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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程桑子的包,都放在那边。

    也不算近,要走过整个游泳安全区的沙滩,来回怎么也要十几分钟,但孟宴礼很快就回来了。

    “你好快呀!”

    “不是说拍水母,怕慢了你的水母都游走了。”

    黄栌一直盯着呢,水母不但没游走,还又来了几只。

    她举着手机,努力对焦着蔚蓝海水中的浮游小生物,孟宴礼则站在她身边,用手掌帮她遮住太阳,免得晃眼。

    “拍到了,我拍到了!也太可爱了吧!”黄栌扭头看向孟宴礼,两人相视而笑。

    画面温馨极了,刺激到了程桑子。

    她没忍住,在旁边清了清嗓子,幽幽地问:“我那个炮友呢?还在家里睡懒觉?”

    听说徐子漾已经起来了,在遮阳伞那边,正在鼓捣炭火,准备给她们烤东西吃,程桑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还算他像个人。”

    夕阳西下时,黄栌和程桑子一起回到遮阳棚那边。

    天色已暗,遮阳棚下挂着两盏充电野营灯,灯光明亮,烧烤炉上烟熏火燎地烤着肉串,有种灯火可亲的烟火气息。

    两个烧烤架,一个是两位爸爸在操控,另一个是孟宴礼和徐子漾在烤。

    黄栌跑过去,孟宴礼接过她手里的泳圈和放掉气的小皮艇,又递了湿纸巾给她,让她擦手。

    “鸡翅刚烤好,你就回来了。”

    “我幸运呗!”

    黄栌拿了鸡翅,马上想分给程桑子,转头时却发现徐子漾已经从烧烤架旁起身,拿了两串鸡翅,还顺手拿了那包湿纸巾,冲着程桑子走过去。

    黄栌满意地点点头。

    嗯,还行,今天不狗,是人类男性该有的样子。

    这一晚,海边不止他们在烧烤,大大小小的帐篷下聚集着人群,到处充斥着欢声笑语。

    被烤熟的孜然辣椒辛香混合着蚊香花露水,形成夏夜特有的味道。

    偶尔有一只两只胆子大的小螃蟹,上一秒还横行霸道地在沙滩上走过,下一秒,感知到人类的脚步声,又怂怂地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青漓当地人挑着扁担,向烧烤的人们推销一种新鲜捕捞上来的黄色蛤蜊,还会留下来悉心指导,告诉他们怎么烤味道会更鲜美。

    孟宴礼见黄栌眼睛随着那位买蛤蜊的人走,笑着拿了钱夹起身,去买了两大份蛤蜊,一份送去给长辈们,一份留下他们自己吃。

    他们有冰镇的饮料和啤酒,有烧烤有蛤蜊,在这个微风不燥的夏夜,笑语不休,聊到夜色深沉。

    黄栌不喝酒,程桑子因为要开车,也没喝酒。

    两个姑娘拿了椰汁坐在一起聊天,程桑子悄声问黄栌,有没有发现徐子漾在感情方面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怎么说呢,我不太会形容他这种人,算是真正的薄情了吧?”

    程桑子说,有一次她和徐子漾一起看电影,那部片子很感人,她这种大大咧咧的女人都感动得哭了,徐子漾却打着呵欠,完全没被触动,还嫌弃里面的主角睫毛膏哭花了不好看。

    这种事,黄栌其实有所体会。

    去年暑假,忘记因为什么事徐子漾把她得罪了,赔礼道歉时,他卖惨说起了自己的家庭。

    她至今记得,徐子漾说起他爸爸被情人勒死在家里时,那种没有任何情绪波澜的冷漠神情。

    而且,后来想想,徐子漾早知道孟宴礼是Grau,也知道孟政一的车祸。

    可他那时候谈起Grau,仍然发出了“我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放弃画画”这样的疑问。

    在感情上来说,徐子漾确实和别人不太一样。

    黄栌把这些告诉程桑子时,程桑子仍然是笑着。

    半晌,程桑子披着徐子漾的外套,摇头。

    坠着水晶的长耳环随她的动作晃动,她在夜色里,沉沉叹息:“没想到我也有甘愿做飞蛾的一天。”

    说完,她拿了手边冷掉的几串肉串,去找徐子漾加热。

    徐子漾正拿着个易拉罐的拉环发呆,程桑子走过去踢了踢他的椅子:“偷什么懒呢?”

    被徐子漾拉了一把,她失重地坐在他腿上。

    徐子漾把易拉罐拉环放进自己裤子口袋里,说:“我琢磨琢磨你什么时候能和黄栌妹妹聊完,想起你还有个好哥哥等在这儿,巴巴给你烤了一晚上肉串鸡翅的,也没换来你半句好话。”

    程桑子骂他:“呸,你是谁哥哥啊?赶紧着,把这几串肉串再烤一下,凉了。”

    夜蛾扑向灯火,几只海鸟鸣叫着掠过海面。

    这边,黄栌偏头,发现孟宴礼正目光含笑地看着海面,似乎在思忖什么。

    “孟宴礼,你想什么呢?”她凑过去问他。

    孟宴礼把人圈进怀里,捂住她的嘴,笑着说:“听。”

    海浪拍打在沙滩上,发出令人舒适的声音。

    但黄栌很快发现,孟宴礼让她听的不是这个,是两位老父亲带着被酒精挑起来的兴奋高声,似乎在辩论什么日期——

    “孟老哥,我和你说,你在国外呆得久了,很多事情不知道,咱家这边看日期兴个吉利,不能带‘4’。”

    “可我有个潮汕的老朋友,姓叶,老叶说他们老家那边,‘4’是吉利,44好,就是世世好。”

    “那是个别地区嘛,帝都可不兴那个。按我们帝都这边说啊,阴历阳历带上‘4’都不好。”

    “那选个什么日子好呢?”

    “你看啊,‘9’就很好,长长久久啊天长地久啊,都是‘9’的谐音。”

    “茂康,你说得对,我是太久不回国了,这些事还是得听你的。可是9月是不是太晚了?”

    黄栌听了半天,没听出个所以然。

    仰头看孟宴礼:“我爸爸和叔叔说什么呢,是要开新的生意么?在算什么日期?”

    孟宴礼笑了:“在算良时吉日,迫不及待想看我们结婚。”

    就孟宴礼为黄栌答疑解惑的这么一会儿时间,两位老父亲的对话已经升级到“是中式婚礼、西式婚礼,还是中西合并两个都办一下”了。

    但他们美好的设想,被孟妈妈打断。

    孟妈妈说他们两个老不正经:“办什么样的婚礼当然是要听孩子们的,又不是你们两个结婚,你们在这儿商量什么?”

    几个在海边光着脚丫互相追逐的孩子被家长们唤回身边:

    “走啦,时间太晚啦,该回去睡觉了。”

    “明天再出来玩,走吧,回家吧。”

    时间确实晚了,海边的人所剩无几,黄栌他们两家也打算收拾东西,回去休息。

    杨姨是个常常为别人着想的人,饭后程桑子想要跟着收拾收拾,被杨姨拒绝了。

    她说时间太晚,程桑子一个女孩越晚开车回去越不安全,让她先走,他们慢慢收拾就好。

    黄栌站在程桑子车边,和她挥手道别,叮嘱程桑子,让她到了给自己发个信息。

    徐子漾没个正经:“要不我陪你回去睡?”

    程桑子没理她,一脚油门轰走了。

    吃了好几个小时,要收拾的东西挺多,只有徐子漾一个人好意思不干活儿,在旁边捏着半罐啤酒偷懒。

    还挺没有眼力见地伸着两条长腿,差点把端着一叠空盘子的黄栌绊倒。

    “欸,抱歉啊妹妹,我可不是故意的啊。”

    顿了顿,徐子漾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四周,然后对黄栌招招手,“我在书房看见一幅画,画的是黄栌花,不像你的风格,那画是孟哥画的吧?”

    听说是孟宴礼送给黄栌的毕业礼物,徐子漾马上开始怂恿黄栌:“妹妹,你不准备劝劝孟哥,什么时候重出江湖?”

    黄栌想到程桑子那声叹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把手里的脏盘子都丢在他头顶上。

    心说,你自己的感情问题不好好处理一下,还有空关心别人画不画画!

    “要你管!”

    徐子漾被凶得莫名其妙:“你叫程桑子姐姐,那我就属于是你姐夫,你对姐夫能不能尊重点?”

    黄栌怼回去:“你明明是炮友。”

    徐子漾表情巨变。

    他平时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秉承着一种“天塌下来也会先砸死个子高的”迷之乐观,谈起什么事情都不见他认真过,黄栌就没见过他严肃是什么样儿。

    今天算是见到了。

    徐子漾把手里的啤酒罐捏扁,丢进垃圾桶里,甚至皱了眉心:“她是这么和你说的?”

    没等黄栌开口,他就先急了,嘴里嘟囔着“我都打算求婚了她还在拿我当炮友”的不满,走到孟宴礼身边:“孟哥,车借我一用。”

    “你喝酒了。”孟宴礼提醒他。

    徐子漾抬手抓抓头发,像暴躁的狮子似的,原地转了两圈,突然往路边跑。

    “徐子漾,你去哪儿啊?”

    “我打车,去找程桑子求个婚!”

    黄栌愣了半天,扭头,看向孟宴礼:“他是说他要找程桑子求婚吗?真的假的?”

    孟宴礼笑着:“真的吧,没见他这么着急过谁呢。”

    至于他们自己的婚礼,之前孟宴礼和黄栌谈论过一点这类问题。

    那是孟宴礼求婚那天晚上,黄栌在洗漱后,突然大惊失色地从洗浴室里跑出来,脸上的水珠都没擦干净,碎发沾水,卷曲地贴在额角。

    她惊道:“孟宴礼,一般被求婚之后多久会结婚啊,不会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吧。”

    孟宴礼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好笑道:“怎么了,后悔?”

    黄栌猛地摇头,说不是,她只是一时间没有准备好。

    说这些时,脸上的水进了眼睛,她皱着鼻子闭起眼睛,戴着钻戒的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了两下,像个小盲女:“完了完了,眼睛好难受。”

    孟宴礼牵着她的手,带她去浴室,又拿了毛巾帮她擦脸。

    黄栌皮肤薄,一捧就有点泛红,他吻她的唇:“好了,睁眼吧。”

    那天孟宴礼告诉黄栌,结婚的事情听她的,由她全权做主。

    她说什么时候结,他就什么时候安排婚礼,随时待命。

    黄栌还是之前那套:“那我要是一百年不和你结婚呢?”

    孟宴礼对答如流:“那能怎么办,我就一百年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呗。”

    黄栌年轻嘛,刚毕业的姑娘,让她瞬间就结婚,肯定是没有心理准备的。

    而且孟宴礼有一段时间,喜欢看些心理学的书籍,发现女人比男人更感性、更敏感,也更容易没有安全感。

    所以婚礼这事儿,孟宴礼一点也没着急,就希望黄栌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要是真觉得3年5年7年8年再结婚比较舒服,他也真就愿意等。

    但没想到今天晚上躺在床上,在海边玩了一下午一晚上的黄栌,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忽然冒出这么几句:“孟宴礼,你说,结婚的话,新娘子需要负责什么呀?会有很多事情要忙么?”

    孟宴礼也略微愣了愣,把人搂进怀里,拍了拍背:“不需要,负责美负责开心就行了。”

    黄栌在他怀里窝了个舒适的姿势,睡意更浓,声音越来越小:“那好像很简单......”

    “嗯,不算难。”

    黄栌睡着前的最后一句话是:“那我们明年结婚吧,明年。”

    说完,这姑娘就沉沉进入梦乡了,睡得还挺踏实,一脸无害的乖样子。

    孟宴礼睁着眼睛,内心有点难以平静,最后只能吻一吻黄栌的额头,无奈自语:“这是不想让我睡了。”

    隔天早晨,楼下满庭院的馥郁花香随轻风入室。

    鸟鸣叽喳,蝉声不断。

    黄栌睡醒时,孟宴礼已经不在身边,她揉揉眼睛,又躺在床上懒了几分钟,才慢吞吞爬起来。

    卧室桌上有信封,这是黄栌和孟妈妈联络感情的方式。

    每周她都会给孟妈妈写一封信,然后孟妈妈回信给她。

    今天应该是收到回信的日子啦。

    黄栌拖鞋都没穿,光着脚跑过去。

    奇怪,怎么是两封信呢?

    而且其中一封,封面上的“给黄栌”,明显是孟宴礼的字体。

    黄栌拆开信封,一张照片掉出来——

    照片上是她。

    她坐在遮阳棚的灯光下,披着他的一件灰色衬衫,手里举着肉串,笑得很灿烂。

    不知道是昨晚什么时候,孟宴礼拍下来的。

    照片背面有字:

    早安,我的女孩。

    我爱你。

    黄栌看着这两行字,露出和照片上一样灿烂的笑。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个早晨,可快乐忽然就开满了窗外的每一个枝头。

    孟宴礼从外面进来,走到她身后,从背后拥抱她。

    “孟宴礼,你怎么想起给我写卡片的?”

    “看你天天和我妈通信通得挺愉快,心痒痒。”

    黄栌转过身,背靠着书桌,他扶着她的腰,垂头吻她。

    吻完,孟宴礼问:“昨天晚上睡前和我说的话,还记着么?”

    “什么话?”

    孟宴礼“啧”了一声,捏捏她的脸颊:“我失眠到凌晨才睡着,你倒是给忘了?”

    他提醒她,“不是说想明年嫁给我么。”

    黄栌笑着往他怀里钻:“没忘没忘,只是被你问懵了。”

    “那,明年结婚吧?”

    “好!”

    孟宴礼笑着,提醒她:“不再考虑考虑了?”

    黄栌摇头,又摇头:“不考虑啦。”

    很少见孟宴礼这样高兴的时刻,眉心那道纹舒展开,他单手把黄栌抱起来,大步往楼下走。

    “孟宴礼,你带我去哪呀!”

    “去和大家公布一个好消息。”

    “可是我还没洗漱。”

    “不洗也漂亮。”

    “才不会,明明蓬头垢面头发都很乱,一定像只狮子狗!”

    孟宴礼停下脚步,认真打量黄栌。

    她还以为他又要十分男友滤镜地说“我看着挺漂亮”之类的话,没想到孟宴礼居然说:“嗯,是有点像。”

    “孟宴礼!”

    “逗你呢,漂亮。”

    -

    与此同时,徐子漾在程桑子的床上醒来。

    他迷迷糊糊伸长手臂,把昨晚胡乱脱在一旁的裤子捞过来,从裤兜里摸出一枚易拉罐拉环,又把裤子丢回去。

    他翻了个身,把易拉罐拉环套在程桑子手上。程桑子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抬手:“这是什么?”

    徐子漾仍然对各类情感牵绊有诸多不理解,但他爱程桑子。

    他难得严肃:“程桑子,和我结婚吧。我的家庭你也知道,我在那种环境里长大,可能不太会爱人,所有的爱拼拼凑凑也没有多少。但我爱你,你愿意试着接受我的爱么?”

    程桑子嫌弃地说:“就一个易拉罐拉环,就想把我骗到手吗......”

    可是话音越来越不稳,带上了哭腔。

    这个一直坚强的姑娘干脆破罐子破摔:“算了,我就是这么容易骗到手,结婚,结!”

    “一会儿起床去找家首饰店,戒指你自己挑。”

    “戒指不戒指的没所谓,但你记住,你要是敢对我不忠,我就把你变成太监!”

    徐子漾放松下来:“行。”

    这天是7月2日。

    也许这真的是很平凡很普通的一天,薄雾仍然笼罩着这座安静闲适的小城,整座城镇按部就班,只有“觉灵寺”的爱情树下多了四个人。

    “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准不准,树上挂了这么多,我就不信没有一对分开的。”

    程桑子重重地在徐子漾背上拍了一巴掌,让他闭嘴:“怀有敬畏之心才会准!”

    “行行行,敬畏。”

    徐子漾用笔在红色木牌上面写了他和程桑子的名字,然后顿了半天,抬头问:“喂,程桑子,忠贞不渝是哪个渝来着?”

    程桑子掐着徐子漾的脖子,晃他:“徐子漾,你要是不想忠贞就给我直说!”

    在他们的吵吵闹闹声中,孟宴礼认真把他和黄栌的名字写在红色小木牌上,然后问黄栌:“想写什么?”

    黄栌被程桑子他们吵得脑子有点卡壳,满脑袋都是“渝”的写法,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你写吧,要换成我写,可能只会写天天快乐。”

    孟宴礼笑着,提笔,落下四个字:

    白头相守。

    他说:“黄栌,我想和你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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