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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今日皇上心脉波动过大……”顾灵瞳目光深叹中夹着恸意,片刻,方颔首,“皇上先休养一日,待明晚吧!”
顾灵瞳为这样的顾城风感到心疼,明知再让他们两个相见无济于事,可她还是忍不住应下!
……
大魏,通州城南是丘陵之地,四下山峦微微起伏,群山下,苍月驻军就在一处水源地方扎营。
今夜无风,星月皆隐于厚厚的云层之外,军营中,除了巡夜的士兵外,所有的将士都已歇下。
贺锦年是被心口的疼痛转醒的,象积蓄了千年般无法排解的沉痛刀挖似地活剐着他的每个寸肌肤。既使是在昏迷中,她还是忍不住惨叫出:“城风……”
她捧着胸口坐起,胸口处疼得恍若被撕成碎片,每一寸骨头、每一根神经,无不碎成渣!
又梦见他了!
在血海连天的忘川之水,一身明黄衣袍无风而动,双足没血水之中,视觉移进时,那百虫在他的足踝处翻腾撕咬,泡在血水下的双足,血肉磨糊,脚趾处可见森森白骨。
她曲着双膝,一手环抱着自已,一手无意识地摸索着足踝处那一条的红绳。
自从顾城风驾崩之后,她一直浸于悲伤之中,浑浑沌沌不知身在何处,醒时怔坐在顾城风的陵墓前缅怀,睡时恶梦连天,到了通州行营中才发现自已的脚踝上戴了根结绳。
结绳完整如新,但从编织细绳的材料上看,这是多年前在苍月民间流行的绣线,如今的苍月商铺里,已鲜少出售这种绣线,从结绳的编织手法,以及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她猜测,定是从燕京的月老庙求来。
她从不知道,顾城风何时收藏了这样的一根月老绳,直到驾崩前方缚到她的足上。
她每一回去触摸、去感应时,总能看到多年前的顾城风,白衣胜雪立于人群之中,象所有求爱的少年一样,虔城地向月老许愿,求一条姻缘绳。
因为容貌出众,许多来许愿的少女偷偷看着他,人群中不乏也有认出他就是景王殿下。
众人纷纷猜测,景王是为了哪一个佳人而求取姻缘,最后,不知是谁提了句,晋安国公府的韩昭卿是苍月第一美人,又与昊王妃相熟,定与景王殿下也有交情。
也只有如此佳人,方值景王殿下一心求娶。
此人的一番见解,很快得到众人的呼应,从此后,顾城风痴情于韩昭卿的流言便传遍整个苍月大陆……包括当年的申钥儿,也正是听到这样的传言,亦认定了顾城风与韩昭卿之间的情愫。
原来,一切缘于此!
每一次夜半从梦中醒来,她总要反反复复地回忆着那一段她错过的岁月,从这五寸的结绳中,看到彼时的顾城风对申钥儿的一往情深,每看一次便心悸一次。
除了征战外,每到夜里,已成习惯。
再无一丝睡意,她披衣下地,赤足走到黄铜镜前,镜中,少女两颊苍白无色,白色的云织彩锦柔顺地贴在她的身上,越发瞧出肩头、胸口已消瘦见骨,双眸美则美已,却涣散无精气,在幽幽晃动的宫灯下,如一抹生魂,无丝毫人气。
她现在总算刻骨认识到,为什么顾城风在她离去后,会夜夜失眠,食不知味,在极短的时间内,身体破败至死。
那时因为,顾城风灵魂缺了一道精魄,他魂识不全,在感情中,他患得患失,总以为有一日会失去所爱,所以,他方紧紧将她囚锢在身边,容不得他们一丝觑觎。
而在她执意去了大魏后,他既无法承受她离开,又极度担心她与秦邵臻旧情复燃,两相折磨之下,身体极速破败。
而她,离开他后,始终相信他的爱,她从不相信他们会分开,既使血咒缠身,既使血咒一身不破,但她笃信,只要没有夫妻之实,他们还可以相守一世。
尤其是平安渡过了苍历113年,前世的死期后,她从不曾想到,生离之后,竟会死别!
如今,没有了顾城风,她也熬不下去了,只待攻下大魏汴城,统一了天下,待来日把江山还于昊王顾城军,她就不用逼着自已活下去!
她穿上宽大的衣袍,披上银色甲胄,戴上银盔,定了定神,黄铜镜中,只露出眼睛和嘴唇的她显得英姿勃勃,再看不出一丝的萎靡不振。她步出帅营,开始夜间巡视。每到夜里,她趁着失眠,就会开始无规律地抽检士兵的帐营,两军对峙之际,最忌纪律开始松懈,出现聚众赌博。
苍月的营地按着八卦阵落地而设,首尾连接,正中间是将营,八个方位的兵营,内轴是弩兵营和粮仓库,中间一圈为步兵,最外圈的为骑兵,一旦被敌军攻击,外围的骑兵可最早突围,以免发生马惊闯入步兵密集区,易发生踩踏事件。
轴心的弩兵人少,却最为精练,所以,一旦发生有变,马上出帐营,便可自动围成圈,万箭齐发朝营外射去。
夜间巡逻的线路有五种,由不同的步兵组担任,每夜负责巡逻的组到酉时方由贺锦年决定,所以,即使有内奸混进,也很难掌握步兵巡逻的盲区。
最后,军营里每晚都会放飞三十几只飞鹰,在空中盘旋,若有异状,会马上发出啸声示警。
营中的夜巡将士已习惯了看到深夜贺锦年出来抽查,迎面遇见是,众人默契的噤声而过,以免惊动营中休息的将士。
巡视至战马营时,她走进了一间属于雪声和雪箭的马房。
雪箭似乎已睡了过去,雪声看到她,摆了一下身子,慢慢地踱到贺锦年的身边,低下首,亲腻地用脑袋摩挲着贺锦年的头,然后,开始用嘴巴叼衔着她的袖子,一扯一扯地撒娇。
贺锦年微微一笑,轻轻理了一下雪声脖子上的综毛,低声一笑,“知道你馋了!”说着,便从袖子中掏出几粒糖喂给了雪声,又俯下身,轻轻扶抚着雪声略微鼓起的腹下,神色温柔,嘴里却嫌弃地道:“都当妈妈了,还这么贪嘴,小心别把肚子吃得太大,到时候就不好生马宝宝了!”
雪箭听到动静,亦醒了过来,马上蹭了过来。挨在了贺锦年的另一边。若说以前,雪箭一定也会讨着要糖,但自从雪声怀孕后,雪箭就有了做父亲的意识,开始处处让着雪声,连糖也不抢了。
贺锦年又从怀里掏出五六颗摊在手心上,雪箭粗粗地喘了一口气,似乎挣扎了片刻,低下头,舔了一块后便马上走开了。
贺锦年呵呵笑开,郁气渐散,她拍了拍雪声,“瞧,你的夫君这么疼你,次次都把好东西留给你!”
雪声是到战营后怀上的,刚怀的那一段时间,突然变得焦燥不安,又不肯进食,贺锦年以为它是不是误食了什么,传来太医一诊,疑是怀上了。
而雪箭的脾气也开始变得火爆起来,它不允许任何人和任何战马靠近雪声半步,除了贺锦年和戴少铭几个它相熟悉的人外,其它的人,包括战营中的马夫也被他踢了一脚,躺了半个月还下不了榻。
贺锦年马上派人到城中找兽医,马上确认,已有一个多月。
雪声是初孕感到不适才焦燥,而雪箭,则是动物的本能,开始保护伴侣和幼崽。
贺锦年听兽医说,马的孕期为十一个月,加上幼马出生时,也要半年后才能断奶,这期间都需要特殊的照顾。
贺锦年本想派人把雪声送回燕京的挽月小筑,但瞧雪箭气势汹汹护着妻子的模样,显然是无法将二人分开。
何况,她亦知一对情侣被分开后的痛苦。
所以,贺锦年当即下令负责战马的后勤部给雪声和雪箭单独建立马房,并单独给雪声配置营养的粮草。
她命马夫每天按时把雪箭和雪声所吃的粮草和水放在马房外间,尽量不要打扰到它们。
雪箭和雪声通人性,并不需要象别的公用的马房一样锁紧马房,完全可以让它们二人自由在军营中行走。
而贺锦年,只要有空都会挑出时间去看看雪声,给它带一些糖果。
雪声怀孕,需要休息,白天军营很吵杂,雪声无法法入眠,加上雪箭多数不在,雪声显得有些焦燥。
所以,尽管贺锦年在这里的心情可以变得舒缓些,但也不敢太长地停留,呆一盏茶时后,离去!
贺锦年依然毫无睡意,便接着巡视,至弩步营时,突然一种异感袭来,贺锦年猛地扎住了脚步,抬首看向西北之方向,只见那里几只飞隼在绕空盘旋,虽未发出鸣叫,但振翅之声极为异常。
贺锦年脑中“嗡”地一声,握剑的手不停地颤抖,胸口仿佛裂开,那种疼痛连毛孔都会感觉得到,几乎剥夺了她所有的知觉,甚至听不见身后跟随她的两个小兵紧张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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