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柢山。
天高云淡。
在山腰处的一处宅子,隔着远远只怕数里都能闻到里面传出的药味,这些药味飘荡而出,让山上的鸟雀,都避之不及。
之前柢山千百年累积的剑气,让这柢山上下都看不到一抹青色,后来好不容易等着剑气消散,重新在山上种下了不少药草和树木,不过随着柢山弟子又是越来越多,剑气重新浓郁起来,眼瞅着要是不管,再过个百十年,说不定就又是走回老路子去了,洛雪便主动担起了这份责任,她在山上翻到不少阵法图谱,再加上学宫那边送来的不少拓本,这位柢山小师姐,竟然还真被她琢磨出来了一套阵法,能将柢山的剑气化开,不让它们侵扰花草。
当然,在研究出来这阵法之后,这位柢山小师姐便好似打开了新的大门,发疯一般的钻研阵法,而后竟然也有了不浅的造诣。
以至于之前柢山弟子下山前往南楚边境,她也不知晓。
不过得益于她的阵法,如今柢山,绿意盎然,花鸟皆有。
在院子里,已经是好些弟子师父的刘晚正领着一众女弟子在熬药,烟雾缭绕,这位如今柢山百草堂的堂主,只是有些担忧的看向那边檐下走廊。
这座院子里,如今有大概几十个柢山剑修,都是第一批前往南楚边境,在柳叶关血战过的,不过也是最先受伤的一批人,轻伤者继续留在前线,重伤者便返回柢山疗养,至于更多的剑修弟子,已经死在了前线。
他们的佩剑都被带回,在后山设有剑冢,若是后辈弟子以后能得到这些佩剑的认可,亦可带走。
檐下走廊里,两个被裹得像是一个粽子的年轻人,只露出一对眼睛,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愁。
两人身前,有一份前线的战报,是不久之前从郢都城传往柢山的,崇文楼那边的意思,大概是其中有件事,只能让柢山去以飞剑传讯到如今已经到了大祁境内的顾泯才行。
其他人,不好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师兄,如今师父闭关,大师伯和小师叔都不在山上,这封信怎么都该你这位二代弟子里第一人去写。”
看不清容貌的年轻人,声音有些低落,更多的还是郑重。
在他面前,同样被裹得看不清面容的年轻人正是宋宁,洛雪收的第一个弟子,也是山上如今二代弟子里的大师兄,在几位师长都不在山上,或是无心柢山事务的时候,其实都是他一肩挑起这这些东西。
之前他赶赴前线,鏖战数日,最后重伤回到柢山,洛雪还在闭关,他依然是挑起柢山重担的那个人。
不过面对这写信的事情,宋宁却是郑重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周师弟你和小师叔的关系最好,这封信,不管怎么说,都该周师弟你来动笔,为兄虽然重伤,行动不便,但也可以帮师弟研墨。”
在宋宁对面,自然是同样重伤离开前线的周州。
周州眼珠一转,依旧推辞道:“正是师兄和小师叔的关系一般,这才能够狠下心来,师弟我念及情意,如何能够落笔?”
宋宁一怔,随即苦笑道:“师弟要是这么说,那之前小师叔可是曾特意抽出时间给为兄我单独讲解剑道的。为兄和小师叔的感情,也并不单薄。”
周州好像是不想在和宋宁弯弯绕了,他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护栏旁,耍赖道:“反正这信我写不了!”
不过他身上伤势未愈,很快便被疼的呲牙咧嘴。
实际上若是一般的信,不用宋宁这位大师兄怎么说,他早就动笔了,依着他和小师叔的关系,这种事情,其实简单得很,毕竟在信里,他还可以东拉西扯,说不少东西,可是眼前这个,却不行。
这封信不仅是涉及生死,而且还是很重要的某人生死,周州虽说还是个少年性子,对这些事情不上心,但他不笨,之前自己娘亲从郢都城来柢山看他,两母子还真就这件事说过一些事情,娘亲是过来人,最是明白,这种事情,对于男子来说,是个什么意味。
最后要离去之前,周州问娘亲,“小师叔若是对那位师叔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也会如此为难和自责?”
娘亲当时仔细想了想,才轻声说道:“若是喜欢还好,可若是没那份情意,便更难过去那个坎。”
而后娘亲离开之后,大师兄宋宁便来找他写信了,他便更不敢落笔了。
宋宁盯着眼前的这个家伙,用一种威胁的语气的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写不写?”
周州干脆转过头去,不去理睬宋宁。
宋宁扬了扬手,只是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呲牙咧嘴,其实说来说去,他们都还是少年人,虽说明白事情的严重,但却又不得真意。
“还没说清楚?”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周州还没有反应过来,嘴边便被递过来一碗滚烫汤药,才张口,就被人给他全数灌到了嘴里,等到空碗被收回去,他才伸出舌头,散去好些热意。
那边师兄宋宁的境遇,比他好不了多少。
同样如此。
周州转过头看清来人之后,不禁埋怨道:“师姐你这性子和你名字可是差太远了,以后谁敢娶你?”
宋宁缓过神来,也是开口道:“刘师妹以前也不见是这般性子,最近怎么如此急躁?”
把两个空碗叠在一起的刘晚看向这两人,没好气的说道:“整日都要照料你们这些病号,忙都忙死了,谁开心的起来。”
宋宁不愧是大师兄,当即便说道:“这些日子辛苦师妹了,不过这柢山上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师妹这般的人物,能担起这担子了?”
周州在身后啧啧一笑,不着痕迹的向师兄伸出一个大拇指,心想你他娘的不愧是师兄啊。
宋宁看到之后,微微点头,心说毕竟我也是大师兄,这些言语还不是手到擒来?
结果刘晚瞪着宋宁问道:“合着依着师兄的性子,我就是天生伺候人的命?”
宋宁尴尬一笑,在刘晚身后的周州,咧嘴一笑,不过又牵动了伤口,很快便皱起眉头。
不过旁人可看不到。
刘晚看了一眼摆在两人中间的那封信,问道:“还没写信通知小师叔?”
宋宁咳嗽一声,“小师叔在外面,也是凶险异常,这信写出去,只怕小师叔也会分心,到时候,也是凶险。”
周州没那么多屁话,直白道:“我们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师叔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又该多伤心。”
刘晚放下空碗,轻声道:“我来告诉小师叔。”
她挽了挽衣袖,就要在这里落座写信。
宋宁张了张口,可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倒是之后周州,看着师姐写信的时候,他想要说好些话,可是到了最后,也只是默默看着刘晚写完那些东西。
最后飞剑传讯,看着飞剑离开几人视线,周州才低下头,有些伤心的说道:“小师叔肯定会很伤心了。”
宋宁叹了口气。
刘晚轻声道:“可不管怎么,也得告诉小师叔啊。”
……
……
今日并无战事,城头那边很是安静,恰逢天公作美,艳阳高照。
酒铺子那边,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开门迎客,倒是今天,才把门板一块块取了下来,这位年轻的卖酒女子,打开酒铺子的时候,其实就是一阵药味往外飘,路过的人都有些意外,怎么这好好的一个酒铺子,转行成了药铺?
苏宿被抱出酒铺子,丢到了门口的躺椅上,这位归剑阁的剑胚,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看了看日头,砸了砸嘴,嘟囔道:“这么个好日子,要是有酒就好了。”
结果刚说出这么一句话,铺子里便有一句恶狠狠的你想死吗飘出来。
苏宿没办法,只能无奈地说道:“春月,你以后是真嫁不出去了!”
酒铺子老板娘小跑出来,破口骂道:“你他娘的之前不是说要娶我,现在就变卦了?”
苏宿疑惑道:“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
“你他娘的昏睡不醒的时候,拉着老娘的手,可说了不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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