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译本序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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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皮靴,全套党服去参加纳粹集会了。奥斯卡则在纳粹的演讲台下,作为鼓手(希特勒在啤酒馆政变前也被党徒称作鼓手)一味敲他自己的鼓点。一九三五年,纳粹德国通过立法把犹太人置于不受法律保护的地位,一些人寄希望于天主教会出面干预。一九三六年复活节,奥斯卡在圣心教堂看到塑像圣母马利亚膝上的圣婴耶稣酷肖自己,就把鼓挂在耶稣身上,希望他擂鼓聚众,但奇迹没有出现。他的妈妈每周同扬幽会一次,事后又去教堂向神甫忏悔,忏悔后怀着新的激情去幽会。她不慎怀上了马策拉特的孩子,不想生下这个孩子,因暴食身亡。一九三八年十一月的“水晶夜”,纳粹党徒打砸抢烧犹太人的住宅、商店和会堂,犹太人马库斯见他的玩具店被毁后自尽,面对纳粹的暴行,天主教徒高唱“有信有望有爱”。
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纳粹德国入侵波兰,但泽的纳粹党徒进攻波兰邮局,扬-布朗斯基被俘后被杀,身在现场的奥斯卡装成被波兰佬拐走的德国孩子,出卖了他的假想父亲。马策拉特请邻居特鲁钦斯基大娘的小女儿玛丽亚照看奥斯卡并管理店铺。十六岁的奥斯卡使十七岁的玛丽亚怀了孕。精明的玛丽亚又同马策拉特私通并嫁给了这个纳粹党小组长,生下了奥斯卡的儿子库尔特。颓唐的奥斯卡成了邋遢女人莉娜-格雷夫的情人。侏儒贝布拉,原是马戏团丑角,自称“内心流亡”不同纳粹合作,这时成了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属下前线剧团的上尉团长。奥斯卡随剧团赴西线劳军,同梦游女罗丝维塔相爱;贝布拉同密谋反希特勒的军官联络。他们到“西壁”参观水泥地堡,目睹“胡思乱想的家伙”(希特勒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当兵时的外号)、中尉海尔佐格命令原为画师(希特勒早年在维也纳也以画师为业)的上士兰克斯用机枪扫射到海边拣螃蟹的修女。奥斯卡感叹二十世纪的“神秘,野蛮,无聊”。盟军在诺曼底登陆,罗丝维塔被炸死。奥斯卡返乡,又自称“耶稣”成为“撒灰者”团伙的首领,跟纳粹青年组织作对。苏军炮轰但泽,马策拉特吞下纳粹党徽身亡。埋葬马策拉特时,奥斯卡被库尔特用石子击中后脑勺,倒在坟坑里,鼻子流血,开始长个儿。接收马策拉特家住房和店铺的集中营幸存者法因戈德用消毒水(比喻“非纳粹化”)给奥斯卡治病无效。玛丽亚带奥斯卡和库尔特到杜塞尔多夫投奔她的姐姐古丝特。
奥斯卡病愈出院,长成身高一米二三的鸡胸驼背,恰同尼采所谓的主宰世界的金发碧眼超人形成鲜明对照,也暗喻战败后的德国。玛丽亚和库尔特大做黑市生意。奥斯卡先当石匠帮工刻墓碑,后当模特儿。一九四九年,西德通过基本法,基督教民主联盟的阿登纳出任总理。身高一米七八的女模特儿乌拉当裸体圣母,大腿上坐着身高一米二三、鸡胸驼背的裸体奥斯卡充当圣婴耶稣,把灵感灌输给新潮画家,创作了一幅《四九年圣母》。正是这样的政治讽刺,使《铁皮鼓》被斥为“亵渎神圣,伤风败俗”,格拉斯则被戴上“有头脑的无政府主义者”的帽子。奥斯卡向玛丽亚求婚遭拒绝后复又顽唐,单恋未曾见过一面的护士道罗泰娅姆姆,性压抑驱使他干出荒唐事。他组织三人爵士乐队,在洋葱地窖目睹战后精神压抑的群体,在这无泪的世纪靠切洋葱辣出圆滚滚的泪珠,得到感情宣泄。“西方”演出公司把他捧成鼓手明星,公司老板原来是善于在政治上见风使舵的侏儒贝布拉。贝布拉死后留给他大笔财产。奥斯卡富了但心中空虚。他牵狗散步拣到一个戴戒指的无名指,便把它浸在盛酒精的大口瓶里对之朝拜忏悔。原来这是被情敌谋杀的道罗泰娅姆姆的无名指。奥斯卡让想出风头的维特拉到警察局去报案。他被捕时自称“耶稣”,他的意图就是为了得到一片净土——护理和疗养院里白漆栏杆的病床,以便回忆和思考往事。奥斯卡过了他的三十岁生日,护士谋杀案也真相大白,但儿时的童谣仍盘旋在他耳际:“黑厨娘,你在吗?在呀在呀!”害怕和恐惧的阴影笼罩着他。出院后往何处去呢?
德国作家格里美尔斯豪森的流浪汉小说《痴儿西木传》,写一个天性纯朴的小人物,为在黑暗与无道的乱世中求生,变得机警、狡诈,惯闹恶作剧,在历尽艰险后终于找到一片净土。君特-格拉斯继承了这一传统,他的《铁皮鼓》是一部来画句号的现代流浪汉小说。格拉斯的时事讽刺辛辣刁钻,又使人联想起诗人海涅。
格拉斯还有许多作品,这里不再一一列举。必须一提的是长篇童话小说《鲽鱼》,发表于一九七七年。一九七九年,格拉斯作为当时联邦德国驻华大使的客人来到中国,去过上海、北京、桂林等地。在北京举行的《鲽鱼》片断朗诵会前,北京大学的张玉书先生把我介绍给他,因为我刚答应了翻译《铁皮鼓》。后来格拉斯说,他在几个地方都遇上《铁皮鼓》中译者,言下之意是:不知哪一个是真的。我承诺后有些悔不当初,由于职业关系,我没有整段时间来啃这样的大部头书,巴不得有谁抢在前面译出此书免了我这份苦差。到一九八七年初我才译完交稿。一九九○年四月出书后,我致函格拉斯先生并附去样书一册。不久,他的回信来了。他写道:“我很高兴,奥斯卡-马策拉特,如您所说,会讲中国话了。我感激您为翻译工作而作出的肯定是相当巨大的努力。”又说,“我乐于了解中国文学界对《铁皮鼓》的接受情况”,“这部长篇小说是我年轻时在巴黎写的,一九五九年在德国出版后有过激烈的争论:一边是喝彩叫好,一边是一棍子打死”。他说,现在他的主要职业又是当画家了,他关心的是环境污染问题。他赠我一册附有格言的画册《死木》,一九九○年八月出版。他当时已经六十三岁,却还在山间野外写生,这种不倦创作的精神令人钦佩。国内关于《铁皮鼓》的评论,就我所见,录在下面,有兴趣的读者可去查阅。叶廷芳:《试论君-格拉斯的“但泽三部曲”》①。钱鸿嘉:《一部别开生面的社会小说——介绍当代德国长篇小说〈铁皮鼓〉》②。余匡复:《联邦德国第一部有世界声誉的小说——介绍君特-格拉斯的〈铁皮鼓〉》③。还有本人的:《现代流浪汉小说〈铁皮鼓〉》④,《君特-格拉斯和〈铁皮鼓〉》⑤,以及《铁皮鼓》⑥——
①《世界文学》1987年第6期。
②香港《大公报》1991年8月12日。
③《世界文学》1993年第4期。
④《外国文学评论》1988年第4期。
⑤《文艺学习》1988年第6期。
⑥《世界长篇名著精华》,漓江出版社1992年版。
在联邦德国的三位重要作家中,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海因里希-伯尔和荣称德国的詹姆斯-乔伊斯的阿尔诺-施密特已经辞世,只有君特-格拉斯还健在并笔耕不止。今年是他的七十寿辰。“但泽三部曲”中译本的出版,将是赠给他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1997年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