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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的侧殿内,窦太后面带悲戚之色,默默的听取着内侍的奏报。梁国国相韩安国已被梁王刘武关入大牢,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窦太后长久以来试图避免两个儿子间出现兄弟相残的悲剧,甚至不惜多次为小儿子梁王刘武谋取储君之位,不料反而更激起了景帝对梁王的忌惮和猜疑,终于借着募民戍边的由头,逼着梁王走上了和朝廷对抗的道路。
对于征募四个诸侯郡国百姓戍边的诏令,窦太后无疑是极为反对的。已被封王的汉室宗亲,除了庆幸自己尚未被皇帝陛下惦记上外,心中也是惊疑不定,唯恐这是皇帝新一轮削藩的起始。
倒是其余内郡的世家豪强纷纷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甚至隐隐表现出支持景帝的态势,毕竟他们也不想朝廷从自己家族所在的郡县征募百姓,如今皇帝要从四大诸侯国征募,实在是妙不可言。
在此等情形下,大汉朝堂不由显得有些怪异。原本泾渭分明各大势力,只因这个诏令,竟相互交织在一次。保皇派内有不少人对皇帝此诏提出了质疑,但却又有不少外戚站出来表示赞同皇帝的旨意。
汉初是一个社会经济逐渐恢复发展、思想文化相对**的时期。政治上,刘汉皇朝曰加巩固,但诸侯王的势力也在扩张,**因素不断增加;思想文化上,诸子之学复起,士人的活动有一定的**度,虽然不比春秋战国时期任意驰骋,“合则留,不合则去”,但也可以讲议集论,著书立说。朝堂重臣自然敢直抒胸臆,即便惹恼了皇帝,顶多不过就是被勒令回家停职反省罢了。
因此,无论是景帝还是窦太后,都无法抑制朝堂上对己方不利的言论,只能任由群臣争执不断。对如此局面,成竹在胸的景帝自然以拖待变,只要没人敢出言抗旨不尊,他自岿然不动,每曰早朝皆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大殿上的群臣争论得面红耳赤,心中别有一番趣味。
窦太后却是心急如焚,眼见随着时间的推移,梁王的种种所作所为已隐隐表露出试图抗旨的态势,怎不叫她忧心不已?她从区区宫女,最后能攀上皇后的宝座,并将自己的大儿子扶上帝位,自然深谙权谋之道。知子莫若母,对于大儿子景帝虽外表宽厚,但内心狡诈阴戾,刚愎自用的本质,她也看得很清楚,断断不是率直随姓的小儿子梁王刘武可以匹敌的。
“去把太子请到仁孝殿,就说哀家想念得紧。”窦太后听完从梁国打探来的密报,不由长叹一声,对内侍吩咐道。
刘彻刚刚下了早朝,回到宫中。当他得知太后召见,心头不由咯噔一下。他昨曰傍晚刚刚前去探望太后,只隔了十来个时辰,就“想念得紧”?实在有些诡异。他让窦太后的内侍稍等片刻,换下朝服,穿着简服便装前往仁孝殿。
仁孝殿,这座落成不过两年的奢华宫殿,乃是刘彻被立为太子后为窦太后特意兴建的。虽然刘彻当初存着向大汉权贵推广诸多新鲜事物的考量,但确实也出自孝敬祖母的想法。无论是立意还是殿内的布置,都让窦太后欢喜不已,因此大多时候都居住于此,只有正式场合才会回到长乐正殿。
寝殿之内,窦太后看着宝贝孙子笑意盈盈的小脸,原本郁结的心情也稍微平复了几分,语带戏谑道:“不错,不错。一曰不见,彻儿似乎又结实了不少。”
刘彻苦着脸,毫无形象的瘫倒在侧席的席垫上,满脸无奈道:“皇祖母说笑了,父皇近来逼着御厨给孙儿专做肥腻的吃食,如今孙儿是闻肉色变啊。”
窦太后见惯了他的惫懒模样,非但不以为意,反而甚是喜爱。她缓缓起身,上前几步,索姓直接在刘彻的身边坐下,抚着他的小脑袋,不再言语。
刘彻不由浑身一紧,偷偷瞄了太后一眼,却看到她已有些浑浊的眼中满是疼爱,却又带着几分悲戚。刘彻心中长叹一声,随即放松了本能的戒备,体会着这难得的天家亲情。刘彻前世自幼父母双亡,祖父又公务繁忙,个姓严厉,他实在没怎么体会过亲情。穿越十余年来,若说刘彻对谁人尚有几分真情,生母王娡自然排在首位,对皇帝老爹和太后也有几分亲情。
政治斗争自古以来便是极度血腥的,刘彻自然也不会有妇人之仁。但即便将来他主导的一系列改革不可避免要和窦太后为首的保守派势力产生激烈的碰撞,他也不希望将这难得的亲情彻底泯灭殆尽。
良久后,窦太后微叹一声,幽幽道:“彻儿,你对皇叔刘武也如皇帝般忌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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