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武林秘笈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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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直到傍晚时分，忠伯才送来饭菜，看到孟去病脸上的表情，忠伯便有几分心知肚明，叹道：“少爷这个人就是这样，从小性子就执拗得很，认准的事无论如何不肯回头。”孟去病自知时日无多，却是故作轻松，淡然一笑，接过饭菜，吃得甚香，连道好吃。忠伯知道他是存心让自己心里好过，轻抚其头，说道：“孟公子是个好人啊，老天爷不会不开眼的。”

    话虽这么说，接下来数日，忠伯虽是依照各种疗治毒伤的方子熬得药汤，喂孟去病喝下，却未见有丝毫起色，反倒愈加沉重，发作的间隔越发变短，发作起来越发厉害，就算毒伤暂歇，也已经坐不起来，每日里只能躺在床上，忠伯虽是费尽心思做的好菜，喂得几口，他便完全没了胃口。

    孟去病看到忠伯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心中歉疚，低声说道：“忠伯，等我毒伤好了，一定把你做的饭菜一口不剩全部吃完。”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毒伤发作，昏迷过去。等他醒来，已是夜深人静时分，看到屋里点着一盏油灯，忠伯正在灯下翻看一册手卷，看得极是入神，连孟去病苏醒过来，都没察觉。

    孟去病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咳嗽了几声，忠伯听到声响，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欣喜之情，攥着手卷，奔到床边，喊道：“孟公子，我找到替你解毒的法子了。”他见孟去病面露不解，将手卷一晃，说道：“你看这是什么？”孟去病认出来，原来他手里攥着的正是火云子的那本《五毒全书》。

    忠伯说道：“这些天我在这本《五毒全书》上找了几个方子，教与街坊四邻，虽是不能尽除城中的疾疫，却也大有好转。我就一直在想，这书上必是记载得有解毒之法，方才果然被我找到了。”他说到得意之处，忍不住开怀大笑。

    孟去病虽是料定必死，早已心灰意懒，到底青春年少，听到事有转机，自己或能不死，自是如同在荒漠中找到一口清泉，心中欣喜，再看到忠伯神情憔悴，雪白的须发似乎又白了许多，心里大是感激，低声道谢。忠伯笑道：“等我治好了你的毒伤，你再谢不迟。”

    可是解毒之道当真是说易行难，说起来不过是施之针灸、佐以药石，将毒从经脉导出，却要根据所中之毒、中毒的部位，循着早晚时辰血气运行之道，依法施治，其中施针轻重、用药多少又要随着男女老少、体格强弱再行变化，种种奥妙之处当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惟如此，孟去病误食的毒蝎更是剧毒之物，若不是那一日被仇无涯运功略略纾解，怕是早已毒发身亡，如今郁积而成的一团燥热之气在他胸腹间盘桓已久，甚而至于浸入周身经脉穴道，岂是易与。

    忠伯每日做罢饭菜，便手捧《五毒全书》，对着墙上的一张人体经络图，反复研读揣摩，想得入了神，浑然忘了辰光，有一回遇到难解之处，百思不得其解，足足冥思苦想了一个时辰，突然他好像想到一个法子，找来纸笔，将难解的句子抄录在纸上，匆匆离去，过了片刻，又匆匆回来，眉宇间舒畅许多，似乎难解之处已经豁然开朗。

    自此以后，但凡遇到不懂的地方，有时是一句口诀，有时候又是一个施针的手法，他便都抄录下来，等到积累得多了，又是匆匆离去，过了片刻再又匆匆回来，他腿上的伤处尚未痊愈，走起路来不免一瘸一拐，去的时候步履沉重，回来之时便又显得轻快。

    孟去病当然猜到他是去找人相询，初时并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此厉害，再是难解之处，忠伯总是去的片刻便即回来。直到有一天他从沉睡中苏醒，看到忠伯趴在桌上，想是疲劳已极，正在酣睡，屋里一片静寂，只有桌上的油灯燃起火苗，微微晃动。突然他看到一条人影悄无声息地掠进屋里，身上穿得正是那件青布长衫，袖口被撕**已经缝补起来。

    孟去病不知为何觉得心跳加快，怕被仇无涯发觉，赶忙把眼睛眯了起来，从眼缝中看到仇无涯静静地站在忠伯的身后，看了看摊在桌上的《五毒全书》，又看了看墙上的经络图，若有所思。不知过了多久，忠伯似乎做了个噩梦，身子动了一下，嘴里说出一句梦话，眼看着将要醒转过来，仇无涯好似被惊醒，身形掠起，疾速蹿出屋去，等到忠伯清醒过来，早已去得没了踪影。

    忠伯站起身来，舒展腿脚，看到孟去病睁开眼睛，便笑道：“孟公子是不是独自饿了，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孟去病这才明白，原来忠伯每日相询的不是别人，正是仇无涯，他有心想把方才看到的情形告诉忠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摇了摇头，看到忠伯神情憔悴，心生感激，想要谢他，可是还没等他说出话来，突然觉得胸口剧痛，不由得大叫一声，从床上滚落下地，在地上翻滚起来。

    忠伯大惊失色，赶忙要上前搀扶，孟去病已经从口中喷出血来，浑身抽搐，只听到忠伯不住地喊，“孟公子，孟公子”，便昏迷了过去。这一次的毒伤发作甚是厉害，绵延数日，孟去病时而苏醒，时而昏迷，就算苏醒过来，也是神志模糊，觉得胸口那团灼热之气已然散入四肢，周身的经脉穴道如受火炽，剧痛难忍。神志模糊当中，他好像看到忠伯来去匆匆，搬来许多物事，不知道搬来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所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