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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现得那么奇怪,那么的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后来我就送了她回宫……”

    枫灵不动声色地听到最后,抱起胳膊来,轻轻捏了捏天应穴,走上前去,右手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狠狠扇了曹陵师一个耳光。

    “你!”曹陵师是相国公子,自由出入于王公贵族之中,便是太子,也与他关系亲密无间,如今被人扇了耳光,不由得大动肝火,“噌”地站起了身。

    枫灵并不畏惧,她不卑不亢地迎着高自己一头的男子的愤慨眼神,声调略略拔高:“曹陵师,你听着,你不仅仅是个情种,你还是当朝丞相的儿子,堂堂的□□刑部官员。你难道以为你活着只是为了儿女私情?”

    曹陵师张口想要辩驳,却没能说出口,泄气地落座。

    枫灵将酸胀的手掌背在身后,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手掌肌肤之中:“怜筝是我的妻子,我是不会让她忘记一切的,我会保护她,不会让她轻易的失去自我。你若是个男人,就马上去找那个老妇人还有叶寂然。”

    “为什么?”曹陵师不解。

    枫灵轻轻合眼,转过身,朝门外走去:“世间一切试图全然忘情的手段都是虚妄而危险的,怜筝现在很危险。”。

    这句话,师父杨四曾经和她说过。

    忘情丹,也叫失心丹,由江北医药世家贺家人研制,的确可以令人忘情,却也会令人性情大变。它更是一种□□,服下的人会慢慢的被□□左右,最终为此毒蚕食而死,杨四曾告诉枫灵自己年轻时不懂事,曾把这药给他最爱的女人吃过,但后来发现犯了弥天大错,好不容易才救回了那女人的性命。怜筝一下吃了两颗,更是危险。

    世间一切试图全然忘情的手段都是虚妄而危险的,能够将一种情愫消去只有两个法子,一种是用岁月的洗涤使之冲淡、消弭,另一种,是用更为极端激烈的情绪来取代这种情愫。

    比如说,恨。

    夜幕降临,天色昏暗。枫灵独自行走于金陵街上,她饥肠辘辘,头脑也不甚清醒,却仍是勉力分析着方才从曹陵师那里听来的消息。

    背负药囊,弯腰驼背,声音与外表极其不相衬。

    枫灵倒抽了一口凉气,想起了那个帮自己假死的老妇人。

    若真是她,老人家,你为什么要给怜筝吃那种药呵……

    她满腹纠结,疑云丛生,一步步向着宫廷而去。

    “少爷,您回来了?”刚进流筝宫,就看见爱笙跑上前来,一脸开怀,枫灵撑开疲惫的眼,看着她,虽然仍是踌躇,却不由得为她快乐所染,展露出一个笑容来。

    “驸马,您回来了。”看到“雍容大气”的怜筝公主规行矩步地款款向自己走来,枫灵不禁打了个寒颤,悠然一叹。

    “您一定饿了吧,怜筝已在寝殿为您备好了饭菜,至于府宅那里我已派人通传过了,说驸马今天就在宫中安寝了。”怜筝彬彬有礼,温婉娴静,带着枫灵从未见过的谦恭。

    她想见到这个女子的每一面,却不想见到这虚假的一面。

    枫灵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向寝殿走去,她的眸色愈来愈深。

    爱笙很是紧张,不住朝枫灵撇去,枫灵展开眉头,回以微笑,示意她不要担心。

    今晚,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寝殿里桌案上摆着一桌清淡筵席,倒是十分可口。枫灵用膳时,怜筝只是在旁边坐着,出奇的温婉。

    平常人家娶妻,大概也是希望妻子如此温柔贤淑的吧。

    吃过了饭,枫灵借口看书又到了书房,说起来,她还真是苦恼今晚该怎样度过,现在的公主和以往排斥她的那个怜筝不一样了,若是真要她——那怎么办?

    她随便拿起一本书,也没有看清书名,定睛一瞧,不禁哑然失笑:《忘忧清乐集》若是下棋真可忘忧,不弱自己下个昏天黑地。

    忘忧这回事,和忘情一样,虚妄。要想真正不忧,得等到事过境迁。

    打了会子谱,枫灵侧着转动了脖颈。她站起身来,向书房四周望了一望,白日没有看清楚,此时才注意到墙上挂着她和怜筝一同画的观音像,情难自已,她近前去看,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天画画的时分。

    回头却又看到秦圣清画的枫灵的画像,看到他的题诗,枫灵叹了口气,轻轻抚着画中人的面庞,杨枫灵呵,你怎么这么苦命啊。

    门突然开了,怜筝低着头,双手交叠于前,向着枫灵行礼,道:“驸马原来在赏画。”

    听着那过于娴静的声音,枫灵轻轻咬了咬嘴唇,转过身来,微笑道:“公主,这画画得很不错。”她佯装品评的模样,将目光又聚拢在了画上。

    “其实,初见这幅画我也吃了一惊,还道是秦榜眼是在侮辱驸马,没想到却听了个故事,很是感人。可惜的是,那女子就这么死了——不过,她长得很像驸马。”怜筝说得平淡,却惊起了枫灵一身冷汗。

    她碎步上前,到了驸马身边,二人一同望向画中人,默默不语。

    夜晚静谧而美好,良辰美景,如花美眷,本该是极美好的夜。

    “驸马,”怜筝低声道,“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安寝吧。”

    枫灵心里咯噔一下,情知躲不过去了。

    “公主,你先去睡吧,我想——”进了寝殿,枫灵尴尬不已,还想最后挣扎一下,寻个借口去做些别的事,但怜筝默默走到她面前,抿唇微笑,低声道:“从前是怜筝的错,怜筝未能尽为妻之责,但现在怜筝改过了,请驸马让怜筝服侍驸马。”

    枫灵彻底地无话可说了,只得扯了个笑,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好……”

    “那我为驸马更衣。”怜筝轻轻地靠近枫灵,动手为她更衣。她帮着枫灵解开了纹章绶带,脱下了外罩青纱。

    枫灵握住她的手,悠然叹气,刻意压低了的声音里带上了一分喑哑:“让我来吧。”

    怜筝羞赧地低下了头,又偏向了一边,脸颊两侧都浮上了红晕。

    枫灵轻轻解开了她衣衫的带子,手滑进衣襟,隔着中衣揽住了她的腰肢,拉到了自己怀里,低头吻住了她。怜筝没防备驸马有此举动,身子绷得僵直。

    水一样的馨香充斥鼻息。

    枫灵的吻落得轻巧而温柔,柔软的唇瓣在嘴角处盘桓周转。她本能地探舌出腔,寻求着另一个柔软的反应。原来,有时候,如此亲昵的亲近,也是会想要落泪的。她出手极快,勾住怜筝颈背,点了怜筝睡穴。

    怀中女子渐渐瘫软,慢慢滑落她的臂弯,她躬身托住女子的身躯,醉了一般低低吟道:“怜筝,我等你回来。”

    枫灵把怜筝抱回床上,为她脱去了衣服,犹豫一阵,上床拥着怜筝,嗅着她水一样的馨香,轻叹一声,浅浅睡去。

    四更天,枫灵早早起身,点燃一支蜡烛,穿好了衣衫,一回头却看到怜筝面露娇羞之色,扯着被单半遮半掩,起也不是,睡也不是。

    枫灵有些尴尬,后悔昨晚给她脱得太多了,不禁红了脸,宽慰道:“公主继续睡吧,悟民前去上朝了。”

    “驸马,您起身了吗?”门外传来了爱笙细微的声音,枫灵急忙答道,“起了起了!”便打开门出去。

    开门的时候,爱笙好奇地想把头探进来看看屋中的光景,枫灵忙不迭地用身子挡住她,笑着说:“看什么?小鬼!”

    爱笙撅起了嘴,一脸的不高兴,嘟囔着:“谁是小鬼!?”随后又关切的问:“昨夜,没出什么事吧?”

    枫灵温和微笑:“没什么事。”

    爱笙将朝服递给她,枫灵回头看了看寝殿,摇了摇头,到书房换好了衣裳,持笏板上了朝。

    朝堂之上国师和右相又一次吵了起来,只因后者建议迁都而前者拼命阻挠。

    双方争执得厉害,因而大多数朝官都保持了沉默。

    “现下尚与南国开战,此事暂时不议,退朝!”隆嘉皇帝愤而甩袖离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陵师较之昨日已经精神了不少,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他追上了枫灵,高声唤道:“驸马!”

    枫灵驻足转身,拱手道:“曹大人,怎么了?”

    曹陵师到了近前,上下打量了一下驸马,吞了吞口水,试探着问道:“驸马昨日是在宫中就寝的?”

    枫灵扬起了秀气的眉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是又怎么样?”

    曹陵师马上现出了尴尬的神情:“没什么——不过昨夜我在街上见到那个老妇人了。”

    “真的?”枫灵心里骤然一紧,忙抓住了他胳膊,“那她在哪里?你把她留住了吗?”

    “没有,我昨天晚上求了她好久她根本不理我。又因为太晚了没办法进宫,只好退朝后再来找你。”曹陵师言语焦虑。

    枫灵轻轻咬着下唇:“这样,那你告诉我你是在哪里见到她的,我去找。”

    她自尚书台告了假,投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寻找那个神秘的老人。

    枫行开遍全国,却在金陵和幽州没有分号。在幽州时,枫灵曾问过杨四,为何没有见过师父的产业。杨四告诉她:“幽州和金陵,都是不该有枫的地方。”

    彼时年少,枫灵并不明白,时至今日,仍是不解。金陵没有“枫行”,她只能凭着自己的力量来办事。

    不知不觉间,枫灵竟从清晨找到了黄昏,疲倦至极,累得双腿就似灌上了铅。爱笙在借口看到行走踟蹰的她,心疼地扶着枫灵到一旁休息,劝她说:“少爷,曹大人找到那老妇人时是在昨夜,兴许她此刻已不在这里了。你这又是何苦呢?”

    枫灵咬牙苦笑,心中暗忖:爱笙啊,你当然是不知道这药的厉害,我累些不算什么,只是怜筝若不经救治恐有性命之虞。

    尽管枫灵就这样找了一天都不停歇,却最终没有找到那个老人,她只得神色黯然地回了驸马府。

    世间一切试图全然忘情的手段都是虚妄而危险的,但如不能及时抽身,下一步,便是泥潭深陷,彼时彼刻,枫灵还不知此理。

    【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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