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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玥的马车从宫里驶出来时,离老远就能看到百轩焦灼不安的守在宫门口,不由心思一怔,让人停了马车,探出头来:“百轩,你守在这里何事?”
百轩一个看是自家主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王爷,末将有急事禀报。”
纳兰玥眸色一变,他还从未看过百轩如此焦灼的表情,不由心下一紧,淡淡说道:“你先上车,我们有话路上说。”
百轩听话的上了车,却扑通又跪在马车里:“王爷,公主不见了。”
纳兰玥眸色一紧,厉声喝道:“你说什么,本王不是吩咐过你们要好生照看公主的吗,怎么会突然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了?”
百轩头垂的低低的:“末将无能,辜负王爷厚望,请王爷责罚。”
纳兰玥敛了敛眸中厉色,吐了一口气,沉声问道:“你把事情给我仔细说一遍。”
百轩这才一五一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今天纳兰玥今日入宫后,纳兰楚突然又狂性大发,宫娥们一时不备,她竟然冲到了街上,百轩得知消息连忙去追,可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却见几个黑衣人掳走了楚楚,他们几人去追,却在大街小巷转了半天竟然把人追丢了,百轩几人不死心,派了无数隐卫去寻,可惜一无所获。
他一边命人前去搜寻,另一方面自己亲自来宫门边给自家王爷禀告此事。
纳兰玥目光呆呆的看着窗外,窗外的景象如同浮光掠影,他的心沉的欲加厉害,像是有人在轻轻暗压抚弄心脏,疼得让他连喘息都觉得困难:“你是说有黑衣人掳走了楚楚?”
“是的。”百轩老老实实的回道,不敢有半句假言。
纳兰玥眉稍微冷,压抑住自己心底的怒气,开口问道:“公主失踪前可有什么异样?”
百轩仔细想了想,恭敬地回道:“末将临走之前问过百灵,她说公主正在花园里跟小王爷晒太阳,小王爷在一旁跟她说笑话,而她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狂,踩碎了不少花。”
纳兰玥一听面色一变,连眸色都染了疼,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阵难忍的疼痛,好半天才吐了一口气,急声说道:“快回公馆。”
他掀起车帘,眼看着午时三刻快到了,容容就快要问斩了,可是楚楚……心下又是一阵刺痛,他刚刚入宫,东秦帝虽然没有答应他放过容容,但看他搁下狠话,他应该也会为两国前程考虑,除非他真的要挑起战事了,而楚楚并无身手,如果被人抓去,他不敢想那些人到底是想怎么样?是为了调虎离山还是为了什么,他不得而知,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去救妹妹。
百轩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瞧着自家主子阴晦的神色,跪在一旁不敢多言。
而马车外驾车人应了一声,驾着马车飞快的回了西楚公馆,一路上纳兰玥一句话都没有说,脸色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他目光不知道看向哪里,像是没有焦距一样,只觉得手指捏在掌心里是生生的疼,他从未有这么一刻急切,心中担心万千。
马车还未停下,纳兰玥已经跳下了马车,急急朝后花园行去,后花园却是一副残破不堪的景象,有很多花朵被踩得粉碎,如同凋零的生命,他低着一看,心叹果然。
果然有人在这里放了惑灵草,引得楚楚狂性大发,看来这西楚公馆里应是有对方的人。
西楚公馆是西楚在东秦皇城建立的公馆,也是为了维护两国的邦交,其他三国也都设有公馆,而公馆里的人十年一次从西楚调遣而来的,等十年已满,他们可以自己选择回国与否,要留在东秦他们也不会反对,可谓世代对国家忠心耿耿,只是没想到这里竟然出了细作。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而对方竟然能在公馆里安插眼线,真是不简单。
突然,半空中射来一支羽箭,正正钉入一旁的凉厅柱子上,纳兰玥眸光一闪,只见黑影一闪,黑衣人已经消失不见,而百轩正欲去追,他阻止道:“百轩,不用去追。”
百轩面露犹豫,开口说道:“可是,王爷——”他们明明就可以追上凶手,为何王爷不让人去追?转而又一想,就算追到来人又有何用,公主在对方手上,他们便不能轻举妄动!
而纳兰玥经过方才一番思量心中已经恢复平静,不再像方才遇事时的理智全无,他心中思绪万千,在任何情况下都能顷刻之间恢复理智,这是打小必修的功课,他目光看着百轩,轻轻说道:“百轩,把字条取过来。”
“是。“百轩从来不会违抗主子的命令,他这么一说他便上前几步把柱子上的羽箭取下来,果不其然,上面有一个裹成圆形的字形,他取过,恭敬地递给了纳兰玥。
纳兰玥打开字条一看,上面果然有一行字,字迹未干,像是方写上去不久,想要纳兰楚的命,现在去城外十里坡,记住,只准你一个人来。
果然,果然如此。调虎离山之计,那么把他故意约在城外,是法场上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测的事情吗?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这背后主使之人到底是谁呢?
纳兰玥目光清冷如月,不过瞬间心中已有思量,用内力把字条化为灰飞,才转而对百轩说道:“百轩,你随我去书房一趟,百霖,你去传百晋百悦到前厅等我。”
说完之后和百轩便一前一后进了书房,纳兰玥看着自幼跟在身边的百轩说道:“百轩,本王身边现在有敌人的眼线,救公主一事,本王别无选择,只能如此!”
他探头过去在百轩身边耳语一番,百轩越听越瞪大眼睛,末了断然拒绝道:“王爷,这恐怕不妥吧!”这怎么可以,王爷知不知道如果猜错一步会满盘皆输!
纳兰玥目光冰冷如霜,他望向窗前一枝探头的樱花,声音清清淡淡道:“百轩,本王别无选择。”他除了这样还能怎么样呢?心中苦涩难忍,可他又豪无办法。
两人在书房里呆了大概有一刻钟左右,又一前一后出了书房,纳兰玥看着几位心腹下属,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本王方才知晓公主被劫,对方要求本王一人前去救公主,你们几人现在去刑场四周隐匿起来,如果发现有何不妥,必何玉惊容性命!”
百霖百晋百悦齐声说道:“王爷,您万尊之躯,怎可亲冒险境?”
纳兰玥看向几人:“本王心意已决,不用再劝。”说完,抬步便朝院外行走,而院子里早就有有人备好马车,纳兰玥翻身上马,急急朝外而去。
剩下几人看着绝尘而去的俊马,不由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百霖担心的问道:“王爷一个单枪匹马,万一误入敌人陷阱可怎么办啊?”
百轩看了他一眼,语气寡淡:“王爷行事自然有他的考量,我们还是去刑场吧!”
几人垂首不语,确实王爷有令,他们不可不从!他们自幼跟随王爷,他的话自然会听,所以几人心不甘情不愿去了法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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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阳光分外应景,懒洋洋的压在云头,露出一圈浅浅的金边儿,城中白莲昨夜之间一夕怒放,莲花傲然屹立,宛如一朵朵花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异香,有人说天降吉兆,有人说刹星转世,又有人说雪女降世,总之传言纷纷,百姓议论不绝。
可不管大街小巷说些什么,玉惊容斩首一事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午时还未到,一向*倜傥萧洒自由的玉楼主难得有几分颓废的被押上了刑场,屈膝跪在刑台上,台下众人议论纷纷,说得又是激动又是难耐,期间有专门跑来看热闹的,有专程过来一赌玉楼主风彩的,也有江湖侠客慕名而来的,也有吃饱撑着没事打酱油的,当然也是咸丰城里的平民百姓,亦有东秦的王孙贵族,总之大家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都来了。
而东秦帝以示对玉惊容的看重,竟然亲自监刑。因为这决定下的突然,昨儿个晚上才从宫里传出来,所以原来的斩监官半夜三更爬起来安排人搭了一个凉棚,虽然作工粗糙了些人,但多外面看还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毕竟是皇家的威严,不容有人蔑视。
玉惊容拉耸着脑袋跪在高高的刑台上,心底惆怅万千,抬目一扫,台下都是乌压压的人头,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人拉扯着嗓门说得唾沫横飞,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气氛甚是热闹,简直不用主持人都能维持良好,看热闹的聊八卦的比比皆是,看来古往今来大家普通对斩头一事甚是挂心,连累着平民百姓都不能幸免。
玉楼主很是忧心,再往后一扫,竟然是重花楼大大小小的不少姑娘,个个形容急切的看着她,这些个人来这里捣什么乱,还是嫌现在的局面不够乱吗?玉惊容目光一沉,难得眉目起了冷厉,看向她们的时候宛若寒箭扫射,以内力发出一声话:“你们赶快给我滚回去!”
夜萧内力最高,看见主子脸上起了怒意,不由回道:“主子,我们不放心你们。”
玉惊容目光更冷,犹如风霜一般:“我的事不需要你们插手,你们安心呆在楼里,什么事都不能做,赶快走,不然你们知道我的性子的。”
众人忐忑不安,飞烟眼底几乎起了红,委屈十足的看着她,那模样似在轻轻哀求。
玉惊容不理不顾,再用内力发出一句话:“我数到三,你们再不走,休怪我无情!”
夜萧几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步离开,玉惊容从抬上看着众人离开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她就是死也不能把重花楼的姑娘牵扯其中,她好不容易保住她们的性命,救她们出火坑,给了她们一条活路,怎么可能让她们现在为她而死?
再说,事情不到最后一刻,她要等。
她明明知道有人给她下了圈套,就是为了逼暗门的人劫狱,她怎么可能还让她们牵扯其中,她自己的事情她自会解决,如果让她们出手,不是笑话吗?
玉惊容看着众人离开,目中冷光已敛,又是那个喜笑颜开的玉惊容,不把天下放在眼底,亦不把江山放在心上,她一身囚衣,竟然高贵的让人不可逼视,嘴角微微勾着淡笑,仿佛不把生死看在眼里,她委实无聊,便跟一旁的刽子手打招呼:“哎,兄台,午时三刻到了没?”
刽子手从来没有见过死到临头还笑得怡然自乐的犯人,不由对她生了一丝好意,扯了扯嘴角好心的回道:“还差一刻时间。”
玉惊容砸了砸嘴巴,小声抱怨道:“怎么时间还没到啊!我等的快急死了。”
刽子手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玉楼主,你当砍头是好玩的事儿,这般眼巴巴的等着是为哪般:“玉惊容,您这么想死啊?”
“不想啊!”玉惊容坦然的回了一句,随即说道:“对了,等会你下手的时候记得轻点儿,我怕疼,如果太疼了我不想死了就不好说了。”
刽子手晕了,他敢保证,他们家世世代代没有碰到过这样的犯人:“放心,我们家九代单传,做的都是刽子手的活儿,保证手起刀落,脑袋掉了都不感觉疼。”
玉惊容很想捂捂脖子,可双手被困着实腾不开手,她总不能明目张胆把枷锁取掉啊,那么全场的人都会沸腾的,场面已经够热闹了,她不想再出风头。
“脑袋掉了还能不疼,有这么回事吗?”玉惊容好奇的问道,她记得刀子割到手指头上都是钻心的疼啊,脑袋掉了怎么可能不疼呢?肯定疼啊,这位小哥一定是骗她的。
刽子手小哥扛着一把寒岑岑的刀,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问题,稍稍思考了一下,又肃然回道:“玉楼主,你尽管放心,我待会一定下手轻点儿。”
玉惊容大惊失色:“那万一我的脑袋砍不掉可咋整啊?”
刽子手小哥大是苦恼,却很快认真的开口道:“你放心,我的刀法如神,从来没有砍不掉的脑袋,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
玉惊容松了一口气,甚是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
刽子手小哥简直在泪牛满面了,姑娘,有你这样的犯人吗?有你这样的吗?正想说话,却听见太监尖细的声音传唤道:“皇上驾到,皇后架到!”
全场一听这个声音,扑通扑通一个个跟胶豆子一样跪了下来,玉惊容本来也想跪,转念一想自己现下可不是正跪着吗,便随着众人垂下头,拉耸着脑袋,耳边响起震耳欲袭的呼喊,简直吵得人脑门生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只见这时,两台明黄的轿子从不远处斜斜拐了进来,前后呼拥着不少侍卫,当然也有为数不少的宫娥,场面甚是浩大,排场甚有派头,而东秦战神秦亦歌骑马跟在后面,二王爷也是护在鸾轿近前,目光清冷的如同一块铁。
等轿子落地,皇上和皇后一前一后出了撵轿,上了监斩台,皇上一身明黄的龙袍,宛若高高在上的天子,俯首重人,他目光一眯,先是看向人群,再是看上玉惊容,而玉惊容正时正抬起头,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笑意,他一抬手,朗声道:“平身!”
“谢主隆恩。”百姓齐声喝道,声音震天。
玉惊容很想再捂一捂耳朵,可是硬件设施跟不上的情况下只能作罢。
台上众人一一落座,皇后目光掠向玉惊容,经历过丧子之痛的她两鬓染了白霜,本来她今天要留在宫中的,但是她想看看杀死远儿的人能落个什么下场,便哀求着让皇上带她来了。
一旁的监斩官麻利的上前一步:“皇上,午时三刻快到,准备行刑了吗?”
皇上稍稍抬眼,目光却掠向玉惊容,他虽看不清她的神情,却知道她唇稍嘲讽,不由想起方才来这里之前纳兰玥入宫觐见,倘若玉惊容有事,西楚必兴兵来犯。
短短一句话,宛若石破天惊,他怎么可能杀她,他不可能杀她的,自从昨夜寻鸢来了之后他就知道他杀不了玉惊容的,这个女子无论是不是寻鸢心尖上藏的那个人,他都杀不了她,这一切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而已,他明白,所以默许。
“再等等。”良久良久正当监斩官以为东秦帝不会说话了时,他突然幽幽吐出一句。
一旁的皇后闻言诧异转头:“皇上,午时三该快到了,为什么还要再等等?”
东秦帝眼波未动,只是目视前方,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是看江山,是看浮华,还是在看人生,他眼里有些浑浊,可不改凌利:“不是还没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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