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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现在,安雯已经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她躺在温暖而干净的卧铺车厢里,对面是时时刻刻细心照顾她的景行,心情是放松而愉悦的,尽管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细密的雨点凄厉的敲打在火车行进的窗棂上,如同叩门的小鸟,急促而绵长,这一场又一场跌落的雨之后,是安宁和爱人的温暖,抚慰着忘不掉的伤痛和苍凉。
窗外的行道树呼呼的往后退,从九江到酥洲的火车在一望无垠的华东平原上呼啸而过。
知道安雯的心情很不好,景行一有空便和她聊天,分散她的注意了,引起她的学术思考。这会儿他又开始像个心理医生,开导起了安雯。
望着窗外一株株连城片的构树,景行问安雯:“雯雯,你最喜欢什么树。”
“我喜欢木棉,你知道的。”安雯轻轻的说,有点有气无力。
“哈哈,那我就只能喜欢橡树咯。”景行自嘲道。
见安雯没有回应,景行又说:“你听过社栎树吗?”他用手蘸了点水在玻璃床上写了两个字,问道。
安雯白了他一眼,说到:“你是想说《庄子·人间世》里说的那棵以不才而永年的树吗?我可不喜欢,这树以为舟则沉,以为棺椁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以为柱则蠹,一无是处。即使岁逾千年,也不过是虚度了光阴。”
安雯知道景行是想宽慰她,想让她开心,但是她却严肃了起来,认真道:“人生,应该像美酒一般,时间越长越醇厚芬芳,而不是下水道或者窨井里的脏水,时间越久越腐朽越肮脏。我一直坚信,人的生命应该有她的高度,而不是长度。若是对世界有价值,对社会有贡献,即使生命不长,又有什么关系。”
景行知道她走出来了,显得很高兴,应和着说:“这个我当然知道,比如我的大偶像冠军侯霍去病,封狼居胥,虽然只活了二十三岁,可是他的功业,是永传万世了。”
安雯点点头,说:“信仰,是最关键的,有信仰的人,才会勇于向前,就算是死,也是视死如归,甘之如饴。”
景行看起来有些很高兴,他挪了挪屁股,坐到了安雯的床位上,轻轻牵起她的手,说:“我原本以为你会因为这次的遭遇丧了心智,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安雯看着景行,微微一笑,问他:“你听过有个成语叫鸥鹭忘机吗?”
景行脸色一红,然后摇摇头,有点尴尬的挠挠头,说:“愿闻其详。”
安雯认真的说:“这个成语出自《列子·黄帝》。”她用两只手拉着景行继续说,“说远古的时候啊,有一个渔夫,每天都在海边钓鱼,天空中飞舞的海鸥也不怕他,每天都有很多只落在他身边,他也习以为常,两者相安无事很久。直到有一天,渔夫的父亲说,明天你抓只海鸥给我尝尝吧,渔夫满口答应,但是等到第二天他想抓海鸥的时候,海鸥仿佛想知道了他的心思似的,一只也不落下来。”
她停了一停,认真的说:“人能忘机,鸟即不疑,人机一动,年即远离。这就是鸥鹭忘机。”
景行听的简直呆了,说道:“所以,你是真正正正的把这次的遭遇给放下了,对吗?”
安雯没有说话,目光转向窗外,无声的风雨依然下着,然后转过头,对景行微微点点头说:“对,这件事,对我,是一种成长,一种历练,只有真的放下了,才能从教训中汲取经验,而不是因为害怕受伤,而胆怯和畏惧未来的风雨。”
景行望着她的脸,她的脸清瘦,干净,还有意思疲惫,但是她的眼睛是热烈的如同八月正午的阳光,简直要放出光来,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充满敬佩的说:“很久以来,我一直以为你是学校里的一颗糖,甜美的让身边所有人都喜欢你,现在,我才发现,你其实是一道光,照的每一个认识你的人,心里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