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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改制,若是无关紧要的小改动,凭着你谢家继承人的身份,朝廷里的老狐狸不忍也得忍你,再容不下你的特立独行,也必须给谢家几分面子。”
萧昊完全抛弃了自己作为尊贵的大晋太子应有的风度,直呼谢清华的名字,就连自己本宫的自称都给忘了。
“但对选官令下手,谢清华你简直是在自寻死路,挖那些世族老不死的老底,抄他们的老巢。你若是从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改起,麻痹那些老不死,层层递进,由表及里,倒也不失为一条好计策。可你上手就想动选官令,谢家继承人的身份哪里可能保得住你!!”
越说,萧昊的神情愈发严厉,语气几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可见他对谢清华想对“选官令”下手的策略的不赞同。
“我只怕你今天改制,晚上就会被大宗师给暗杀了,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恐怕都得感谢你谢家列祖列宗的庇佑。”
沈冰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不由得为眼前之人的胆大包天惊出一身冷汗,自古以来,改制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简直可以说是要提着人头去做的买卖,哪一位有所成就的改制者,不是小心翼翼,层层深入,偏就谢清华如此大胆,甚至是不要命,一出手就向着大晋朝廷的要害之处打去。
选官令这块烫手山芋谢清华也敢去碰,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她谢清华不敢做的?
迎着萧昊和沈冰满满都是“你疯了吗”的惊惧疑问目光,谢清华在心中微微的叹息了一声,纯黑色的明眸中有一缕惆怅的微光闪过,若是还有时间,她自然也想循环渐进,由表及里,一样一样慢慢来,好完全剔除大晋这巨人身上的腐肉,可她只有十年时间便要离开玄天界,北周更还有她宿命的敌人越瑾意虎视眈眈,她不对着大晋的要害之处下重药,改制又哪里可能成功得了!
选官令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惹得萧昊和沈冰如此失态?
要说起选官令,就不得提一提大晋独特的政体——
皇族、世族、寒门庶族,这站在大晋顶端的三个势力,犹如一个完美稳定的三角形,支撑起整个大晋,同时也分割着把控大晋的权力。
而无疑,在三方势力当中,世族的权力是最大的,但世族有凭借什么,能攫取整个大晋最强大的权力呢?其中的关键,便是这小小的选官令。
大晋人若是想要入朝为官并爬上朝廷中枢的高位,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名为“征官”,一条名为“选官”,而选官令,就是“选官”这条入朝路上的特殊产物。
除此之外,如林音的家族一般耗费大量钱财捐一个小官虽然不是不可行,但这样捐出来的官,向来没有升迁的可能,而且从来只有微末小官,才能被朝廷拿出来让人捐官,所以但凡是有点志向的非世族嫡系子弟,都更愿意走“选官”这条路子。
而所谓选官令,顾名思义,就是一块小小的令牌,不过令牌虽小,它的含义却不简单,它可是代表了一个人入朝为官的资格,是扣开大晋朝廷的通行令,没有选官令,寒门庶族和世族旁系子弟压根就没有向上爬的钥匙,从中可见选官令的重要性。
当然,世族嫡系子弟入朝为官是不需要选官令的,世族子弟在他们十六岁那年就必须游历天下,但世族嫡系却多了一个特殊任务——在这些世族嫡系子弟的游历途中,他们必须拜访至少十位在《天下名士录》、《天下将才录》和《天下修武录》榜上有名的贤德人物,得到他们的承认和评鉴书,作为自己入世的名望资本,而且更苛刻的是,这十位贤德之人还不得出于同一录,十人中至少有两位要必须分别出自《天下名士录》和《天下将才录》。
这些能在《天下录》上留名的大贤大德,从来难以被世俗利益所打动,所以能完成这一特殊任务的,从来都不是庸碌之人,唯有文成武就、极为出众的世族子弟,方才能一举成功。
一旦这些世族嫡系子弟完成自己的游历,成功得到评鉴书,朝廷便会向这些子弟发出入朝为官的邀请,于是这一条路,就被称为“征官”。
“征官”确保了只要是能从这条路上走出来成功入仕的世族嫡系子弟,每一个都是世族天骄,堪称是天下英才,只是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的私心,这些被各大世族精心培养出来的英才们,效忠的第一对象从来不是大晋这个国家,而是自己的家族,这些英才世族在大晋上层的统治稳固无比,但为了维护世族地位,也在很多伤害世族利益的情况下,他们偏向性的态度,同时也阻碍了国家的发展。
所谓“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族”,说的着实是再精辟不过了。
只是世族嫡系子弟无须选官令,通过朝廷“征官”入朝,获取为官的资格,可偏偏选官令的所有名额,都把控在世族嫡系的手上,按照世族的品级,由多到少,依次分配,得到选官令名额最多的,自然是顾王谢陆这四个大晋的顶级世族。
同时这也导致了,但凡有意于入朝为官的非世族嫡系之人,都必须投效于这些世族嫡系,方才能换来一把未来掌握大晋权力的钥匙。
玄天界之人重信诺,敬鬼神,既然立誓投效,就少有背叛之人,但凡背叛者,将永无东山再起之日。
所以靠着这小小的选官令,大晋世族在大晋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凡是有大晋人的存身之地,就脱离不了这张大网的控制。
说选官令是大晋世族的命脉,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夸张。
“呵呵,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疯子,”一直沉默着没有出声,任由萧昊和沈冰责问谢清华的顾长安突然愉悦的低声笑道,“没想到原来谢清华你啊……才是这个世上最大的疯子。”
疯子!!!顾长安一言给谢清华的行为下了定义,事实上,这同样也是萧昊和沈冰想要说的,不过他们固然诧异震撼于顾长安激烈的反应,但心中都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看顾长安的反应,想必他也是不赞同的,长安公子辩才极佳,由他说服谢家两兄妹,定然能成。
只是信心满满的萧昊和沈冰却一时错眼,没能察觉顾长安的异常,只见顾长安唇边的笑意竟一时难以止住,他只觉得自他来到这个世上,当真没有任何时间的任何事,可以比这一刻碰上的,更令他开心了。
萧昊惊讶的望着顾长安,突然发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位突兀向他投诚的、名满天下的长安公子,此情此景实在是对顾长安以往印象的大颠覆。
顾长安从来都是从容的、淡定的、自信的、温雅的、智珠在握的,甚至是谦逊的,即使是喜悦,也是浅浅淡淡的,如水般清浅的,又有何人曾经见过他如此模样
——他的神情是极致的喜悦,说出这句话时,他眉目之间的疯狂更是令人心惊,琉璃色的眼眸里,投射出的不再是令人心疼的、深蓝色如海渊的忧郁清寂目光,而是带着疯狂甚至是癫狂的意味。
这是一种人于黑暗中前行已久,却忽然之间乍见一缕明光的喜悦;这是一种在人群中孤寂已久,却突然得到同类的欢愉;这更是在冰天雪地之中,燃起熊熊火焰的温暖。
如何教我遇见你?又是何等有幸遇见你?
偏偏在我将要在心底埋藏这一场风花雪月的余烬之时,上天投出不死心的火星,教我知道,这冰冷而纷扰的尘世,原来还有一人,知我,懂我,怜我,等待着与我来一次盛大的相遇。
当真是令人喜悦啊!!顾长安唇边含笑,温柔的凝视着谢清华,眸光是难以看懂的复杂,混合了极尽缱绻的柔情和令人战栗的疯狂,甚至还有势在必得的坚定。
“不过疯一场又如何,”顾长安唇边含着似水的柔情,温声道,“有阿珠你陪着,”他唤着她的小名,“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萧昊和沈冰被这大反转弄得瞠目结舌,就连一直悠闲饮酒的谢清珺,都开始撸起袖子,想要亲自上阵,教训教训这胆大包天,敢在他谢清珺面前调戏她妹妹的登徒子……
谢清华制止住谢清珺的动作,看着顾长安良久,目光交汇,无须多言,一切尽在两心知。
随后她微微一笑,眸光流转,依旧烟波浩渺,却像是印刻上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
她没有指责他的无礼,只轻声笑道,“那就说定了。”就连原先清冷冷的音声,也好似含了数不尽的笑意。
说定了,为我把棋局上差得最后一粒棋子填补上;说定了,为我亲自编排的这一场命运的大戏描补上最美的妆容……
顾长安,谢清华在心里轻轻念着这三个次,第一次,不再是清风明月不留痕,她古井无波的心境泛起了微微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向外扩散着,迟迟不能平息。
而谢清华一片白茫茫的识海中,那株代表着她道心的不知名奇特植物渐渐凝实,开始抽出一点嫩绿色的新芽……
听,究竟是谁的心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