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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汐和朝臣正在御书房里议事,忽然听宫人来禀,说厉淳生了重病,卧床不起。
宋汐大惊,竟来不及向大臣交代,匆匆赶回了寝殿。
厉淳的确病的不轻,孤零零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神志不清,平日里让人喜爱的天真活泼全不见了,只迷糊地说出一些呓语。手脚抽搐,忽然剧烈地一蹦,紧接着微微颤抖,牙关却咬得咯咯作响。
这病,竟来的这么凶。
宋汐看着,揪心极了。
脸色败坏地大叫太医,不一会儿,床榻前就围了一群人。
一位在宫里颇负盛名的老御医正在把脉,脸色也是白惨惨的,额上冷汗直冒,手也微微颤抖,浑身紧绷得像一根弦。
待宋汐问起,“病情如何?”
他竟紧张得语不成调。
厉淳的病来得凶狠,也来的蹊跷。
事实上,自从这位在神龙殿里醒来,他们这群御医就没闹明白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估摸着是伤着脑袋,元气大伤,却无法给出根治之法,只能虚耗着。
好在这位也实在争气,自个儿竟慢慢好了起来。
龙颜大悦,他们这些人也得了赏。
哪晓得,病来如山倒,眼看着,又不行了。
而他们,依然摸不准是什么病症。
从脉象上看,说是风寒吧!
谁家的风寒,一夜之间就是要命的势头?
若说不是风寒,可又是个什么呢?
说旧疾复发,药石无灵,他们这群人定得脑袋搬家。
宋汐见他哆哆嗦嗦,半天出不来一句话,又见他头发花白,以为他老的不中用了,不耐烦地将他打发了,随手指了个年轻太医,恰好是当初第一个替厉淳看病的那位。
殊不知,那老太医如蒙大赦,虽说在圣上跟前落了个无能的印象,也总比脑袋搬家的强。
这位年轻的太医,定力倒好些,脸不惨白手不乱抖,额上的冷汗却依然在冒,天知道,他是将恐惧强压在心底呀!
半响,他收回了手,望着帝王冷峻的脸庞,决定实话实说,“公子身上乃是风寒之状,可能是昨个儿夜里受凉了。”
此话一出,众太医皆倒吸一口凉气。
谁都知道这是风寒之状,但风寒也要有个风寒的样子啊!
这位明显是病入膏肓,用风寒的法子能治得了吗?
如若治不了,还不是死路一条。
果然,宋汐有了疑虑,语气隐怒,“风寒有这么严重?”
闻言,众太医出了一身的冷汗,那年轻太医却难得镇定道:“可能是公子的体质比较特殊,陛下也知他曾受到致命创伤,能活下来本就是个奇迹。这段日子,表面上看起来似渐渐好了,实则是个空架子,稍有不慎,以致邪气入侵,便一病不起了。”
宋汐脸色阴沉,“朕不想听你说这些,朕让你治好他。”
年轻太医默然,众人也噤若寒蝉。
宋汐扑倒在床边,拉着厉淳的手,连连喊着,“淳儿,我是汐儿,你快醒来吧,求求你了,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一声声带着祈求的呼唤有如尖刺扎着人心,叫人心疼得紧。
不是心疼帝王,而是心疼他们自己的脑袋。
这位虽然不是昏君,但在痛失所爱之下,也难保不冲冠一怒为红颜。
真要砍几个御医泄愤,朝臣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确实是他们的“水平”问题。
唤了几声,厉淳不应,干裂的嘴唇不停地抖动,呼吸急促而琐碎。
宋汐忽然回头,瞪向一群太医,气急败坏地说道:“一群废物,留你们何用?”
一时间,鸦雀无声,个个压低了脖子,畏手畏脚,唯恐第一个被拿来开刀。
眼角瞥见那丑婢侍立一旁,宋汐对她招手,“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她只是一介婢女,并不通医理,初始也有些懵,可对上帝王那双目光沉沉的眼睛,她便知道必须得说点儿什么,便呐呐道:“昨个夜里,您走后,公子便坐在石阶上等了您一夜,奴婢劝了,公子不听,还将奴打发走了。天亮时,奴来寻,发现公子不见了,公子一贯爱捉迷藏,想是躲到哪里去了。奴在屋里没找见,在花园里找了一圈,再回来时,公子已然在寝殿了。奴要伺候他用早膳,他却说心里发闷,吃不下。可能是夜里着了凉,这一天的,都没吃没喝,也没到花园里玩耍,只呆呆地躺在床上。奴瞧着不太对,要请御医来看,公子不让,非要等您回来。谁想,午睡后奴来叫公子,工资就人事不知了,奴怕出事,这才斗胆遣人去请陛下您。”
宋汐知道厉淳昨天晚上等了自己一夜,心里很不是滋味。
平素里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化了,那么娇宠的一个人,她是脑子抽了,才舍得落他的面子,伤他的心。
她也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面,竟是这么的重要。
仅仅是不高兴了,就让他郁结于心,病重至此。
她真是该死。
忽的,厉淳呼吸急促,胸脯剧烈欺负,喉咙里咯咯作响,像是往外涌痰似的,看得人心惊肉跳。
宋汐吓得面无人色,贴近他的耳畔,连连呼道:“淳儿,淳儿,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众人听她的声音,都快要哭了,心惊她用情之深的同时越发地噤若寒蝉。
这时,门外快步走来一个蓝衣侍卫,却是宋汐近随,脸上带了几分喜意,“陛下,瞧瞧谁来了?”
宋汐扭头一看,就见一个姜黄衣裳的俊雅男子信步而来,肩上还搭了个药箱,见了她,温和一笑,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俊雅,不是宁璟又是谁?
宋汐犹如见了救星,当即顾不得礼节,一把将他抓到床前,急声道:“阿璟,淳儿病的很重,你快给他看看。”
宁璟见她急的乱了分寸,不由得伸出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柔声安抚道:“我知道了,你不要着急。”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再没有旁人,一个绝处逢生,一个温柔如水。
众人识趣地退下了,只余那丑婢在一旁伺候。
宁璟先是给厉淳把脉,脸色便凝重起来。
宁璟不说,宋汐也不敢问。
宁璟从随身携带的一只小瓷瓶里倒出一粒淡褐色的丹药,喂厉淳服下。
此丹入口即化,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药香。
紧接着,宁璟让侍女替厉淳脱去上衣,拿出针包为其施针。
这一施,就是两个时辰。
宋汐见过程如此繁杂冗长,到最后都不放心旁人,而是亲自打下手。
结束时,饶是宁璟,也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宋汐见他满头大汗,忍不住掏出丝巾替他来擦汗,才触及额头,忽然觉得不妥。
对上他含笑又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宋汐头皮一麻,这时候收回来反而显得欲盖弥彰,只得硬着头皮擦了几下,正想将丝帕扔开,冷不防被宁璟接过,象征性地在下巴处揩了两下,便十分自然地收入袖中。
宋汐瞪得眼睛都圆了,对方却当没事儿人似地。
难不成,他是不好意思扔在地上?
不过,她更关心的是厉淳的安危。
此时的厉淳,呼吸已经平稳,身体也不再抽搐,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却比之前那种死人白好太多了,神态也很安详,像是好梦正酣。
显然,宁璟已经控制了病情。
宋汐心中一定,复看向宁璟。宁璟开了方子,那侍女将药方吩咐下去,便伺候宁璟净手。
这实在是一双医者的双手,修长细腻,又不乏力量感,此刻沾了水珠,更有一种剔透莹润的光泽,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侍女拿了一块干净白布替他拭手,十分细心的样子,看在宋汐眼中,竟莫名有些刺眼。
心中竟有一种感觉,如宁璟这般洁身自好的男子,是不该有女子离他这般近,尽管只是贴身伺候。
宋汐道:“阿璟,我们出去走走吧!”
说罢,率先往屋外去了,眼角余光一瞥,见宁璟夺过侍女手中的白布,匆匆揩拭后,便紧随她而来,宋汐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两人走在园中,宋汐主动开口,“淳儿……”
宁璟心领神会,沉吟道:“你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他深受重创,能活下来已是不易。”
“记得。”太医也这样说过,只不过被人这样一遍遍提醒,心中委实不好过。
宁璟又道:“他的由此落下病根,这可能伴随他一辈子。”
宋汐心里一紧,“那会怎么样?”
“这么说吧,他的身体很虚弱,普通疾病,稍有不慎就容易要了他的性命,他这一生也不能再习武,只能做些清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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