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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处长
甘文峰离开后,沈跃把刚才的录音倒回去重新仔细地听了一遍,听完后问侯小君道:“关于甘文峰刚才的讲述,你有什么看法?”
侯小君斟酌着回答道:“这是一个具有预示性的梦。家里空荡荡的。霾。他说自己很自卑。喜欢手术。在漂亮女同学面前的讷言。出轨的渴望。对专业的自信。金虹车祸死亡后和他的晚餐……这些关键词似乎都有着某种特别的含义。他分不清虚幻与真实,这对任何人来讲都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可是,他所讲述的内容中究竟哪些是真实的,哪些又是虚幻的呢?甘文峰和金虹的那次晚餐及后来发生的一切难道真的是他的臆想吗?不一定,也许是他记忆中时间的错乱。”
沈跃点头道:“所以,我们的第一步必须要搞清楚,他讲述的内容中究竟哪一部分是真实的,哪一部分是虚幻的。这非常重要。真实的世界是显性的,是他真正的活动轨迹,而虚幻的世界往往代表着他的潜意识,那才是他真正希望,或者是他最害怕的东西。”
第二天上午,甘文峰准时来了。沈跃请他坐下后问道:“我这里有咖啡和茶,你喜欢喝什么?”
甘文峰笑了笑,问道:“其他病人也有这样的待遇吗?”
沈跃笑着回答道:“看情况。当面对一个沟通困难的病人的时候,我会采用这样的方式舒缓一下气氛。甘医生,你也是学医的,应该明白心理医生和病人间相互信任的重要性。”
甘文峰看着他,道:“我信任你。”
沈跃点头,说道:“我知道。不过我认为我们之间的信任还需要进一步加深。我知道你有着自己的顾忌,毕竟我正在试图进入你的内心世界,所以,你的内心很可能会有些抵触,一方面你信任我,另一方面你担忧我对你了解太多。甘医生,是这样的吗?”
甘文峰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艰难地点了点头,道:“是的。”
沈跃笑了笑,说道:“所以,我请你喝茶。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咖啡。我们应该算是同行,我会给你更多的时间让你了解我的想法。也就是说,今天上午甚至这一整天的时间我就只接待你一个人。我希望你能够把我当成是你可以信任的朋友。”
甘文峰有些感动,说道:“谢谢你。”
作为心理医生,必须时刻与病人保持着平等的距离,而不是高高在上。沈跃朝他微微一笑,说道:“你不用谢我,我们一起来解决你的问题。”
甘文峰叹息着说道:“在很多人的眼中我的婚姻是幸福的。我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她是一位年轻的前途无量的官员。可是没有人知道我和她的婚姻其实早就名存实亡了。”
沈跃问道:“在你昨天的讲述中我发现,其实你一直在怀疑她早已出轨。这其实也是你内心渴望与金虹能够发生点什么的根本动因,是这样的吗?”
甘文峰摇头道:“这只是一方面。”
沈跃明白了:“其实,你早就喜欢上她了。是吧?”
甘文峰道:“她很漂亮,而且在我的心里她就像一位公主。”
沈跃想了想,道:“甘医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认为你的叙述中很可能存在着一些幻想的记忆。当然,你自己分不清究竟哪些记忆是真实的,而哪些记忆又是虚幻的。我也无法确定。不过有一种方法可以将它们区分开来。”
“催眠?”
“是的。只有催眠才可以进入你最真实的内心世界,不过这需要征求你本人的同意。”
“我考虑一下。”
沈跃看着他:“你害怕?”
他点头:“是的。我害怕。”
“你害怕什么?”
“……我不知道。”
也许,大多数人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会这样回答:不知道。但是他在思考了片刻后回答的是:我不知道。这说明了什么?是“我”真的害怕,还是“我”很在乎那些虚幻的记忆?
“我”是人类独有的词语,它代表着主体意识的觉醒。“我”是一切哲学问题的起点。“我”是我们任何普通人都不能去仔细思考的问题,它极有可能造成精神的迷茫甚至是分裂。
沈跃差点就沉浸在了“我”这个问题之中,这也是他曾经无数次准备去仔细思考但是又最终放弃了的问题。他看着甘文峰,提醒他道:“可是,如果我们不搞清楚这些情况,你的问题就不可能得到解决。”
甘文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说道:“你让我再想想。”
沈跃道:“好吧。我们现在先谈谈其他的一些事情。这样吧,我们采取问答的方式,我问你,你回答。”
甘文峰点了点头。
沈跃将泡好的茶放到甘文峰面前,道:“你应该放松一些,就把我当成是你的同事、最好的朋友。就像刚才那样,你问我问题的时候我如实回答,我希望你接下来的回答也一样,随意而真实。”
甘文峰苦笑着说道:“我……尽量做到。”
沈跃笑了笑,问道:“金虹为什么会成为那次访问学者团的一员,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我为什么要去想这个问题?她的名字已经在名单里面了。”
“你真的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想过,不过只有那么一个念头,我没有再去细想。”
“是不愿意去细想。是吧?”
“是的。”
“为什么?”
“不知道。”
“除了她的美丽,你认为她还有哪些优点?”
“……不知道。”
“所以,你对她只有欲望。征服她的欲望。是吧?”
“有欲望,但不是想要去征服她。我自认为没有那样的能力。”
“因为自卑?”
“是的。”
“所以你内心一直在等待,等待着她的主动。是这样吗?”
“是的。”
“于是,当她对你讲出了侮辱性的语言之后,你就愤怒了,甚至无法克制地杀害了她。是这样吗?”
“也许吧。当时我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你确定她当时已经死了?”
“是的。她死了。这时候我才害怕起来,然后主动去报了案。”
“可是,日本警方并没有在你的房间里面找到她的尸体。”
“所以,我更害怕。”
“所以,只有催眠的方式才可以分清楚你记忆中的虚幻与真实。”
“好吧。我同意。”
甘文峰躺在铺着洁白床单的床上,四周的墙壁是蔚蓝色的,房间非常隔音,蔚蓝色的窗帘已经拉上,柔和的灯光如月色般洒满了房间的每一处角落。甘文峰发现自己非常喜欢这样的布置,心里想道:或者,我的家里也应该变成这样。可是,她不会同意。
一只蓝色的催眠球有节律地在甘文峰眼前摆动,甘文峰听到沈跃那特有的带着磁性的声音在耳边飘荡,很快地,甘文峰就进入了催眠状态,呼吸匀速,睡态安详。
沈跃翻开甘文峰的眼睑,确认甘文峰已经真的进入催眠状态后摁下了录音键,轻声问道:“在大学的时候喜欢金虹吗?”
“喜欢。她太漂亮了。”
“你向她表白过吗?”
“我不敢。”
“她和她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你心里吃醋吗?”
“不。我很高兴。”
“为什么?”
“她不属于我,也不属于我周围其他的人。”
“那时候你在她面前自卑吗?”
“是的。”
“她大学毕业后与你有过联系没有?”
“没有。从来没有。”
“你有过想和她联系的念头吗?”
“有过好多次。最终还是放弃了。”
“为什么?”
“她不属于我。”
“但你们是同学。同学间联系一下也可以啊?”
“我害怕见到她。她不属于我。”
“其实,你希望她属于你。是吧?”
“是的。”
一个人在被催眠的状态下是不会说谎的。催眠,是心理医生进入病人灵魂深处的工具和渠道,这也正是甘文峰开始的时候犹豫的根本原因,因为灵魂深处属于我们每个人最隐秘的领地。此时,沈跃已经搞清楚了甘文峰那个梦的心理原因了——那是他内心深处对金虹的思恋,以及想要拥有她的愿望。
沈跃继续问道:“也就是说,你认为:如果她是你妻子的话,你的人生才是最圆满的。是这样吗?”
“不。她太漂亮了,她不可能属于我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说,她属于很多人?”
“是的。漂亮的女人从来都不会属于某一个男人。”
“所以,你觉得自己也应该是拥有她的男人中的一个,因为你现在已经足够优秀?”
“是的。”
“其实你有些看不起她,你觉得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是吗?”
“不。她是身不由己。女人长得太漂亮了,面对的诱惑就会很多,这不能怪她。”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么,你和她一起到了日本后经常在一起吗?”
“没有。到了日本后我和其他学者就开始参观当地的医院,后来在日本同行的请求下做了好几台手术,还做了几次讲座。她一到日本就到处去游玩了。”
“你是怎么知道她到处去游玩的事情的?”
“访问团的成员每天都在一起吃饭,我注意到她不在,于是给她打了电话。”
“她怎么回答的?”
“她说,她到日本就是来玩的。她还说,在妇产科领域,日本的技术并不比中国强,中国试管婴儿的成功率比美国还高。”
“你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甘文峰说了个时间。沈跃听了后心里一沉,因为他说的那个时间与他头天的叙述是一致的。沈跃问道:“是她主动来找你的?”
“是的。她说出去走走,一起去喝酒。”
“然后呢?”
“我们一起吃了点东西,喝了些酒,后来她主动提出要和我过夜。就在那天晚上我杀了她。”
“你再仔细想想,时间上是正确的吗?”
“我记得非常清楚。是我掐死了她。”
“可是……”
这时候甘文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沈跃大吃一惊,急忙敛住心神柔声对他说道:“没事,你只是做了个噩梦。没事,只是一个噩梦……”
随着沈跃的引导,甘文峰的情绪才慢慢平稳了下来。沈跃看着他,心里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他不敢继续下去了,暗暗叹息了一声,随即将他唤醒。
“情况怎么样?”醒来后的甘文峰满怀期望地问道。
沈跃不能告诉他实情,含糊着说道:“你对催眠有些抗拒。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甘文峰诧异地问道:“抗拒?”
沈跃点头,道:“也许是你的自我保护意识比较强。不过我已经搞清楚了一些问题。我们慢慢来,总会找到原因的。”
甘文峰带着失望离开了,沈跃却陷入了疑惑与迷茫之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为什么会在那个点出现抗拒?他究竟在抗拒着什么?
虽然心理学并不排斥宗教的理论,但沈跃绝不会认为甘文峰那天遇到的就是金虹的鬼魂。如果他那天所遇到的真的是金虹的鬼魂,也不应该出现刚才那样的抗拒反应。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这是沈跃遇到过的最复杂、最棘手的病例,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着手。但是他依然不可能去相信鬼神之说。肯定是有原因的,只不过我还没有找到罢了。他如此对自己说道。
第二天上午,甘文峰再一次准时来到沈跃的诊室。
头天晚上,沈跃又听了一遍录音,忽然发现甘文峰的那个梦其实很有意思。甘文峰进来后,沈跃将已经泡好的茶放到甘文峰面前,微微笑着说道:“你和我一样,习惯准时。甘医生,昨天晚上没睡好?”
甘文峰摇头叹息着说道:“根本就没办法睡觉。每一次刚刚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努力去回忆,试图弄清楚究竟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可是我越想搞明白就越睡不着,越害怕。”
沈跃问道:“你妻子呢?她知道你目前的状况吗?”
甘文峰摇头,道:“她出差去了。”
沈跃看着他:“我问的是,你妻子知道你目前的状况吗?”
甘文峰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我没有告诉她。从日本回来后我还是像以前那样每天按时起床、离开家,按时回家做饭,所有的作息时间都没有改变。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从其他地方知道了我的情况。”
沈跃又问道:“其实你从她的眼神或者某些细微的地方感觉到她已经知道了你目前的状况,是这样的吗?”
甘文峰点头,说道:“我是有那样的感觉,但不能肯定。现在我很多疑……”
沈跃再一次看着他,道:“你本应该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她才是,毕竟你们是夫妻。当然,我能够理解你的苦衷,不管你讲述的是真实还是虚幻,毕竟你的灵魂已经出轨。”
甘文峰苦笑着说道:“我的婚姻早已经是一潭死水,她知道了也无所谓。”
沈跃道:“哦?你的意思是说,你早就有离婚的念头了,是吧?”
甘文峰摇头道:“我没有想要离婚,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为什么?”
“清净。我喜欢清静,她不管我的事情,我也不管她的事。每天回到家里我可以潜心研究下一次的手术方案,或者看看书什么的。”
“离婚了不是更清净吗?”
“我们都需要婚姻的,那样会少很多的烦恼。”
沈跃点头。是啊,无论是单身男人还是单身女人,总是会被许多人关注。有些人替单身男女担心着急甚于他们担心着急自己的事情。当然,都是好意。不过却因此导致了单身男女内心更加不平静,甚至是苦恼和烦躁。沈跃因此意识到了一点:要么是甘文峰在婚姻情感上受到过极大的伤害,要么他根本就属于不需要婚姻的那一类人。
沈跃更愿意相信甘文峰属于前者。人是社会动物,婚姻是我们每个人必须完成的人生过程,传宗接代更是本能。甘文峰的内心充满着情欲,他不可能属于看破红尘的那一类人。沈跃想了想,问道:“你和你妻子是怎么认识的?”
甘文峰问道:“这个问题和我现在的状况有关系吗?”
沈跃解释道:“也许有关系,也许没有。你是医生,应该明白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复杂而多变的。而且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讲,心理疾病往往与我们童年时期或者过往受到的伤害有关系,所以,全面了解你过去的生活才有助于进一步分析你的病情。”
甘文峰摇头道:“现在我一进病房手就抖动得厉害。沈博士,我希望你能够首先解决我的这个问题。手术台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如果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的话,还不如让我就此死去。”
沈跃的心里一凝:想不到这个人对专业的执着到了这样的程度。也许,这本身就是一种心理上的问题,或者说是一种病态。沈跃继续解释道:“你的手发抖,其根源是因为你固执地认为是你的那双手杀害了金虹。你认为自己的这双手是用来给病人希望的,更担负着重要的使命,但是它们杀了人,你的心理无法承受。现在我们需要搞清楚的就是你为什么会存在着那样一个记忆,所以,我们只能一步一步地来。”
甘文峰黯然道:“是的。”
沈跃看着他,斟酌着说道:“甘医生,你想过没有,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专业执着到可以放弃一切的程度,这本身也是一种不正常。这说明除了自己的专业之外,再也没有让你感兴趣的事情,包括你的婚姻,甚至是生命。”
甘文峰怔怔地道:“我……”
沈跃若有所思地道:“所以,我需要更加全面地了解你,也许你病情的根源不仅仅是这一件事情,或许那次的日本之行只不过是一个激发点。”
甘文峰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焦虑,问道:“我的情况真的有那么复杂吗?”
沈跃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说道:“明天是周末,我们去钓鱼吧。也许我们换一个地方交谈起来会更容易一些。”
甘文峰没有反对,道:“好。”
初冬时节的江面上飘荡着一层薄薄的轻雾,如果不是透着凉意的江风时时在吹拂着,很容易让人以为这是夏日早晨的氤氲。
只有一套渔具,沈跃将它让给了甘文峰:“你试试。”
甘文峰摇头道:“我不会钓鱼。”
沈跃坚持着:“我们就是来这里散心的,你试试。”
甘文峰将沈跃已经替他挂好了鱼饵的吊钩抛了出去,他试图将它抛向很远的地方,但是发现只是在前方不远的江面上泛起了丝丝涟漪。他正准备将渔线收回来,却听到沈跃说道:“就这样吧。谁知道这江里的鱼会从什么地方经过呢?”
两个人在江边席地而坐,沈跃看着甘文峰拿着渔竿的手,说道:“你的手没有抖,而且很稳,这说明这确实是心理上的问题。”
话音刚落,甘文峰的手瞬间就抖动了起来,不过很快就被他控制住了,他叹息着说道:“是的。”
沈跃依然在看着他:“这说明你是一个很容易被他人影响的人。也就是说,其实你的内心很脆弱。”
甘文峰摇头道:“我不知道。”
这时候沈跃忽然笑了起来,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钓鱼而我却在旁边待着吗?”
甘文峰惊讶地看着他。沈跃即刻回答了刚才的那个问题:“因为我想成为你最好的听众。在这个地方,除了你和我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任何人,你可以随便地、肆无忌惮地说出你内心里面的一切。你应该相信我,我对你个人的隐私没有丝毫的兴趣,我只是想弄明白你目前心理问题的根源。”
甘文峰沉默了片刻,道:“沈博士,可能你把我的情况想得太复杂了。我这个人其实非常简单,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多隐私。你想想,我连杀害金虹的事情都敢承认,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口的呢?”
沈跃摇头道:“不。也许你的内心深处明明知道金虹的死亡与你无关,只不过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已,但是你已经知道,日本警方对金虹的死有了非常明确的结论。”
“当时是我主动去报的案!那时候日本警方还没有给出任何结论!”
“但是你一直没有告诉你妻子这件事情。这是为什么?”
“我告诉过你原因了。”
“好吧。那请你问问你自己,你告诉我的原因真的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吗?”
“……应该是吧。”
“其实,你对你妻子是有真感情的,所以你害怕失去她。是吗?”
“也许吧。我不知道。”
“在金虹之前,你背叛过你妻子吗?”
“……有过一次。”
“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甘文峰愣了一下。这时候他才真正明白沈跃是真的不关心他的隐私,因为他并没有问他出轨对象的身份,而是继续在了解他出轨的根源。甘文峰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有段时间,她晚上回家很晚,带着一身的酒气和烟草味。”
沈跃明白了,问道:“你怀疑她出轨了,于是就用同样的方式去报复她?”
他点头:“是的。”
沈跃问道:“你没有问过她究竟为什么喝酒抽烟?”
他摇头:“她身上的烟草味是别人的。”
“也许她心情不好,独自一个人去喝酒、抽烟了呢?你根本就没有去问过她,就那样怀疑她了?”
“她其实很漂亮……”
“也许,你们两个人的感情问题是出在你身上,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沈博士,这件事情和我现在的状况有关系吗?”
“不知道。也许吧。”
“我承认自己是一个情商很差的人,但我是真心对她好。每天再累都会坚持回家给她做饭。结婚后我没让她洗过一次衣服,包括她的内衣、内裤和袜子。”
“所以,你觉得她应该很幸福?”
“难道不是吗?我都做得那么好了,还能要求我做什么?”
沈跃叹息了一声,说道:“甘医生,你错了。婚姻的基础是恋爱,恋爱的基础是交流。作为心理医生,我还深知一点:并不是所有的女性都在乎物质的东西,相反,大多数的女性更看重精神生活。”
甘文峰辩解道:“可是,她应该能够感觉到我对她是真心的。”
沈跃点头道:“也许吧。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脸上的这张嘴不仅仅是用来吃饭的,它更是我们表达情感的器官。甘医生,如果我去向你妻子了解你的情况,你会反对吗?”
甘文峰犹豫了片刻,问道:“你会告诉她我现在的一切吗?”
沈跃看着他:“我会告诉她你的病情,不过其他的事情得看你的意思。”
甘文峰不说话。
沈跃依然在看着他,说道:“其实,应该是你主动去和她好好谈谈,而不是我。你说呢?”
甘文峰依然不说话。
沈跃似乎明白了,问道:“你不想去和她谈,一直以来你都在这件事情上犹豫,因为你害怕,害怕你的怀疑变成事实。是这样的吗?”
甘文峰点了点头。这时候他手上渔竿的前方一下子变成了弓形。鱼上钩了,一条鲫鱼被甘文峰钓了上来,他有些激动:“我居然钓到了鱼!”
沈跃替他从鱼钩上取下那条鱼,微微一笑后问道:“甘医生,你说,这条鱼为什么会来咬你的鱼钩?”
甘文峰不明白他的意思,道:“当然是因为鱼钩上的鱼饵。”
沈跃点头道:“是的。水里的鱼和我们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面,它并不能看到和意识到美味的鱼饵其实是一个致命的陷阱。也许你和金虹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那么你想过没有,她为什么要主动来诱惑你呢?”
甘文峰一下子愣住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沈跃淡淡一笑,说道:“所以,连你自己都不明白她诱惑你的理由是吧?那么你想过没有,或许她诱惑你的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你的一种幻想呢?”
甘文峰摇头道:“可是,我记忆中的那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沈跃提醒他道:“有句话叫作‘人生如梦’。其实,有时候梦给我们的感觉会一样真实,甚至比现实更美好。你想想,当时你在梦到和金虹准备一起去旅行的时候,你感觉到那是一个梦境了吗?没有是吧?直到你醒来后才发现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甘文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杀害金虹的过程只不过是一个梦,而我现在还没有从那个梦里面醒来?”
沈跃点头道:“也许就是这样。”
甘文峰忽然激动了起来,问道:“如果我还在那个梦中,那么现在的你呢?你也仅仅是存在于我的梦中?还有眼前的这江水,这条鱼,它们都是我梦中的东西?”
沈跃解释道:“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现在的我,以及你眼前的江水,还有这条鱼当然是真实的,不过你记忆中杀害金虹的那个片段却不一样。甘医生,我们暂时不要继续探讨这个问题了,这个问题很容易让你变得更加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其实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尝试着去相信日本警方的结论,为什么不去怀疑你自己的记忆呢?”
甘文峰喃喃地道:“怀疑?”
沈跃点头道:“是的。一直到现在为止你都不曾认真地怀疑过自己的那段记忆,也不曾反思过自己在对待婚姻问题上的过失。虚幻与真实的分辨其实与我们的科学研究是一样的,首先应该从怀疑开始。难道不是吗?”
“可是,我无法说服自己。”
“我理解,同时也知道这很难。你不用急,但是你应该从现在开始去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一切,包括你对专业如此执着的理由。或许你应该把自己想象成这江水里面的一条鱼,当你面对那个鱼饵的时候,你得学会去怀疑那个东西究竟是不是真实的美味。”
“你这样的话让我很害怕。”
“我知道。但是你曾经至少怀疑过一点,那就是你不可能永远自卑下去,于是才有了你一直以来的奋斗。是这样的吧?”
“那是因为我从来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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