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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弈安静的给她搓着手指揉着全身被泡的起皱的皮肤,这一回幼清夜里没有醒,一直睡到第二日中午才醒过来,宋弈已经去衙门了,只有采芩守在床边打着盹儿,幼清碰了碰她的手,采芩一个激灵醒过来,笑着道:“太太醒了,奴婢给您倒水喝。”
“老爷什么时候走的。”幼清撑着坐起来,声音虚弱无力,采芩扶着幼清起来喝水,“老爷昨晚守了您一夜,一早才赶去了衙门!”
又是一夜没睡,这要是每一回他都这样,哪里能吃得消。
“下一次我若是昏睡着,你便进来催老爷去歇着。”幼清重新躺下来,采芩回道,“奴婢和蔡妈妈轮流喊了好几次,老爷都没出声,后面不敢再喊,我们就只能守在外面了。”又道,“您饿不饿,炉子上温着粥,是封神医亲自配的药粥。”
幼清现在但凡听到药名,闻到药味都觉得头晕,她摆着手道:“我吃点清粥就好了!”
“封神医说一定要吃,他还说一会儿过来盯着您呢。”采芩笑着道,“奴婢在里头放了点糖,封神医不知道!”朝幼清眨了眨眼睛。
中午没等到封子寒,反倒把宋弈等回来了。
“起来吃点东西。”宋弈抱着幼清起来,朝外头看了看,低声道,“今天太阳不错,我抱你去院子晒晒太阳。”
幼清点点头,道:“我觉得冷,还真想晒晒太医呢。”说着要自己穿鞋走,宋弈也不说话,抱着她便出了门,几日功夫她眼睛瘦陷了下去,瘦瘦小小的根本没什么重量,宋弈抱在手里越发的小心翼翼,仿若她是个易碎的瓷器一般。
辛夷和小瑜两个人忙将软榻搬出去摆好,采芩拿了毡毯出来搭在幼清身上。
“我喂你。”宋弈亲自端着粥舀了一勺搁在唇边吹了吹递给幼清,幼清笑着道,“我自己可以吃的,你也快去吃饭,别为了我耽误你的事。”
宋弈固执的将勺子送到她嘴边,眸色认真的道:“你就是我的正事。”
幼清没话回他,只觉得心头暖融融的,张口含着勺子吃了粥。
宋弈又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
“这两天都没有问你,朝中没什么事吧?”幼清望着宋弈,宋弈道,“在准备殿试的事。琉球和交趾的使臣也快到了,听说琉球使臣这一回路过蓬莱仙岛,还寻到了一剂仙丹。”大周要立太子,几方属国皆要来贺。
“琉球的人也不笨,知道投其所好啊。”幼清笑着道,“张茂省没说什么?别不留神被人抢了饭碗。”
宋弈又喂了她一勺,幼清张口吃下,宋弈行云流水般熟练的给她擦了擦嘴角:“他现在是无人可替代的,圣上对他很满意,每日都要服上数粒他熬制出的丹药。”话落,低声道,“这一副丹药我不曾参与,不过闻其味,怕是有五石散的成分。”
幼清是知道的五石散的,以前徐鄂在外头玩时,玩的不尽兴还会弄一些喂那些妓子吃,她们吃了就会似癫狂了一般,不管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太医院也没有人说吗。”幼清蹙眉,宋弈摸了摸她的脸,见太阳移偏了一些就将软榻的方向调整了一下,“圣上要的是高兴,太医院说了便就是让他不高兴,他们自然不会说。”
是啊,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去做。
“那琉球的使臣到了,朝中定了让谁接待了吗?”幼清换了姿势,宋弈道,“杨阁老上疏提议让二殿下出任,二殿下借病之由推了几次,昨儿圣上下了圣旨,此事便定了下来。”
“让二殿下接待使臣?”幼清坐了起来,道,“那十一殿下呢,圣上没有说什么?”
宋弈摇了摇头。
圣上还真是不遗余力的压制赵承修,即便立储之日将近,他也将赵承彦推出来!
不管赵承彦能不能真的威胁到赵承修,但只要他在,就会引起众人猜想纷纷。
“老爷。”两人说着话,江淮自院外走了进来,道,“单阁老说方才广东那边送来奏疏,说沿海一带出现了一批约莫近百人的倭国人,他们乘船带了一批铜和兵器以及折扇,据说是到大周来做生意,粤安侯拿不定主意,便上疏请朝中决定。”又道,“他们近日已经沿着内海过福建往临安方向走,估摸着是要到宁波一代卸货,安奏疏的时间算,此时怕是已经过了福建临近临安了。”
幼清和宋弈对视一眼,不怪粤安侯拿不定主意,以前海禁时但凡倭人上岸不是被赶回海里,就是就地格杀,现在朝廷开了海禁,但市舶司又未规划清楚,这些倭人上岸,是赶是留就很为难了。
“你去回单阁老,让他将奏疏送西苑去,请圣上定夺。”宋弈淡淡的,嘴角噙着笑意,“再请单阁老私信一封给粤安侯,让他派人严密监视这批倭人。”
江淮抱拳应是,又看了幼清一眼,转身出了门。
第二日,圣上便批复了奏疏,海禁既开了,来者是客,让宁波市舶司好生接待。
钱宁得令后立刻安排人手快马加鞭将圣旨送去临安,这是重开海运以来第一批登陆的外邦人,满朝文武的视线都盯着他们,办的好了海禁的事就会顺顺利利的进展下去,若是办砸了,恐怕又是一场风波。
此事,圣上反应极快,决定很快送出去,所以并未在朝中引起多大的风波,等幼清第三次药浴后,琉球使臣便到了京城。
在这之前,礼部和鸿胪寺已经准备妥当,三月十二这日,赵承彦率领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在皇城外迎接,直入西苑,琉球使臣果然献上自蓬莱仙岛寻到的丹药上呈给圣上,圣上高兴的接了,赏了大周的瓷器布绢……
晚上在西苑设宴,圣上让钱宁将琉球使者上贡的丹药拿出来,在宴席之上由温水送服,丹药吃下后不过半个时辰,圣上觉得目清神明神清气爽,不由大悦对张茂省道:“此丹药甚好,你明日便去询问琉球使者,在何处得来,改日朕也派人去寻!”
张茂省心头不屑,但面上去恭恭敬敬的道:“是!贫道明日便去向他们请教。”
当晚笙萧鼓乐热闹非凡。
赵承彦强撑着陪同在侧,他的咳嗽一直未痊愈,劳累了几日又吹了夜风,便一直咳嗽不止,圣上看的直皱眉,和钱宁低声道:“去看看承彦怎么回事,不要扫了朕的兴。”
钱宁应是下去问了赵承彦,赵承彦羞愧的看了眼圣上,回道:“我的病还未痊愈,喝了点酒便有些复发的征兆。”
“那殿下不如先回去吧。”钱宁低声道,“圣上那边奴婢去说。”
赵承彦感激的看着钱宁,道:“有劳钱公公,我回去休养一夜,明天肯定会好一些,父皇那边还请您多美言几句。”便起身,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圣上见他出去,虽有些不悦,可当着外人的面终归是忍住了。
幼清白天睡的多了,晚上便很难入睡,她拿了书靠在床头翻着,灯光很暗她看了一刻便觉得眼睛疼,索性放了书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忽然,门外周芳的声音响了起来,低声道:“夫人,您睡了吗?”
“周芳吗?我还没有,你进来说话。”幼清抓了衣裳披上,随即周芳推门而入,她穿着件墨黑的夜行服,大步进来,幼清道,“什么事?”
周芳在床边停下来,抱拳低声道:“方才十王府来报,说二殿下……被人刺杀了,若非正巧有侍卫路过救下,此刻二殿下怕已经没了!”
“刺杀?”幼清一下子坐起来,看着周芳道,“抓到人了吗?”谁会刺杀赵承彦?
周芳点点头,又摇摇头:“抓是抓到了,可是人已经死了。”声音沉沉的道,“……是这一次跟随琉球使者来朝贡的一员,昨日还曾在西苑外候着,许多人见过他!”
“你说是琉球使者动的手?”幼清想不明白,琉球的人怎么会去杀赵承彦,要知道他们这次来一来是朝贺大周立储,二来是求援的,断不可能在大周做出这种刺杀皇子的事情来,更何况,杀赵承彦有什么用,马上要被立为储君的可是赵承修啊。
“西苑什么情形。”幼清穿衣下了床,周芳扶着她在桌边坐下,“圣上让锦衣卫和大理寺一起查,还将琉球使者团共四十人一起关在了行宫里。”
怎么会这样,幼清想不明白:“那大理寺审问琉球使者了吗?他们怎么说。”
“奴婢来时大理寺刚去行宫,约莫正要审问。”周芳说完看着幼清,一时也无言。
幼清猜想对方的目的,琉球使者除非是脑子出了问题,千万里水路长途跋涉到大周来,竟为了刺杀一个哥哥从十王府放出来的皇子?这样对他们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只会破坏大周和琉球的关系!
“不对!”幼清想到什么,惊疑不定的道,“琉球使者可曾接触过十一殿下?”
周芳摇摇头,道:“不曾,十一殿下近日放出来后就一直在文华殿读书,两个使者团都不曾接见过。”周芳说的很肯定,“她说着一顿又道,“但是单阁老和赵大人都接见过!”
圣上会不会怀疑,琉球使者刺杀赵承彦的事情,是赵承修或者南直隶的官员指使的?
毕竟自从赵承彦接手接待使者的事情后,御史们便一直在弹劾赵承彦。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又想不通琉球使者有什么理由做这种事,那么,最直接的嫌疑人就是赵承修了。
“你再去打听一下,审问的结果。”幼清心里有些不安,马上就要立储了,在这之前她希望不要出现任何的波折。
周芳应是。
幼清便再也睡不着,静静坐在房中,采芩和辛夷进来陪着她坐着,一直等到天色发亮周芳也没有回来,采芩给幼清披了件衣服,道:“估摸着今晚是没有结果了,您再去睡会儿吧,明儿又要药浴,奴婢怕您受不住。”
“我不困,白天睡的太多了。”幼清脑子里胡思乱想不停,她索性拿了针线出来在灯下心不在焉的缝着,采芩叹了口气去厨房提了早饭过来摆在桌子上,幼清没什么胃口刚吃了一口周芳就回来了,幼清忙放了碗筷看到她急切的道,“怎么样,审讯出结果了吗?”
“琉球使者团一共四十一人。”周芳回道,“其中有三人认了罪,说他们在到京城之前,便有人在路上接洽了他们,让他们出力刺杀赵承彦,一旦刺杀成功,大周太子就会以他的名义派兵支援琉球,将倭国人赶出国土。他们手中还有一封十一殿下亲笔的私信,上面盖的也是十一殿下的私印。”
“承认了?”幼清觉得不可思议,“单阁老和老爷他们呢,没有就此事反驳吗?”
周芳摇摇头,回道:“圣上让大理寺直接将案情进展回禀给他,其它人一律不得经手。”
幼清吐出口气,觉得胸口闷闷的:“那圣上听了回禀,打算如何做呢。”
“奴婢不知道。”周芳回道,但是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以目前的形式,圣上恐怕不会轻易揭过去,就算不治赵承修的罪,但一顿责罚少不了,尤其是……马上就在眼前的立储之事,恐怕也不得不取消了。
幼清没有再问,沉默的坐在桌前。
西苑中,圣上将西苑封了谁都不准进出,他看着赵承修跪在龙案之下,冷声道:“朕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你暗中勾结琉球使者刺杀你二哥的?”
“父皇。”赵承修红着眼睛回道,“儿臣对此事一点都不知情,更不用说勾结外邦,还请父皇明察!”
圣上冷笑一声,走过来站在赵承修面前,咬着牙道:“你是不是看朕将他放出来,又让他接待使者心里着急了,所以就想借别人之手将他清理出去,这样一来朕就你一个儿子,往后你的太子之位就坐的稳稳当当的了。”
“父皇。”赵承修惊骇的看着圣上,道,“儿臣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话还没有说完,圣上就道,“没有这么想过,那琉球使者初来乍到莫名其妙的就刺杀你二哥,不是你指使的,难不成是他们得了失心疯不成。”
赵承修百口莫辩。
圣上又道:“他们要扶你做太子,朕都答应了,也没有几天的功夫,你们就这么等不及吗?”又道,“你今天让别人杀你二哥,明天是不是就让人来杀朕,朕可真是没有看出来,你小小年纪胆子倒是不小!”
“父皇。”赵承修磕头急着辩解道,“儿臣没有让人杀二哥,更不可能害父皇您,儿臣这几日一直规规矩矩在房中背《春秋》,连房门都不曾出过。”
“你不出来,自然有人替你办,你不说也行,朕有法子治你。”圣上冷笑,指着赵承修对钱宁喝道:“让宗人府来人把他给朕带去,关在宗人府中,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知道自己错了,认罪了,再带他来见朕。”话落,又大声道,“往后,没有朕的命令谁敢去看他,给他求情,一律格杀勿论!”
钱宁同情的看着赵承修,今晚的事情确实挺奇怪的,他相信以宋弈的聪明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让琉球的人去刺杀赵承彦,莫说没有必要,就是要杀也不可能让琉球的人去杀,这手段低劣的让人不忍直视。
“殿下,走吧。”钱宁去扶赵承修,赵承修委屈的看着钱宁,又回头去找张澜,张澜站在门口朝他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赵承修抹着眼泪垂着头跟着钱宁出了万寿宫,在万寿宫外的等了一刻中宗人府的人便来了,钱宁将赵承修交给他们,杨维思从墙角拐过来,低声喊道,“钱公公。”
“老首辅。”钱宁走过去,杨维思低声道,“圣上将十一殿下交给宗人府了?”
钱宁点点头,拉着杨维思问道:“老首辅这招用的可真妙,一举就将……”他的话还没说完,杨维思就摆着手,“钱公公可千万别乱说,这事老夫不知道,心中惊讶可一点不比你少。”
钱宁一愣,打量着杨维思,见杨维思的神色确实不像撒谎,他不由顿住,随即又想到杨维思素来的手段,确实不是这般高明。
不过,这事和杨维思无关的话,那就蹊跷了:“杂家还要复命,不与您多说了。”钱宁行了礼,转身又回了万寿宫。
“承彦现在如何了?”圣上看着钱宁,钱宁回道,“一剑刺在肋下,只差两分便就会……如今人还在昏迷,但好在没了性命之忧。”
“将琉球使者都给朕看好了!”圣上冷笑着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到朕面前来班门弄斧!”
钱宁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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