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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厉的意志似乎陷入了迷糊,邵宣也将他背回客栈时,他竟似是半梦半醒,已说不出多少连贯的话来。
他一再回想,也只记得适才单疾风就只初时用刀柄撞到过凌厉背心,但那一次算不得太严重。不对啊。他想。就算是激到了旧伤复发,他原先只是外伤严重,并无这般内伤。现在他内息这般时断时续,倒像……倒像是连正常地运转都已不行了一般。
到得屋内将凌厉放下了,昏暗的光线下只见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极不相称的汗珠一粒粒从额头上渗了出来,发白的嘴唇间,呼吸变得很沉重,很艰难,很痛苦。他似乎并没有陷入昏睡,一被放到床上,一双手就下意识地扒住了床,好像仍然准备随时跳起来去给邱广寒报仇,但一双眼睛却仍然那么闭着,焦躁不安的表情明明白白地证明了他的力不从心——他睡不去,但也醒不来,呓语在蠕动的嘴唇间模糊不清。
他探他脉息,只觉脉跳纷乱,心下想着必须设法治疗,暗暗运起内功,才觉适才一战,自己耗力也是甚巨,运功实已勉强。
邵宣也心下颇急,听得楼下店堂内似乎仍有伙计说话的声音,拉开门去到走廊上向下喊道,小二!
伙计却似全未听到,正起劲地向一名客人陪着不是。只见那客人华服裘衣,声音清脆,是名二十出头的少女。适才邵宣也专心给凌厉疗伤,并未听见她说话,原来这少女说话声音却更不小,正斥道,我不是叫你随时给我空着几间上房的吗?现在你又跟我说没有?
那小二连连作揖道,小的实未料到大过年的,姜女侠还会光临敝处,所以……
邵宣也实不关心他们争些什么,见他并不睬自己,不由不悦,又大声喊道,店小二!
那伙计仍是不理他,却颇是殷勤地向那姜姓少女哈腰作揖。邵宣也心下不禁有了几分怒意,也顾不得什么,一按扶手飞身跃下了楼来,一把抓过那伙计的衣襟道,我在叫你,没听见么?现在赶快去给我找个大夫来!
那伙计被他一把抓过了,尚不知他是如何突然从楼上到了自己身后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身后那少女本来欲发作,此刻却看了邵宣也一眼,接话道,你找大夫干什么?
自然是救人!邵宣也回她一句。那伙计却突地跳起来道,你瞎了眼了!谁不知道姜女侠家里,就是太湖一带最有名的医术世家,你还在说什么大夫,不怕姜女侠废了你这对招子!
你姓姜……?邵宣也沉吟了一下。那太湖银标姜伯冲是你什么人?
就是我爹嘛!少女奇道。你也知道我爹呀?
这么说你是太湖金针的女儿了?邵宣也喜道。姜姑娘,素闻令慈医术是一绝,不知道今日是否来到此处?
我娘哪有那么容易出来叫你们这群江湖野人见到!少女口气又转为鄙夷。不过她又随即一笑,道,怎么,你生病了么?看你气色是不太好,不过方才你还能稳稳当当从二楼跳下来,也不太糟糕啊!
不是我,是一位朋友。邵宣也道。既然姜夫人不在,在下只好另想办法。
等一等!少女叫住他。本姑娘的医术也不差,你朋友在哪里?不想叫本姑娘去看看?
邵宣也正想问问那伙计附近有无其他大夫,闻言一怔,心道她是太湖金针的女儿,说不定真有几分本事,何况她既自己开口,我再问别的大夫定须惹恼了她,不妨先叫她看看。当下道,好,不过他病得很奇怪,只怕有点难。
怕什么。那少女说着回头向那伙计道,一会儿我师兄他们来了,就说本姑娘救人去啦!
小二连声应好,目送着她跟着邵宣也上了楼去。
凌厉躺在床上,有几分零星的咳嗽。
少女放下手中所提重物,走近去看他,边问道,他怎会这样的?
适才……与人交了手。邵宣也道。像是内伤,不过老实说,我也不甚清楚这伤是怎么得来的。
少女欲扳凌厉手腕过来把脉,只见凌厉双手都死死地掐住了身下的褥子,竟是半点也不肯放松。她颇有几分无可奈何,转头道,他怎么抓得这么紧,像跟这床板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邵宣也只好苦笑,过来帮忙将凌厉的手掰了转来。少女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去专心听起脉来。
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她半晌将凌厉的手放下去。邵宣也却几乎要跳起来了。他现在这样,你说他没有什么大碍?
你急什么,听我把话说完!少女也不甘示弱地道。我是大夫!
她边说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倾了粒药丸出来。先给他服一粒。她将药递给邵宣也。他是一时脱力,这药对他有好处。
一时……脱力而已么?邵宣也仍有几分不信,但这一回却也不敢再大声去质问她了,只接过药来,来回看了看,还是将药丸送入了凌厉口中。转过头来时,只见那少女已打开了一个小布包,包内长长短短,粗粗细细地插了数十支金针,细看之下,皆是插在透明的树脂之中。
姜姑娘,你这是……
此刻我须先用金针给他治疗,过后我再给你仔细讲。少女手上飞快,拈起金针,已向凌厉头上扎去。
邵宣也手却更快,一把捏住了她手腕,道,你一会儿说他没有大碍,一会儿说他是脱力,给他吃药,现在又要用金针治疗——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少女一挣,怒道,我姜菲还会害他不成?
我怎知你是不是真的姜菲;你这一针下去,我看倒像是要他的命!
姜菲盛怒之下,右手针一抬,便向邵宣也眉心刺到。邵宣也一闪避开了,只听她道,我告诉你,你再拖下去,他这身武功就要废了。本姑娘好心好意来给你救人,你倒怀疑起我来了,看样子你们是自己做贼心虚,好,你尽管另请高明吧,本姑娘不管了!
邵宣也见她收起了布包便要走,心下倒是生出了几丝愧疚之意来,忙拦住她去路道,姜姑娘,方才是我的不是,只因我这位朋友委实……委实有不少麻烦在身,我不得不多心。请你还是救救他吧。
姜菲一双眼睛瞪住他,邵宣也只见她犹自满脸怒容,正欲再说什么,姜菲的怒意却又淡了,转身道,等治完了他,我再跟你算账。你把灯拨亮一点提过来,站在这里!
邵宣也何曾受过这般指使,但这一回竟是照做了。假若凌厉武功全失,他想,那岂不比死了更叫他痛苦,无论如何,倒不如冒这个险了。
姜菲布包里的金针一根一根的减少。邵宣也每见她往凌厉身上要穴插下一根针去,都觉心提了一提,要出一身冷汗,不过到得后来,只见凌厉捏紧的双手渐渐松开了一些,额上渗出的汗珠亦不那么多了,脸色仿佛也不似方才般惨白,不觉放下一半的心,抽空去瞅了一眼姜菲,却又吃了一惊,只见她的额角却滴下汗来,甚至眼角眉梢,尽皆挂着汗珠,那油灯的光亮在她的脸上投下了极长的睫毛的影子,微微晃动着。
平心而论,姜菲莫说不丑,甚至可称得上不错,只是这个时候的邵宣也,绝对没有心情去注意。这偶然的一打量他才看清她的眉眼,但是陡然间不知为何,心头又是一酸。是错觉么?这双眼睛,竟好像有几分像广寒,只是……那双眼睛,再也见不着了……
他呆呆地出了神,直至突然竟有滴汗珠突然从姜菲睫毛上滴了下来。他一惊,回过神来,只见姜菲甩了甩头,侧目向他一望,也不说话,再回过头去专心于凌厉的伤势。邵宣也于是也转头去看凌厉。
总共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姜菲才算是针灸完毕。邵宣也也就举着灯,一动不动地站在边上,直到她将最后一枚针起出,这才小心地问道,好了?
姜菲看了他一眼,道,好了。她原本是要找邵宣也算账的,但此刻也似乎没了力气,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邵宣也不由地道,坐下歇会儿吧,姜姑娘。
姜菲横了他一眼,道,你何必假装关心我,若担心我害了你那个朋友,不如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邵宣也瞥见凌厉气色好了不少,便去搭凌厉的脉,只觉与适才比起来已好了许多。那一边姜菲顾自坐下了,哼道,叫你看你倒当真去看了,怎么,我害他了么?
邵宣也不大好意思地转了回来,道,适才的事,的确是我错怪了姜姑娘,万望你勿见怪。
姜菲手一挥,道,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一般见识。你那位朋友隔一会儿就能醒了,叫他别那么激动,跟床板都结了仇了。
邵宣也一笑,道,多谢姜姑娘这次救了他,恕在下无知,方才他究竟是何病症,为何会如此?
我说了,一时脱力嘛。
一时脱力,至于像你方才说的,一身武功都保不住?邵宣也疑问。
要看是怎样一个脱力法,他当时一定是……
正说到这里邵宣也突然作了个手势,低声道,噤声!姜菲一怔之下,只听有人急促地嗒嗒,敲了两下门,随即推开了门来,道,打扰了,请问……
大师兄,你来啦!姜菲一看到来人就站了起来。怎么这么久!
那“大师兄”见到她,脸色也缓了下来,道,你果然在这里。目光一转,看邵宣也,似乎微微警觉,再看到他桌上的弯刀,又似吃了一惊,脱口道,阁下莫非是中原第一刀的邵大侠?
邵宣也站起身来道,在下正是邵宣也。
那“大师兄”忙抱拳道,邵大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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