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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贾赦归来,邢氏当即把帖子递给了他。贾赦本来兴致满满,意欲和邢氏说一说他这一天的行程和所见所闻,如今一见帖子上的内容,眉头蹙起,什么兴致都没了。
“愁了?”邢氏挑眉笑问。
贾赦看眼邢氏,觉得她有鬼主意,问她的意见。
邢氏叹了一声,垂目卖关子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官场上的事儿不大清楚,全凭老爷做主。”
“老王爷对我有恩,当初若非他鼎力帮衬,联合几个达官显贵一起向圣上举荐我,便没有我当初吏部侍郎的职位,更没有今天当上尚书的日子。”
邢氏轻笑:“老爷还是个感恩的人。”
“你在嘲讽我?”贾赦问扬眉,挑衅的问邢氏。
邢氏嘴角含笑,直摇头。“妾身可不敢!”
“哟,自称妾身了,小娘子可是要为夫抚慰一番?”贾赦说罢把手伸向邢氏的胸前。
邢氏笑着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骂道:“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不愁了?”
“媳妇儿有主意了,我还愁什么?”贾赦舒心道。
“老王爷当初提携你,满朝文武都晓得,如今你若公然拒绝与小王爷相见,必会被人指点说道你不知感恩。北静王那边你不好推拒了,但若你公然与王子腾、大皇子凑在一起,别人不用琢磨,也会把你们归为一伙的。”邢氏替其分析道。
“去也不好,不去也不好,这才是此事最为难的地方。不然,我称病在家如何?”贾赦问。
“你现在就好端端的,两天后突然病了,谁信?这跟直接拒绝北静王的邀请没什么分别。”邢氏道。
贾赦蹙眉,点点头,认同邢氏的道理。如今谁不想见什么人,不都拿称病做幌子?这个理由确实有些用烂了。
“就从卖官的事儿看,这位大皇子就不是个稳重之才,行事过于浮躁冲动,必成不了大器。咱们可不能跟他们挂上什么关系,他日东窗事发,人家皇子自能有天保,北静王也尚有更厉害的人保他。咱们呢,荣宁两府就出息你一人,你若是栽了,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贾赦点头:“所以这件事咱们必要慎重处理,是个麻烦啊。”
“为今之计,你是要去的,但又要清楚明白的跟大皇子那些人划清关系。”
贾赦微微扬眉,故作哀愁的模样叹气:“谈何容易啊。”
邢氏以为贾赦真忧愁,便觉得是时候把自己的主意说出来。“我把这帖子琢磨了一天,如今咱们就只能钻字眼了。北静王也没说你不能带人去,你索性带几个相好的同僚,自是越多越好,最好是有几个跟其它皇子交好的人物。你们一遭儿去拜寿,北静王自是拦不了人,大皇子那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而你故意带着这么多人去,也间接向别人表明了你的清白。”
贾赦眯起眼睛笑着拍手:“媳妇儿好手段!此举不但划清了与大皇子的关系,向众人表了清白,而且还能叫北静王明白我的立场。相信他以后若是还站在大皇子那边,必不会不识趣儿的找我了。这最重要的还是和气,和气的把事儿解决了,也不得罪谁。唯独是能让大皇子和北静王那边稍尴尬了些,不过他们气一气也就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正是这个理儿!”邢氏松口气。
贾赦稀罕的抱住邢氏,用刚硬的下巴温柔的蹭了蹭邢氏的额头。“你真是我的福星,此生有你,不枉为人了。”
邢氏听贾赦那句“不枉为人”的怪词儿,愣了下,随即想到这厮是做了千年的鬼。这话对他来说,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甜言蜜语’了。
邢氏伸手环住贾赦的腰,靠在她怀里,心中满怀感恩。她亦是感谢苍天能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遇见了贾赦之后,她才明白什么事平淡日子也幸福的道理。这一世,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平安顺遂,吃饱穿暖,幸福绵延下去就好。
次日一早儿,贾赦就照着邢氏的建议,坐车到处去请关系好的同僚。请他们赏脸一回,陪着贾赦一遭儿去北静王府来一回“厚脸皮”。
邢氏也没闲着,一早儿查了账,安排妥当府中所有的事情,便听管事回报最近庄子的情况。
“今秋粮食丰收,晚稻亩产能上五百斤。铺子的生意也都不错,唯独玉器铺子最挣钱,卖出一件顶别的铺子几十件的价钱。这一年下来,特别是临近年关,满打满算估计有三四万两的盈利。”
邢氏点头:“倒都不错,年关的时候你得提醒我,给下人们多发点赏钱。”
“太太慈善,我替她们给太太谢恩了。”王善保家的乐呵的跪地磕头道。
邢氏免了礼,在脑子里大概估量了下时辰,皱眉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不见宝玉来?”
王善保家的忙打发人去催,不大会儿小丫鬟回来传话道:“宝二爷才起呢,说马上就来。”
邢氏嗤笑一声,侧身端起茶,慢悠悠的等着。
一炷香之后,穿着一身胭脂红锦缎衣裳的宝玉现身。
“前儿个晚上,我听说你喝了酒,第二日醉得起不来,便多留了你一天。怎么,今儿个又醉的起不来了?”
宝玉惧于邢氏的威严,尴尬的支吾半天,才小声回道:“前儿晚上为自己错过二姐姐的大婚内疚,多喝了几杯,让大伯母操心了。昨儿个晚上我确实没喝酒,只因只因我心中惦念一人,睡晚了,今早故而起的晚些了。”
“惦念一个人?”邢氏冷眼讽刺地看着宝玉那张嘴,他还真说得出口。
“嗯!”宝玉乖乖的点头,并以此为傲。
“自家人跟前你说什么混话都行,可你想想昨儿个在几位夫人跟前,你要说什么?”
宝玉惊讶的看着邢氏,无辜道:“大伯母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这点礼数我还懂!”
“懂?你若懂,会追着人家姑娘鲁莽的跑进来?失了礼叫众人笑话也就算了,你还想提你林妹妹。你可是刚订了亲的人,你忘了?”
宝玉不敢相信的看着邢氏,皱眉反驳道:“侄儿不知道伯母想什么腌臜东西,我对林妹妹是一心一意,心情纯净的很,可没有什么不干净的想法。”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的愚蠢行为给我带来的麻烦和后果。你自觉地自己干净了,但若别人以为你不干净呢?你在人前乱叫了人,误了人家清白姑娘的终身,你负担得起?”
“我怎么负担不起。”别的事儿宝玉都可以忍,唯独林妹妹的事儿,他今日必要殊死一拼。
“呵呵,真是笑话了,你竟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应我。可知你林妹妹是什么身份,武英殿大学士的独女,你已经定亲,难不成还要再娶一个,一夫二妻不成?”自古以来,这男人娶妻只有一名,多了是要判罪入牢的,连皇亲国戚都不例外。他贾宝玉何德何能,有这个能耐?
“我——”宝玉语塞,没理由辩驳。他痛苦地捂住胸口,一想到自己已经定婚的实情,再也娶不了林妹妹,心中禁不住悔恨起来。
“外人都说咱们荣国府就门口两个石狮子干净些,起初我听这话还疑惑,还为自家人叫屈。今儿我算见识了你的能耐,当真是有你这样的人,才会有那样的流言出来。你既已然定亲,就安安分分的守着你未来媳妇儿,别再痴心妄想。”
宝玉被邢氏骂哭了,口上依旧执着的认定道:“我当时只是心急,想叫林妹妹,我万万没有玷污她名声的想法。她懂我,她会明白的。”
邢氏无奈地冷笑几声,对宝玉真是没法子了。显然她跟宝玉不是同类,人正常道理对他来说已然没用了。
话不好用,板子总该好用。
“你险些毁了人家的名声,污了贾家门风,我作为荣府的主母,你的大伯母,教训你一下也不为过。来人,执家法,三十杖,一杖都不许给我打空了。”
邢氏说罢,便起身出了屋,转路到厢房喝茶等着。她见不得污/秽,更别说宝玉如今在她眼里整个都不干净了。
隔壁响起闷闷的板子声,倒还算安静。
下人们识趣儿的把宝玉的嘴堵上了,免得扰了大太太的心情。前儿个大太太刚训了管事,杀鸡儆猴。有靠山的尚且如此,她们这些没靠山的自要做事小心,规规矩矩。
木杖实打实的拍向宝玉的屁股,那叫一个狠,宝玉全身上下都被固定住了,唯有脑袋可以活动。板子一下来,他就疼的摇头晃脑,满眼的愤恨和埋怨。
……
从迎春的婚事后,黛玉在家就闷闷不乐起来。她回忆自己先前在荣府时,还曾拿宝玉当过好人,心中便悔恨万分,怨自己当初目不识人。
林如海这两日察觉女儿情绪不对,却问不出所以然。便将此事交代给新进门的妻子,扈氏。黛玉经几番劝慰之后,方跟扈氏道出了自己的委屈。
林如海经扈氏转告,才知道女儿那日在尚书府受了宝玉的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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