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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配药水、衣饰搭配等种种学问,只有达到形神一致,真伪莫辨的境界,才称得上是易容高手。临别前,了空将自己全套的易容用具都赠送给了胡笑天,还包括了两张珍贵无比的人皮面具,当然也少不了嘱咐他要好好照顾唐雪。
胡笑天染了头发,易容成一个四十多岁的采药人,背起竹篓,装了七八种草药和干粮,根据了空的指点,顺着崎岖的山路走下山来。
他走了两天,终于来到了山区里的一座小镇上。小镇虽仅有三十余户人家,但正位于四川和甘肃间的必经道路上,来来往往的商旅马队甚多,客栈里几乎都住满了人。胡笑天此时身上分文全无,硬着头皮走进一家客栈内,用刚学会的川话问道:“掌柜的,你这里收不收药材噻?”
那又矮又胖的掌柜一抬头,首先看到是胡笑天高大的身躯和明亮锐利的眼神,有一股莫名的压力直迫下来,让他不由自主地答道:“收的,我统统都收的!”
胡笑天把竹蒌里的草药都倒了出来,笑道:“那你看可以折价成多少银两?”
那掌柜瞄了一眼那些稀有的药材,眼皮一阵狂跳,喘着粗气道:“这、这是灵芝吗?好大一棵,可能有上百年了!这难道是传说中佛心草吗?你从哪里找到的?这比金子都贵重呀!”越说越是激动,眼珠子几乎凸出了眼眶。
胡笑天想不到顺手从古寺中拿的药材这么珍贵,摇摇头道:“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的。万一你偷偷去把药材挖光了,我岂不是亏足了本?”
任凭那掌柜如何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胡笑天就是不为所动,拒不说出药材的来处。那掌柜无可奈何,最后按市价的七成买下了全部药材。交易完成,胡笑天正想留下住店,忽听楼上一阵喧哗,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自楼梯处骨碌碌地滚到一楼,跌得鼻青脸肿。他刚要爬起,一个灰布包袱凭空而降,正正砸到他的脸上,他哎呀一声惊呼,又跌倒在地。只见一名身材粗壮的伙计大步走下楼梯,嘴里骂骂咧咧的,拳头捏得咯蹦作响,直逼向那青年书生。
胡笑天因为自小兼学儒学的关系,一向对文人甚有好感,见状皱眉问道:“马掌柜,你们为何如此欺负读书人?”
那马掌柜嗤之以鼻:“什么狗屁读书人,不过是穷光蛋一个!他欠了我三天的房钱和四顿饭钱没交,我今天才赶他走,已经是宽宏大度了!二娃子,快把这个穷鬼撵出去!”
“慢着!”胡笑天一声大喝,啪的把刚到手的一锭银两掷到柜台上,冷冷道:“他欠你的钱由我还,不许无礼!”
那马掌柜见钱眼开,笑眯眯地道:“是是!”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扶起那青年书生,替他拍净灰尘,笑道:“夏公子,您遇到好心人了!那位大叔把你的债都还完了,你不过去谢谢人家吗?”
那青年公子扶正头巾,啪的拍开马掌柜的肥手,径直走到胡笑天跟前,作揖道:“小生落魄异乡,不意遭小人所欺,斯文扫地,让阁下见笑了。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我夏文涛日后能出人头地,决不敢忘记恩公今日的义举!”他身材其实相当修长,只是体格瘦弱,满脸的书生气,神情憔悴,分明是吃了不少苦头。
胡笑天细看他的相貌轮廓,居然和自己有七分相象,而且只比自己矮上两三寸,心中不禁一动,回礼道:“山民无知,先生不必为此耿耿于怀。先生一看便是满腹经纶,才华出众之辈,假以时日,定是国家栋梁之材。这一时的落魄,终究难掩玉石的光华!”
夏文涛越听越喜,立时将胡笑天当成了毕生的知己,拉住他的手叹道:“知我者,莫过于恩公也!余等小人,皆如燕雀,又焉能得知鸿鹄之志哉?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啊!”
胡笑天哭笑不得,暗说书生迂腐,不知人世险恶,你这一番话岂不是把四周的人都得罪完了吗?只看马掌柜等咬牙切齿的表情,若是自己走开,他们非将夏文涛痛扁一顿不可。连忙拉了夏文涛到另一家客栈,边吃边聊,很快就把他的来历身份摸得一清二楚。
原来夏文涛家住成都,他的父亲曾经当过官吏,后因得罪了当地豪强,被诬陷入狱,最终病死狱中。他的母亲悲伤过度之下,不久亦郁郁而终,只留下了夏文涛一人。夏文涛自幼除了读书写字外,其他谋生本领一概不会,为安葬双亲,被迫将家产变卖一空。前些日子实在熬不下去了,只得问邻居借了些盘缠,前去投奔兰州的远房亲戚。他平生第一次出远门,又是文弱书生,长途颠簸劳顿下,竟在途中大病了一场,结果花光了身上的盘缠。今天若不是遇见胡笑天,便要流落街头,乞讨为生了。夏文涛说到伤心苦闷之处,忍不住痛哭失声,涕泪满襟。
胡笑天劝慰道:“夏先生,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仇家害死了你父母,你应该设法为他们报仇才是。等你将来当了大官,衣锦还乡之时,应当就是仇人头颅落地之日!”
夏文涛一惊,止住了哭声,嗫嚅道:“这、这一定要杀人报仇吗?”想到仇家在当地的势力和狠毒的手段,不由打了个寒战,低声道:“若不是我逃得快些,恐怕也被他们害死了。今生今世,我是不想再回到成都了。”
胡笑天大怒,想不到他如此懦弱无能!俗话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夏文涛居然不思报仇,只是一味的逃避,心中登时看不起此人。冷冷道:“夏先生,你我萍水相逢,缘分已尽,就此别过罢!”
夏文涛虽不通人情世故,但也知道胡笑天是自己目前唯一的依靠,决不能放过这根救命稻草,否则还未走到兰州就要饿死了。忙扯住他的衣袖,叫道:“恩公且慢离开!”面孔一红,硬着头皮问道:“不知恩公行程如何?要去何处呀?”
胡笑天又好气又好笑:“我去哪里与你有何干系?”
夏文涛既然开了口,索性豁出去了,红着脸道:“不瞒恩公,此去兰州府千里迢迢,但小生身上分文全无,已和乞丐无异。望恩公资助一二,待我到了兰州之后,定加倍奉还。”
胡笑天摇摇头道:“你去投靠的是远方亲戚,多年未曾谋面,人家肯收留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岂会大方到替你还债?夏先生,我带的银两有限,可不能做这种赔本买卖。”
夏文涛看他态度决绝,几乎没有回旋商量的余地,不得不亮出自己最后的秘密,苦笑道:“恩公,其实我去投靠的乃是我的未来岳父。我们两家早在十五年前便定下了婚事,有信物为证。请看!”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只翡翠玉镯,色泽晶莹透亮,价值不菲。“这玉镯原是一对,分别刻有‘富贵团圆’、‘吉祥如意’的字样,原价千两以上。若恩公不放心,可暂时替我保管玉镯。万一到了兰州后,对方悔婚,不肯替我还债,这只玉镯子也可以典当不少银两吧?”
胡笑天看着他孤立无助的眼神和哀求不安的表情,心头一软,心道彼此都是读书人,就帮他一回罢。叹道:“罢了,我就陪你到兰州一趟!路上的花费由我包了。”
夏文涛大喜,一揖到地,将玉镯忙不迭地塞进胡笑天手中,生怕他反悔。胡笑天收起玉镯,越想越不是滋味,啪的一拍桌子,大声道:“伙计,拿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