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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车少人稀的马路上,刘星辰绕着八字开车,凉风带着一丝雨味儿灌进车内室,玲玲一只手伸进他的西裤里,他降下车窗,扶着方向盘,在灯光闪耀的大道两边寻觅着酒店。一幢华丽的楼房前的霓虹灯标牌上写着斗大的“丽影酒店”四个字,他回头看看玲玲,在那一双迷蒙的眼睛里根本找不到一丁点那个人的影子,可是她的手指上夹着一根细细的香烟,只是这个动作吸引着他的眼球,他醉酒后的记忆力有些不清楚:“再说一遍,你刚才管我叫什么。”
玲玲也许是因为刚走出校门的关系,碰到年轻的男人就会管他们叫:“学长。”
“呵呵!”但这足以让他果断地把车开上酒店的甬道。
艾萌萌疲倦地靠在车里,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梦见奶奶和妈妈在家里吵架,那时她还很小,童年的记忆都是一些较为深刻的片段七拼八凑而成的,梦境却把它们神奇地连成了故事,妈妈年轻时似乎是很爱打扮的,当时她还是个上班族,空闲时间有限,有时间就忙着打扮自己,家务做得不太好,家里用奶奶的话说就像一个挨了炸弹的狗窝一样,奶奶说这话一点也不夸张,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她亲眼见过炸弹爆炸后的惨象,那个年代婆婆和媳妇在家庭地位上有绝对的差别,奶奶曾经像奴仆一般伺候过自己的公婆,解放后,妇女地位提高,但是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依然禁锢着那一代人,对于爸爸和妈妈的自由恋爱和自由结合,奶奶心里的怨气一直潜伏在这个家庭里,这是艾萌萌长大一些之后才渐渐懂得的事。
还梦见了那个熟悉的画面,妈妈在厨房里炒菜,爸爸悄悄从身后搂住她,和她在厨房里*,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还把脚勾在一起,奶奶看到这些就不开心,有时会哭早逝的爷爷,有时会随便找个小错咒骂爸爸,有时会直接和妈妈针锋相对……每次家里闹纷争,妈妈都哭着离开,好几天都不回家,妈妈不回家,爸爸就心情不好,经常喝酒,到后来,妈妈根本不回家了,爸爸就天天出去嫖,艾萌萌只好跟奶奶相依为命。而奶奶把所有的错都怨在妈妈身上,对她的恨怨越积越深。
奶奶十岁就被送到她的公婆家当童养媳,二十多年给人当牛做马,遭受过不人道的虐待,好不容易把公婆养老送终,又闹革命了,爷爷应征入伍,几年后在战场上牺牲,奶奶三十几岁守寡,独自辛苦抚养一双儿女,为了洁妇的名誉一生苦不堪言,一颗凄惨的被时代染上泛黄底色的无法从旧日枷锁中解脱出来的心灵,固执地把自己一生的悲剧归咎于她的婆婆和她的儿媳,就这样愚昧无知地怨恨下去,怨恨下去。
艾萌萌只是打个盹,却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内容涵盖三代人的生平和所有沉痛的过往,她醒来时,觉得胸口酸痛发闷,手里那支烟还没有燃尽,落在手背上的烟灰丑像一截抽了魂的小蛇,酒吧的旋转门不停地被人闯进闯出,她想起了刚才的事,小鸽子已经不见了,这个梦让她更加深刻地意识到,是家庭成员彼此之间逐渐加深的怨恨导致后来的分崩离析,并不是单纯的两个人之间的爱或不爱。这一瞬,刘诚厚先生说过的一些话重回她的耳畔,他说,年轻的时候以为有了爱情就有了全世界,但生活需要无比强大的毅力去坚持。
如果爱情情愿停留在柏拉图式的精神层面,那么生活的无奈是不会击垮它的,可是如果爱情让两个人拼命地想要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就必须考虑有没有那么强大的毅力去克服生活中的种种腐蚀,比如说今天,他竟可以抱着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吻得那么忘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艾萌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想到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说他会爱下去直到永远,尽管都没有回应过他,却在心里不知不觉地收下了他的承诺,并不由自主地期待着他用时间去证明。也曾从他的嘴里听到过,*和灵魂是互不相关的两码子事这样的论调,可是,她没有办法让那个拥吻的画面在脑子里变成一片浮云,只是这样她就已经感觉到很疲惫很痛苦,无法想象在不久的将来自己要如何眼睁睁看着他挽着别人走向婚姻殿堂,想到这些,她不禁伏在方向盘上默默地哽咽起来……
凌晨三点,刘星辰的手机在房间的某个位置突然震动,他在一阵头疼欲裂的宿醉中惊醒,甩甩模糊不清的脑袋,摸到手机,屏幕上刺眼的光线分明显示出一串陌生号码,他愤懑地挂断,不久对方又打过来,他不耐烦地接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人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刘先生,你在哪儿啊?艾萌萌……艾萌萌出事了!”
刘星辰猛然坐起来:“怎么回事?”
“刚才有两个警察到我店里把艾萌萌逮捕了!他们还通知我明天去公安局做笔录!刘先生,如果你还喜欢艾萌萌的话,一定要想想办法,她家人都和她断绝关系了,好多年都没有来往,我不知道该求谁帮忙……”
是小鸽子,刘星辰的酒一下子全醒了,一定是贩卖假酒的事出现纰漏,居然就这么被逮捕了,在小鸽子语无伦次的哭诉里似乎看到了艾萌萌的惨状,事情实在是太突然,让他有点接受不来,他问:“你确定是逮捕,而不是拘留吗?”
小鸽子说:“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反正她被抓起来了!”
刘星辰正忙着穿衣服,玲玲在床上幸灾乐祸地说:“紧张什么,她是第一回进去么,好像不是吧,我印象里就两回了,哎呀,上次是什么时候,我都忘了……”
刘星辰没说话,白她一眼。
玲玲倚在床头,懒洋洋地点燃一支烟:“学长……”
“闭嘴。”刘星辰用手指了指她,从钱夹中抽出几张钞票扔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