆,性平和,不会武功,无杀伤力,喜晕,健忘,望好心人拾到晕倒的他将其送上峨眉山桃花寨,必有重谢’那个。”

    “……”

    这家伙居然是桃花寨的老大,枫灵顿觉不可思议,但为今之计,还是借着这个人质赶紧逃离这里才是真的,便小心翼翼地后退,准备离开。

    “二儿,救我撒,人家不想做人质撒。”艾穆哀声道。

    “你……你个笨老大……”岳老二话音中透出焦虑来,枫灵更是不敢放松,脚下的步子加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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