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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崇州在审讯室反反复复触摸她的无名指,原来在丈量尺寸适不适合她。
沈桢攥紧,坐在高脚凳上,良久没有说话。
老宅那边,陈智云刚走出南院,被屏风后的江蓉截住,“智云。”
他回过头,郑重含笑,“大嫂。”
她假惺惺关怀,“倪影的病情怎样了?”
陈智云模棱两可的答案,江蓉完全摸不着头脑,“尚可,不好不坏。”
她试探挖底细,“中旭集团的汇款单据是倪影搞到的?”
“倪影和中旭副董的夫人有私交,老二当初要求中旭法务签署保密协议,若不是集团的内部高层泄露,那场贸易战距今已有五年,早就石沉大海,根本无从查证。”陈智云笑了,“我印象大嫂不感兴趣商业方面。”
“涉及陈渊,我必须留心老二的动向,你死我活的局面了。”江蓉也笑,“难怪你娶倪影,你大哥和陈翎还蒙在鼓里,认为你像老二似的,对那个女人鬼迷心窍了。”
他得意卷起袖口,“大嫂同样这么认为吗?”
“原本是,现在不是了。陈家的男人没一个省油的灯,什么都豁得出,什么都干得出。”江蓉抚弄着盘发的簪子,“我瞧倪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她私生活不检点,在名流圈人尽可夫,是时候划清界限了吧?”
陈智云打量她,“大嫂的提醒,我会采纳。”
江蓉掩盖不住的开心,“你这些年一心辅佐二房,如今我们不也联手克敌吗?利益当头,何佩瑜下作,她儿子阴毒,你和他们一艘船,榨干你的血,踩着你的尸骨上位,你讨不到好处。”
他默不作声,摩挲腕表的表盘。
江蓉察觉他对倪影并无卸磨杀驴的意图,她自圆其说,“你有心思,自己掂量办,我只感慨,老二待她也算不薄,她下黑手丝毫不念旧情,这种女人躺在枕畔,谁保证她没动花花肠子呢?”
陈智云未答复她,微微颔首,扬长而去。
江蓉目送他消失在楼梯口,旋即进书房。
助理在庭院恭候,服侍他上车,“二爷,大太太拦您了?”
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态度,“她挺有手腕。”
助理不屑,“她有什么手腕,要不是何佩瑜自掘坟墓,江蓉哪斗得过她。”
“大哥偏爱二房,何佩瑜又喜好在上流圈出风头,江蓉打着吃斋念佛的幌子避其锋芒。再厉害的手段,她也只好藏着。藏到今日,不是出手了吗?”
“她出手了?”
陈智云降下车窗,老宅那幢楼在柏油道尽头渐行渐远,“倪影交出对老二致命一击的证据,我立刻提出离婚,她会如何。”
助理醒悟,“会一同报复您?”
他有一搭无一搭敲击着窗框,“江蓉心知肚明,我和老二崩盘的症结,是我生出夺富诚的念头,即便二房垮台,老大上位,我也会从他手中夺取。她妄想挑拨离间,说服我抛弃倪影,借倪影的刀反咬厮杀我,替陈渊斩断一个劲敌。”
助理发动引擎,满面讥诮,“她太自以为是,连久经沙场的陈二爷也敢暗算。”
与此同时,陈政坐在书房,和江蓉对视。
她噙着笑,“无论老二能否脱身,你们父子之间嫌隙已生,不复往昔了。假设老大再恨你,你岂不是晚景悽凉?我劝你不要因小失大。”
事关乔函润,陈政非常心虚,自己当年做得太绝。
她这条命,陈渊明面罢休,私下是怨怒入骨。
顾虑母亲地位和家族前程,他没发作,眼下二房兵败山倒,这口怨气迟早要发泄。
与其费尽心力挽回老二,也未必得手,不如顺势而为,锤死二房,趁机和长房修复,陈渊达成所愿,父子自然相安无事。
他嘬着烟袋嘴,“我同意你的说法,只是陈家的当家人,联姻是必然。乔函润死而复生,她挡了陈渊的路。”
江蓉心满意足笑,“陈渊继承家业,担负陈家的兴衰重任,我作为他母亲,肯定要支持他,扫清他的障碍。”
她靠近,“你不方便行事,我代劳。陈渊一向孝顺我,他再生气,不会与我撕破脸,这点把握我有。”
陈政审视她,“多年来,是我小看你了。”
胜利在即,江蓉春风满面,“现在识破,也为时不晚啊。”
***
张理等陈政睡下,从老宅驱车去了一趟市人民医院。
他轻轻推开妇科2床的房门,床上女人正半睡半醒,“二夫人。”
何佩瑜睁开眼,适应一会儿灼白的光亮,“你来了。”
张理小心翼翼放下礼品,“我牵挂您。”
她嗤笑,“我落魄至此,竟然是你记挂我。”
何佩瑜掀开被子,抻平皱巴巴的衣服,“从老宅来吗。”
“我白天替老董事长批示了公司文件,特意腾出空,到医院探望您。”
她下床,去窗台斟水,装作闲聊,“是什么文件?”
张理蓦地不吭声。
何佩瑜背对他,不急不躁,“公司的机密,我理解你谨慎。”
“不。”他紧盯她背影,热情如火的凶猛,巴不得吞噬她,“二夫人需要我做什么,赴汤蹈火我在所不惜。”
她不慌不忙,“口渴了吧?先喝点水。”
张理双手捧水杯,“小姐夭亡,我担忧您难过,心中惦记得很。”
何佩瑜越过他肩膀,瞟了一眼走廊,一名护士托着医药盘,磨磨蹭蹭徘徊。
明显受人指使,在监视她。
她生产当天,便发现这名护士有问题。
因此,她不露声色,同老二演那出母子反目的大戏。
蒙骗了所有人。
何佩瑜拉开门,护士吓得一激灵,场面颇为尴尬。
反倒她若无其事,“王护士,挂水吗?”
“这是对面病人的药。”护士关切,“陈先生和护工呢?没有陪护可不行。”
何佩瑜明知她目的不纯,也配合她演下去,“我儿子在公司,护工去食堂打饭,刀口马上拆线了,我能自理。”
护士又叮嘱几句,匆匆离开。
张理整理着病床的被褥和衣物,何佩瑜反锁门,从他手上接过,“脏的。”
“我甘之如饴。”张理又重新夺回,“二夫人,给你当牛做马也是我求之不得的福气。”
何佩瑜僵在那,好半晌,“你担忧我难过,我为何难过?既不是和深爱男人的结晶,又不是健全的孩子,她在世上少遭罪,我更解脱,况且她帮我一个大忙,并非白白枉死,我辛苦怀她七个月也值得了。”
“佩瑜——”张理欣喜若狂抓住她手,“所以你不爱程医生,你对他没有情意!”
“当然没有,我赔上一辈子的青春,凭什么陈政坐享齐人之福?给他戴一顶绿帽子,我酣畅痛快。”
他激动颤抖着,“佩瑜,那你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吗?”
何佩瑜眼神定格在他面孔,对于张理何时爱慕自己,幻想自己,毫无头绪。
她从未关注过陈政以外的男人。
何佩瑜是真情实意地爱陈政,由爱生妒,由妒生恨。
“我知道。”她平静启齿。
她没有感情,没有温度。
饶是如此,她肯施舍他眼神,只他一个男人存在于她世界的那种眼神,足以唤醒张理久违的冲动。
“你愿意救我儿子吗。”
张理一怔,“救二公子...”
陈智云回老宅和陈政在书房交谈,他在天台听得一清二楚。
保老大,弃老二。
陈家大义灭亲在业内风波已起,轻易翻不了供。
本来,何佩瑜的“假举报”有希望救出陈崇州,区局调查结束,无罪释放,审计局那边的三把火也熄了。捞儿子,拖长房下水,可谓一箭双雕。
二房谋划精准,只要陈政不插手,何佩瑜势在必得赢下一局。
千算万算,没料到在江蓉的怂恿下,陈政又出招了。
张理委实不敢冒险跨出这步,“佩瑜,不为别的,只为你,我愿意救二公子,可老董事长打算让他替罪,我区区一个司机,有心无力啊。”
何佩瑜当即拉下脸,“究竟有心无力,还是交易的筹码没到手,你唯恐竹篮打水一场空,被我算计利用,不愿先为我牺牲?表诚意的付出都畏手畏脚,何必冠冕堂皇钟情于我?”她背过身,“你走吧,一个没用的男人,我同他无话可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