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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生自己爹娘的气,也很常见。
周州看着眼前的沙粒说道:“没有生娘亲的气,只是有些郁闷。”
顾泯一针见血的说道:“是想着自己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自己已经做了好些事情,为什么自己要做的事情,娘亲却不允许,也不替你考虑?”
周州瞪大眼睛,对于这么清楚自己想法的顾泯,生出了好多问号,他甚至想着这个神仙哥哥是不是真有读人所思所想的本领,能什么都知道。
顾泯仿佛是什么都知道,只是摇头道:“读心术有啊,不过不是我们练剑的这堆人会的,而且要是两方境界差得不远,读心术就作用了。”
周州听得云里雾里,不太明白。
但他对读心术这个东西,好像是有了些兴趣,他好奇问道:“神仙哥哥,你不会?”
顾泯摇摇头。
顾泯说道:“我只知道练剑,别的术法,你上山之后可以问问我师姐,要是有机会,就去问问我师父,他要是愿意教你,就最好了。”
周州点头,很快又把话题扯回来,“我有时候不太明白我娘亲的想法。”
顾泯说道:“其实不是源头,源头在于身份。”
“身份?”
顾泯笑着点头,“每个人都有身份,而且有好多个,比如说你,你是你娘亲的儿子,以后取了媳妇儿,就是你妻子的丈夫,有了孩子,就是你孩子的爹爹,再说你在山上练剑,你会是你师父的徒弟,是你徒弟的师父……”
“身份越多,身上的担子越重,要承担的事情就越多,就越没那么容易由着自己性子来,以前我见过一个前辈,身上的担子很重,但他还是想要追求自在,然后,他就死了。”
周州啊了一声,满脸惊讶。
顾泯说道:“不是说不能追求自在,但我觉得,还是得好好想想要付出的是什么,有些事情自己做不到,就先等等,比如出海捕鱼这事儿,没我的时候,你最好还是等着,毕竟小命就只有一条,要是丢了的话,你娘亲难道不伤心?”
周州嘟囔道:“我要是死了,我不伤心。”
顾泯正色道:“你娘亲会很伤心。”
周州不说话,他沉默的看着顾泯,眼里依稀能够看到几分倔强。
顾泯拍了拍他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道:“做人要惜命,要想着,‘我怕关心我的人怕我死了’这就行了。”
“现在是这样,以后上山当了修行者也是这样,记住一点,命要先保住,才能有后面的事情,没了小命,一切都不用说了。”
周州点点头,他是真明白了。
顾泯很欣慰。
于是顾泯就不说话了。
他看着那些渔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州忽然问道:“顾哥哥,我能跟你学剑吗?”
顾泯转头看向他,直白道:“山上有好些弟子,剑都是我教的,不过我还真是没有徒弟。”
周州疑惑道:“为什么?”
“因为我整天都不在山上,所以你要拜师,不妨拜我的两位师姐,不管哪一个都好,反正比拜我为师有用多了。”
周州笑嘻嘻问道:“所以成了她们徒弟,是不是还是你教我练剑?”
顾泯点点头,这是事实,他不会乱说。
周州张了张口,还要说些什么,那边渔船就已经在喊他们了,顾泯站起身,顺手拉起周州,朝着渔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其实在山上,做谁徒弟都不重要,好好练剑比什么都重要。”
两个人登上渔船,皮肤黝黑的渔民们,看见他们两个人,也都是笑呵呵的打招呼,周州在这渔村里住了有段日子,因为平日里活泼开朗的性格,其实也很让他们这些渔民喜欢,尤其是一个叫葛有鱼的少年,和他关系很不错。
那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今年有十五岁,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和自己爹爹一起出海打渔,虽说年纪不大,但真是个不错的渔民,别说海里的鱼,七七八八都能认识,捕鱼的技巧也不差。
看到周州上船,少年显得很热络,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来拉周州,一脸兴奋的给他讲着这出海要注意的事情,反倒是把顾泯晾在了一边。
周州耐着性子听了很久,才问道:“那咱们今天出海有说过想打什么鱼吗?”
少年摇摇头,看了一眼甲板上的鱼叉,“能打上什么鱼,全看天意,嘿嘿,求不来的。”
周州哦了一声,他看着海面,问道:“要是起了风浪怎么办?我听人说,海浪要是大些,活下来机会很渺茫的。”
少年拍拍胸脯说道:“放心,有我在,怎么可能会起风浪?”
周州嗯了一声,认认真真的点头。
顾泯站在甲板上,看着渔船缓缓出海,听着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没有搭话,他只是想着,人这一辈子,真还是没必要,做些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就这样普普通通当个渔民,也好像没什么差的。
捕捕鱼,等到年纪大了,就取个媳妇儿,生个儿子,也挺好。
想到这里,顾泯忽然笑了起来,看着有些好看。
等到顾泯的心思收回来的时候,这条渔船已经离开沙滩很远了,渔民们已经开始撒网,这天时还不错,用不着去深海捕鱼,所以渔船也没想着要出去多远,此刻撒网,也算是正正好好。
顾泯看向海面,葛有鱼却是在看他。
他拉了拉周州的衣袖,低声问道:“你帮我问了没有,他愿不愿意收我做徒弟?”
周州摇头道:“我之前问了,顾哥哥不想收徒弟的,不过你要是想跟着我们一起上山,就去给顾哥哥说,他挺好说话的。”
原来周州之前的旁敲侧击,并不是说要自己拜师,而是帮自己这个朋友问的。
葛有鱼有些为难,别看他这会儿能和周州说上话,但他其实是个很害羞的人,在外人面前,很难张口说些什么。
尤其是他看着顾泯生得那么好看,一看便是那种山上的神仙,而他自己,生得像是黑炭,更不愿意多说几句。
少年人的心思,其实很难以正常人的想法去看待。
尤其是那些个,孤僻的少年。
周州叹气道:“你要是真张不开口,那我等会儿回去就跟顾哥哥挑明了就是。”
少年嗯了一声,有些惆怅,实际上想要上山去学剑只是他的想法,还不知道自己爹娘是怎么想法呢?
他的想法生出了,其实也就是个想法,距离成行,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不过他想学剑是真的。
船上。
顾泯正和一旁的老渔民闲聊,说起十几年前的渔民生活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那饱经沧桑的老渔民摇头道:“其实没什么区别,说起来还有国的时候,虽说每年要多交几个钱,但踏实,这会儿钱少交了,但总像是个无根的浮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风吹走了。”
顾泯问道:“那怨当官的吗?尤其是金銮殿那个皇帝老爷。”
老渔民摇头道:“怨啥啊,村里的后生有出去过的,后来回来了一趟,说了,那个打咱们的,也就是现在的朝廷,有好多个南楚那么大,兵比咱们南楚多得多,怎么打啊?打不过,没办法的事情,谁能怪谁?人打过来的时候,我们这些人没上战场,没为国家效力,就不会埋怨什么,这南楚又不是皇帝老爷一个人的。”
顾泯又问道:“都这么想?”
老渔民揉了揉脑袋,“不这么想怎么想?难不成还真能去怪皇帝老爷,我听说他被人抓走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这么个孩子你能怪什么?”
老渔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杆烟枪,放在嘴里吧唧两口,才悠悠说道:“虽说真不怪那皇帝老爷,但没了故国的感觉,就像是寄人篱下,很是不得劲。”
顾泯不说话了。
有些话说了没用,那就不说了。
老渔民吐出个烟圈,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说是要不是一把老骨头了,那么当初他肯定要去上战场的。
顾泯靠在甲板上,听着这些话,想着这要是那些个读书人,肯定提起南楚的皇帝,没一句好话,反倒是这些个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反而没那么多怨气。
怪不得很多年前,有位伟大帝王曾说过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这里的水说得便是百姓。”
将百姓看得最重,或许才是一座王朝延续的根本。
“怎么回事?!”
顾泯正想着这事,忽然便听到一道声音。
只见海面上,远处竟然是黑云压海,之前还算是风平浪静的海面,此刻已经生出波涛,浪花之大,让人看了便觉得可怖。
这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风浪。
老渔民看着这一幕,喃喃道:“出海的时候拜过了海神啊,怎么会这样?”
他们都是有多年经验的渔民了,知道海上是个什么情况,本来出海之前便认真看过了,今天是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风浪的才对。
可现如今,他们眼前,风浪之大,宛如一派灭世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