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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的抚过今夕滚烫的面颊,恍惚中他听见今夕喊了一声,“姐姐!”
指尖陡然蜷握成拳,容景宸眸光冷厉。
姐姐?
他可从没听今夕说过,他自己有个姐姐!
蔷薇轻叩房门的时候,林慕白其实压根没睡。白日里的事情,她闹得有些心伤,所以听得蔷薇提及毓亲王府来人请她过府,当即回头去看身边的容盈。
容盈已经起身,他是悄悄过来的,这些日子,谁都知道恭王殿下睡在书房。
今夕的事,她回来的时候提过。
但容盈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蔷薇退了下去,林慕白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晃神。
容盈轻叹一声,将她轻柔的揽入怀中,“如果觉得不好过,就抱紧我。”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眼眶微红,“我没有觉得难过,相反的我很庆幸他还活着。可是,我没打算让他成为我的棋子。你赞同我的意见吗?”
“赞同。”他点了头,将她抱得更紧。
“其实我现在并不急着跟他见面,我只是在想,容景宸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林慕白抬头望着容盈,“以你对容景宸的了解,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否则若是天胤病着,他不去找大夫,何以要来找我?说是病重,但是白日里我见过天胤,似乎还没到病入膏肓的境地。”
不过是一场风寒,着实不可能到这地步。
除非中间有所变故,除非——林慕白只觉得胸腔里漏跳了半拍。
容盈眯起了眸子,“老三惯来城府极深,难保他不是发现了什么,故意来试探,否则深更半夜的怎么可能让你过府诊治?再者——深更半夜,可信度稍微高一些,然则危险性也高了。”
“你觉得该怎么办?”林慕白问。
“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容盈问。
林慕白点了头,“蔷薇,去回了吧!”
外头,蔷薇应了声。
毕竟恭亲王府的侧妃,不是你想请就能请得走的。
容景宸得了消息,林慕白不愿过府诊治,当下凝了眉头。
刘瑜道,“殿下,她毕竟是恭亲王府的侧妃,又是有孕之人,想来是怕过了病气给她自己。不来,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今夕这情况,再折腾下去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
今夕的身子本来就虚弱,这风寒又拖了数日之久,夜里还吐了血,估计是快不行了。
“我亲自去!”容景宸深吸一口气,“备车!”
听说是毓亲王亲自临门,容盈嗤鼻轻笑,“看样子,他对这事上了心。”
“也许,天胤真的病得不轻。”林慕白垂眸,面色微白。
容盈深吸一口气,起身为她更衣,“不着急,横竖都找上门来了,教他等一等也是活该。”在这件事上,林慕白虽然担心今夕的身子,但——容盈说的不无道理。
你火急火燎的出去,不就是跟人说,你心里有鬼吗?若是人家故意设局,你便等于不打自招。身为恭亲王府的侧妃,当端起侧妃的姿态。
“我先过去,你慢些。”容盈吻上她的眉心,“记得,何今夕跟你没任何关系。”
林慕白点了头,“我明白!”
语罢,容盈起身就走。
容盈揉着眉心望着等在花厅里的容景宸,“三哥这是作甚?大半夜的上门请我喝茶吗?”
容景宸起身,面色微冷,“本来是不该上门叨扰,然则实在是情非得已。还望四弟行个方便,让林侧妃随我走一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希望四弟能够理解。”
“何人病了?谁是何今夕?”容盈明知故问。
“府中之人,算是谋士吧!”容景宸脸不红心不跳。
良久才听得外头的车轱辘声音,伴随着林慕白面色清冷的出现在门外。蔷薇推着车,而后朝着容景宸行了礼。
“见过殿下。”林慕白只是微微躬身示意,而后便没了话语。
“有劳林侧妃。”容景宸垂眸。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救人本是医者仁心,但——”她冷笑两声,瞧了一眼跟前的容景宸,“我丑话说在前头,只可一次,下不为例。否则来日毓亲王府的猫猫狗狗都病一场,我怕是要开个医馆才好。”
容景宸依旧保持最初的微笑,“多谢。”
此时此刻他自然无法言明,打落牙齿也得笑脸迎人。
林慕白的话越难听,今夕就越安全。虽然面上不光,容景宸也可能恨上林慕白,但林慕白身处恭亲王府,不管怎么说都比今夕来得周全。
去了毓亲王府,林慕白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今夕。
素白的肌肤被凉水一遍又一遍的擦拭,如今都泛着惹人心疼的殷红之色。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气若游丝,好似随时都会沉睡过去,再也不醒来。
在他的左肩下方心脏位置,林慕白没有看到胎记,只看到一个刀疤。心下一恸,她几乎可以想象,当年那个流离失所的孩子,为了能够隐藏身份继续活下去,生生把自己身上的印记剜去,需要多大的勇气。
林慕白面不改色的为今夕诊脉,开方。因为急怒攻心,是故林慕白还得为今夕施针。等着施完针,也给今夕喂了药,天已经蒙蒙亮。
“还好吗?”容盈俯身问。
蔷薇担虑的为林慕白拭汗,瞧着林慕白毫无血色的脸,一个两个都跟着悬心。毕竟林慕白是有孕之人,大半夜的不睡觉不休息,还赶来给人治病,实在难为她。
“我没事!”林慕白深吸一口气。
容景宸坐在床沿,探了探今夕的额头,“烧退了些。”
“走吧!”林慕白毫不留恋,“按时按点的吃药,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看得出来,林慕白很疲倦,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精神恍惚。容景宸起身,刚要说什么,却见容盈随即将林慕白打横抱起,迈步就往外走。
林慕白觉得浑身无力,只是安静的靠在他怀里,任由他黑着脸将她带离毓亲王府。对周遭的任何人皆是不理不睬,好似一个个都欠了他千百万似的。
容景宸送出门的时候,容盈压根没理睬,这一门心思都扑在怀中的女子身上。
马车扬长而去,容景宸眯了眯眸子。
看得出来,容盈很在乎她。
在乎也好,一人太在乎某些人某些事,就会有软肋。
蓦地,他突然想到了自己。
那今夕算什么呢?
“如何?”容盈焦灼的盯着她,“还好吗?”
林慕白无力的靠在容盈怀中,“没什么,就是有些累有点困。”难得把心放下,把戏演全了,自然是想睡了,“在毓亲王府,该让蔷薇推着我走,你怎么就没忍住呢?”
“你说来日我得了天下,没了你,有什么意义?”他问。
“至少还有天下,不是吗?”她奄奄浅笑,“景睿,你怕吗?”
他抱紧了她,不说话。
“我怕。”她说得很轻,很柔,“我怕丢下你一个人,怕丢下修儿,怕丢下肚子里的孩子。我也想和你们在一起,可是你要明白,偷得浮生六年之久,我已经赚了。你别难过,我——”
声音越来越弱,到了最后他发觉她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素白的脸色,毫无血色。
她在竭力的活下去,他在竭力的为她圆梦。
这大祁江山原是她父皇留给他的,却被容家窃了个干净。他想过有朝一日要还给她,可当年她没给他机会。而今有机会了,却没了时间。
深吸一口气,容盈的下颚抵在她的发髻处,嗅着她身上浅浅的荷香。
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年何必要故弄玄虚?两个人之间,把话都说开,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所以,说到底是他的错,是他太过自负。
自以为能护着她,殊不知——造化弄人。
今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容景宸守在床前。
“醒了?”他瞧一眼睡得迷迷糊糊的今夕,“没事就好!”
“殿下?”今夕的声音很虚弱,可此刻也倦怠至极。
“好好吃药,好好休息。”这是容景宸留给他的话。
后来今夕才知道,是容景宸连夜请了林慕白过府诊治,让他捡回一条命。在自己的床头,他也发现了一枚银针。他不知道林慕白是不是故意留下的,他只知道从今以后能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只有这枚银针。
心里百感交集,谁都没有承认彼此的身份,差最后一层窗户纸。左肩下方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可他已再无颜面去见她。此刻他的身份地位,哪里还有脸再见她?
那就不见吧!
再也不见!
裹紧了衣裳,明儿个是八月十五中秋,怎么突然觉得冷了呢?
明月轩已经空置下来,自从林慕白知道白复找到了明月轩,便不敢再让如意回明月轩,另外起了一座小宅子暂时安居。
等过了十五中秋,城内的戒备松懈下来,就该挨个清理了。
否则现在,动辄就是大事。
明恒瞧了瞧如意泛黄的面色,“看上去气色不太好。”
如意瞪了他一眼,还敢说!自从他跟着容哲修出宫回府,她这眼下的乌青就没褪去过。有气无力的趴在桌案上,闭着眼睛嚼着嘴里的小菜,她觉得自己时时刻刻都能睡着。
“不如回恭亲王府,让侧妃给你看看?”明恒急忙放下筷子。
“师父忙着呢!”如意给了他一记白眼,“我好困,你别理我。”
“那我抱你去床上睡,今儿个就别去红坊了。”明恒作势将她抱起。
如意心惊,“不不不,你别碰我。”她一个醒神,急忙从明恒的怀中跳下来,抓起一个馒头就往外冲,“我去红坊,你快点回恭亲王府。”
“你急什么?”明恒一个纵身已经落在了院子里,直接拦在她跟前,“急急忙忙的做什么?吃完了再走。”
如意定定的望着他,俄而眨了眨眼睛,狠狠咬一口馒头,“那你别再碰我。”
明恒有些不懂,自家小娇妻这是怎么回事?见着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撒腿就跑?这毛病可一点都不好,貌似以前不这样?
难道其中有什么隐忧?
或者回去问问小世子?
师父说,明月轩不安全了。如意心知是什么缘故,故而都小心翼翼的避开。只是她没想到,有些人就跟苍蝇一样,走哪都能遇见。
但不是她遇见,而是明恒!
再拐过一条巷子,就到了恭亲王府。明恒还在想着如意的事情,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拐角处的白复。她定定的望着他,似乎是在等他。
毕竟是王妃,不管走哪儿,这张脸所代表的身份地位都搁在那儿,明恒必须行礼。
“王妃!”明恒毕恭毕敬,而后他便听见她的脚步声朝着自己走来。
“明大人!”她笑意微凉,“早!”
明恒直起身来,“世子还在等着,卑职告退!”他抬步就走。
哪知白复却道,“听说明大人成亲了,而且夫人花容月貌,温柔贤淑。明儿个就是中秋,中秋家宴应该会带来恭亲王府热闹热闹吧?”
心下一顿,明恒道,“内子胆小,且上不得台面。”
“是吗?”白复深吸一口气,“明月轩是明大人的宅第,对吗?”
明恒没有回答,只是眸色微冷。
“我没别的意思,只不过——”她踮起脚尖,小心的凑到明恒耳畔,“有人盯上贵夫人了,明大人可要小心点。”
眉睫陡然扬起,明恒冷然盯着她,“谁?”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她掉头就走。
明恒疾步拽住她的手腕,“你是故意在这里等我,为何又不把话说清楚?你到底什么目的?有什么事冲我来,别碰我妻子。”
“妻子?”她笑得嘲讽。
远远的,如意站在巷子的尽头,隔得有些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却能看到二人卿卿我我,拉拉扯扯。下意识的握紧掌心荷包,眉睫微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