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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009的声音听上去心急如焚:“雪宝!你终于醒了!你干嘛去了?”
薄雪幽幽:“我生病了嘛,99。我和你说过的,你还不相信。”
系统009关心他:“那你这具身体的状况怎么样?还好吗?”
薄雪摇头:“不知道。对了,晏蓝山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系统009:“他收到消息就赶回来了,现在正在路上呢。估计没两天就到了。”
薄雪哦了一声,安心躺平。
……
晏蓝山的状态却没这么轻松。
自从他解决虫雾,就马不停蹄往回赶。身边与他同行的副官都有些担心:“长官,您没事吧,您已经连续驾驶18小时了,马上就要超过人体驾驶极限……”
他被晏蓝山冷冷的话给打断:“我是超S级精神力。不会有事。”
副官闭上了嘴。
真是一尊凶神。
两日后,他终于赶到了椰岛医院。
风尘仆仆,带着肃杀的气息。
薄雪正在躺在病房那张洁白的床里,睡容安宁。
白发轻轻散布在胸前,双手交叠,如同天使。
他……究竟怎么了?
医生路过病房,就被晏蓝山扯住袖子:“医生您好,我想请问一下,609号病人的情况,可以吗?”
医生被他吓了一跳,几乎有些胆战心惊地点点头。
两人来到了医院的办公室。
医生交给他一份报告,声音有些淡淡的:“609号病房的先生情况很特殊。他之前应该是有精神力缺陷,想必您应该也有所知晓。”
晏蓝山点了点头。薄雪有精神力缺陷,他是知道的,但是,只是这么一小段时间没有安抚,薄雪根本不可能变成这样。
况且,他离开的两年,薄雪也没有任何损伤。
医生继续说:“而我们检查到,导致这位病人受伤的最大原因,是精神力的消亡与虫潮影响。星际时代人人都有精神力标识,可是这位先生的情况却极为罕见——他的标识处只有一个疤痕,却没有任何精神力标识,表示实际精神力已经完全被废弃……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身体衰亡速度,比普通人更快。联邦人的普遍寿命是五百星际年,能够维持如此长的生命,精神力的作用必不可少。”
晏蓝山无意识地攥了攥手指,汗水濡湿了黑丝绒手套。
这……难道就是薄景山想要告诉他的“秘密”?
是他当时不以为意,甚至嗤笑不已的秘密?
“那,没有精神力的话……”晏蓝山听见自己的嗓音干涩,几乎带了点颤抖,“他会怎么样?”
医生摇摇头:“精神力的消失只是会缩短寿命,而真正致命的是这次虫潮的侵袭。普通的SHEEP公民之所以容易被虫潮影响,是因为他们的精神力强度不够抵御虫毒的侵入,于是这样的人就更容易患上并发症。而这位先生,两相叠加,再加上虫潮期没有特别防护,他的并发症已经很严重,甚至引发了身体各个系统的崩溃……我们的建议是,不要强制病人留院观察了。全看患者本人的意愿。”
医生的神色有些悲悯,像是安抚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晏蓝山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办公室。
副官见他情况不对,迎上去刚想问问题,就被晏蓝山轻轻推开。
“回去吧,帮我给联邦请一个长假。”晏蓝山的声音响起,“我要陪我的爱人。”
*
晏蓝山进去的时候,薄雪刚睁开眼睛。
护士正在给他换吊瓶,薄雪就靠在床榻上,神色柔软,银白色的长发被压得有些乱。
乖巧得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晏蓝山收敛了所有情绪,带出一抹笑:“少爷。”
薄雪有气无力:“你怎么才来啊。”
晏蓝山等护士换完了,走过去,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嗓子很哑:“对不起,我来晚了。”
薄雪闻到了他身上的风霜气,费力地仰起头:“不要道歉,晏蓝山。我原谅你了。”
晏蓝山亲了亲他的眼睛,又亲了亲他的唇。
他抱住了薄雪,几乎要把人融入怀抱之中。
薄雪看不见他的神色,他只感觉到,晏蓝山抱着他,抱得很紧,抱得有一点疼。
但是晏蓝山开心,就好了。
疼就疼吧,反正做什么也一样会痛。
他自顾自地说:“晏蓝山,晏蓝山。我好像生病了。”
晏蓝山很罕见地没回答。
薄雪又有些昏昏欲睡,打起精神继续说:“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他以为晏蓝山不会同意的,但是,他听见晏蓝山回应:“好,我们回家。”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他脖颈上,一滴滴。
滴答,滴答。
又变凉,滑落到他宽松了一圈的衣袖里。
薄雪颤了一下。
凉。
“晏蓝山,晏蓝山。”薄雪的声音越来越小,“你哭了吗?”
晏蓝山的声音低得只有他能听见:“少爷,我没有。”
“我们回家吧。”
*
他们真的回了家。
春天来临了,薄雪记得,他被救护车带走之前的那几天,别墅后面的花田里的蓝鸢尾只打着花苞,等他今天回来的时候,蓝鸢尾就真的全开了。
一朵一朵的,开得很娉婷。
一点点露水沾在花瓣上,风一吹,又滚落下来。
薄雪有些奇怪,问晏蓝山:“晏蓝山,今年我们种的蓝鸢尾,为什么没有香味啊?它们坏了吗?”
晏蓝山垂着眼睛,薄雪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
有香味的,淡然的,悠远的。
组合在一起,就会很浓烈。
是薄雪闻不见了。
但是晏蓝山嗯了一声,肯定道:“肯定是坏掉了。我也没有闻到香味,看来是种子不好的缘故。”
薄雪放心了,被他抱着,嘟嘟囔囔地数落着那些花:“晏蓝山,那我们明年买别的品种的花种吧。”
晏蓝山点头,亲了亲他的额头:“都好。”
薄雪被放在了床上。
蓬松的被子盖在他身上,他还觉得很冷。
还很重。
他说:“晏蓝山,换床被子吧,这个不暖和。”
已经是春天了,他盖的是棉被。
晏蓝山回过头去,声音带着一点鼻音,答应道:“好。”
薄雪迟钝,他没发现。
晏蓝山给他盖了两张棉被,虽然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但是,还是暖和多了。
薄雪能忍受。
晏蓝山抱着他睡。
小小的身体,现在更消瘦了,几乎只剩一把骨头。
不再温软,还有些硌手。
晏蓝山不嫌弃,把薄雪抱得很紧。
薄雪白天睡得多,这个时候,有些睡不着。
他和晏蓝山聊天:“晏蓝山,晏蓝山,你说我的病严重吗?”
晏蓝山的声音很坚定,带着安抚的力量:“不严重,少爷。”
薄雪点了点头,忽然很高兴地说:“晏蓝山,我想好了明年种什么花啦。虽然蓝鸢尾不香了,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它,想种一半。另一半花田,就请人来种雪绒花。”
晏蓝山没有让眼泪沾上薄雪的衣襟。他嗯了一声,压抑住鼻音:“为什么喜欢蓝鸢尾,它都不香了。”
薄雪想转过身,可惜晏蓝山抱他抱得很紧,只好作罢。
他背着晏蓝山,声音虽然低低弱弱,但是还是挡不住里面的欢喜:“因为它的名字里,有你的名字。蓝鸢尾,是你。雪绒花,是我。这样的话,我们就不会分开了。晏蓝山,你开心吗?”
晏蓝山的眼睛很酸,很涩。
他说:“开心。”
过了一会儿,他以为薄雪已经睡着了,他刚想松开手,去给薄雪泡药,就听见薄雪迷迷糊糊的声音:“晏蓝山,其实我在睡觉的时候,梦见你了。”
“我梦见你变成了一只蝴蝶,蓝色的,好漂亮。”
“我想捉住它,可是怎么也捉不住。我刚想去用网去捞它,你就来了。”
晏蓝山没有做声。
他怕薄雪发现他的失态。
薄雪以为他也睡着了,声音小了一些:“……晏蓝山,你说,人死后,会变成蝴蝶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变成一只白色的蝴蝶,这样的话,就算你再也不认识我了,也可以一眼就找到我。”
没有人回应他。
薄雪的嗓音迷迷蒙蒙的,小声说:“晏蓝山,晚安。我爱你。”
薄雪睡得沉。
晏蓝山终于敢抱住他,任凭泪水流下。
洇湿枕头,洇湿薄雪的长发。
*
薄雪发现,最近几天,晏蓝山都有点躲着他。
很奇怪,很反常。
早上的时候,晏蓝山给他吃药。
他们约定好了,虽然可以不在医院呆着,但是要吃药。
薄雪欣然同意。
最近几天,他感觉到身体状态一天比一天好。
晏蓝山应该是快要把他喂好了,薄雪很开心。
他得快点好起来,省得让晏蓝山再担心。
他吃完药,拉住晏蓝山的袖子。
薄雪眼睛很大,因为有些瘦脱了相,显得更为突出,看人的深情很专注:“晏蓝山。”
晏蓝山垂眼看他,低低应答:“嗯?”
薄雪有些扭捏:“你是不是,最近不开心呀。”
晏蓝山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转过目光:“没有的,少爷。有你在,我就很开心。”
薄雪主动缠住他的手腕,眼睛亮亮的,因为有些害羞,粉红漫上了耳尖。他舔了舔唇:“那你,想做吗?”
他和晏蓝山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
他不相信晏蓝山不想和他做。
薄雪自己也有点想。
往常的晏蓝山都会满足他的,可是今天不一样。
晏蓝山拒绝:“少爷,我不想做。”
薄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为什么?”
晏蓝山错开目光:“少爷的病还没好。我不想弄伤少爷。”
薄雪哦了一声。这倒是像晏蓝山的作风。
可是他最近已经好很多了。
“我真的好很多啦,我感觉身体很有精力,肯定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他不依不饶,拉住晏蓝山的手:“可是我真的很想。”
晏蓝山看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透明,纯粹。
他放下托盘,说:“好。”
……
……
做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晏蓝山还是没进行下去。
薄雪脸很红,潮红,不是很健康的红。
他声音很颤,捏着晏蓝山的手臂:“晏、晏蓝山……你为什么,不做了?”
床头放着的药碗被打翻,浅淡的药味升腾氤氲。
晏蓝山抱着他,薄雪的身体很烫。
烫得人心慌。
他的眼泪洇湿了薄雪的长发。
薄雪有些慌,问:“晏蓝山,晏蓝山,你不想做吗,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
晏蓝山摇头,声音沙哑:“我喜欢的。少爷,我喜欢你的。”
薄雪想看他的眼睛:“晏蓝山,我只想让你开心一点。你和我做了,你就会开心的,对不对?”
晏蓝山强忍着泪意,嗯了一声:“嗯,不做我也开心,少爷,只要我拥有你,我就会开心。”
薄雪不想再勉强他,任由他抱着清洗,又塞进了被子。
晏蓝山说:“少爷,我要出门一趟,很快回来的。”
他没告诉薄雪自己去哪儿。
薄雪没问,只是答应他:“好,我在家等你哦。”
晏蓝山折身回来,亲他的手指。
很细,很白。
指甲被修剪得干净,圆润。
是一只漂亮的手。
他去医院。
能拖一天是一天。
晏蓝山不能没有薄雪。
……
晏蓝山不在,薄雪也根本不困。
他这几天睡得太多了,打算去楼下的花园里逛逛。
起身,掀开被子,给自己穿好衣服。
薄雪按照自己设想过很多次的步骤,走下了楼梯。
脚步虚浮。
他推开门,一点寒风扫过来,薄雪紧了紧自己的外套。
他抬头看,这明明是一个艳阳天。
怎么会冷。
他慢慢踱步到了花田。
蓝鸢尾开得正盛,聚拢的花瓣层层叠叠,在风里轻轻摇曳。
像在跳舞。
薄雪突然,很想摸一摸,这些花儿。
就算没有香味,它也很好看。
他费力地蹲下,一只腿试探着踩到了下面的泥土,这才跳下来。
薄雪高估了自己的双腿力气。
他跌倒在了土地上。
幸好这里的土地被打理得很松软,他没有任何痛感。
好像……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再也不痛了。
真奇怪。
薄雪走进花丛深处。
那里有一个凉椅,也是他让晏蓝山给他放的。
夏天的时候,百花盛开,他能在这里,看见纷飞的蝴蝶。
现在是春天,蝴蝶还不太多。不过也可以。
薄雪不挑剔,躺在了凉椅上。
长得高一点儿的花会落下花瓣,一层一层地铺在椅子上。
很松软,不凉。
天上的太阳暖暖照着,暖融融地。
薄雪闭上眼睛,能够看见太阳光穿透薄薄的眼皮时,映出的红色。
这就是春天。
可是他闻不见花香。
栀子花,蓝鸢尾,小苍兰。
他闻不见。
晏蓝山是骗他的吧。
坏蛋,骗子。
薄雪睁开眼睛,烈日的光线很刺眼,他只能微微眯着。
都好久了,晏蓝山还没来。
忽然有点想他了。
想,好想的。
他又困了。
薄雪半闭着眼睛,恍惚间,他看见了一只白色的蝶。
翅翼也是白色的,轻轻扇动翅膀的时候,薄雪甚至能感觉到,它扫过来的一阵小风。
淡淡的。
他又闻到了花香。
浓烈,芬芳。
是栀子花味的香。
薄雪做了一场梦。
梦里有无病无灾的身体,有安稳喜乐的生活。
有爱他,呵护他,一如既往的,晏蓝山。
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蓝色,是宇宙之爱。
永不止息。
……
薄雪长眠于星际历246年的春日。
届时,山香水暖。
薄雪说,他更喜欢冬天。
于是他变成了冬天的雪。
一年后,晏蓝山上将辞去联邦职务。
三百年后,联邦没有那个一战成名的战神天才。
只有一个在椰岛,守着一栋别墅,一亩花田的人。
他记得和薄雪的约定。
来年的春天,就种新的花吧。
一半是蓝鸢尾,一半是雪绒花。
一半是他,一半是他。
在那个清风徐徐的春日里,他们永远青春,永远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