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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北京一处高档别墅社区。
二楼装潢豪奢的卧室里,大大的行李箱被敞开在地上,穿白色衬衫外罩学院风毛衣,戴着一副银边儿细框眼镜的男人正将衣柜里的衣服往行李箱里装。
正在这时,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位衣着鲜亮的中年贵妇推门进来,一进门就因为这场景小小吃了一惊。
贵妇人上前两步,指着行李箱问:
“儿子啊,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儿啊,你们不是初五才上班,怎么今儿个就收拾行李啊?”
“妈,我有事,要出一趟门,上班之前我肯定回来再回家看你跟爸。”
林珩板着脸,语气听起来平稳,但是与他一贯的礼貌温和不同。他说着话,手里的动作也没停,
“不是还没吃完饭吗,您赶紧下去继续吃吧。”
“不是,”
林母上前夺过林珩手里一叠衣服搁在床边,皱眉不解地道,
“今天大年三十,明天就是初一,你要跟你爸走亲戚的,大过年的你这收拾行李是要去哪儿啊?
“妈,我的事您就不要管了,办完了我自然会回来,”
林珩从床边拿起那叠衣服重新放进地上的行李箱里,
“不过您放心,我这次去的办的是好事,您就别拦着我。”
“不拦着你?不拦着你怎么行啊,儿子你跟妈说说,你这到底是准备去哪儿呢?”
林母也有些不悦,已经在言语里表现个完全,
“你说大过年的,人家明璇一家人都在咱们家,明璇还是特意来找你玩的,大家坐一起正说着话呢,你突然一声不响跑楼上收拾行李来,这是什么意思,你让人家明璇怎么想啊?”
林珩闻言。
刚刚从床头扯下来的充电器,还没来得及整理,被他“啪——”地一声,直接丢进手边的行李箱里。
他抬头看向林母,一直闷在心里的话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爆发:
“妈,是不是你们都以为我喜欢夏明璇,巴不得明天就把她娶回家。或者,是你们很喜欢夏明璇,觉得只有她是你们心里最满意的儿媳妇。再或者,是因为我们家跟夏家盘根错节的合作关系,你们希望这种合作关系永远不要中断,那最好的方式,就是像圈子里其他家庭一样,用下一代,来直接绑定两家集团之后几十年的繁荣。”
“……儿子,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我们喜欢,什么叫绑定合作关系,你不是喜欢明璇吗?”
“我喜欢?”
林珩对林母的反应有些哭笑不得,
“我都不用说我跟爸说过的,就是我单独跟您说的,我说过多少次,您有想过吗?我说过多少次我只是把夏明璇当成一个妹妹,她在我心里,就跟您和爸亲生的,我亲生的妹妹一个样。”
他想起刚刚在客厅里的情形,那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就一直从几分钟前持续到现在。
刚刚在客厅时的情形在他这小半辈子里重演过无数遍,他和夏明璇还有两家各自的父母,在他家客厅里围聚一堂。
一开始的话题不管是天南海北还是家长里短,不管是从金融股票投资行业最近景不景气有什么新动向开始,还是从医疗美容七大姑八大姨谁家最近又得了病谁家又添了人口开始,最后总要落在他和夏明璇身上。
长辈们会看着他们,笑得无比慈爱。
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夸着他们年轻,夸他们关系好,夸他们两个坐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像是恨不得他们能第二天就扯证办喜宴,然后由着他们将他和夏明璇的后半生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真的已经厌倦了。
烦透了这样场面。
往常他还可以不以为意,打着哈哈应过去。
自从阿音发来那条短信,那时候他被暴雪困在家里过不去学校,谁知道不过几天的功夫,她就不告而别,还真的拉黑了他一切的联系方式。
从她提分手到现在,快要一个月的时间。
他连得到一点儿她的消息,跟她通一通电话都成了奢侈的事情。
明明不久前还是满心满眼都是他,他不信她真能这么绝情。
他甚至在想,那天他和阿音闹了好几天的别扭,约好的那天原本有希望破冰的。
如果那天他没有因为听说夏明璇生了病就去找她带她去医院,也许后面,没这么多的麻烦。
以至于。
他现在只要一看到夏明璇,就要想起阿音。
一听到长辈们说那些话,就不舒服得无以复加。
不过。
林母好像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意思。或者是在装作不懂。
此时林母听他说了这么多,反而笑了下,欣慰地说:
“那你恼什么?这不是好事吗,你把明璇当妹妹,说明你对她是有感情的,有好感,也不讨厌不排斥,正好明璇对你也有感情,这不是正合适?”
“妈,您到底让我解释多少遍,让我解释多清楚才行?我说我当夏明璇是妹妹,就是真的当妹妹,不可能变成男女之间的喜欢,您懂了吗?”
“可你以前也不排斥,你跟明璇平时也玩得好好的,这不是都挺好的嘛,她现在年纪小,再过几年大了,你们这样朝夕相处,有其他感情再正常不过了呀。”
林母说到这儿,突然反应过来,
“你突然这么想跟明璇划清关系,小珩,你不会是又在外头招惹其他小姑娘了吧?”
林母虽然不怎么过问林珩的事情,但是她生的儿子,她多少也是有一些了解的。
她们家小珩生得英俊,人又温文尔雅,对他有意思的小姑娘海了去,他打高中起身边的女朋友就没断过地换。
“儿子,妈妈不反对你谈女朋友,反正妈妈也没准备让你现在就结婚,结婚之前,你只要不太过火怎么着都行。可这跟你和明璇的关系,也并不冲突啊。”
“……”
“我真的是跟你们都讲不清楚了。”
林珩被林母这一段话说得一时间哑口无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回了这么一句之后,干脆不再理会林母,兀自加快速度收拾自己的行李。
“反正今天我是走定了。”
“你们谁也别想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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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音是一路攥着三轮车驾驶座侧边围栏回到家的。
从县城回家的这一路上,呼号的冷风从正前方扑面而过,几乎将霍音今天特地戴的洋红色毛线帽迎头掀落。
她倏然响起那天跟岑月一起被困在去悦龙山庄必经的盘山道上,岑月让她搭程嘉让的车之前还特意嘱咐她一定要系好安全带。
她那回还感觉他开车又快又稳,跟其他人口中的上路不要命的形象丝毫不沾边儿。
直到今天。
牛年农历的最后一天。
霍音亲身见证了程嘉让把一辆电动三轮儿当成摩托车赛场上烧油的赛机车,车开得快到要飞起来似的。
明明两个人开得是同一辆车。回家的路上还比她去县城的时候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她去的时候用了一个多小时,他载她回家的时候,硬是连四十分钟也没用,就到了地方。
霍音下车的时候,四肢百骸都控制不住地发软。
将车子停到她阿嬷家大门口,再从她阿嬷家走回家的这短短一两分钟的路程,霍音甚至觉得她行进速度之慢,比程嘉让更像一个病号。
浔镇的春节是这里一整年里最热闹的日子。
打从小年起,镇上就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三不五时有人夜里放些漂亮的烟花爆竹。
单是从霍音阿嬷家到她家的这一小段路里,每家每户都挂上了红艳欲滴的灯笼,贴了崭新的春联福字。
素净了一整年的水乡小镇,就在春节时分,妆点上浓妍的红。
一排接着一排灰白相间的房屋,被赤红的灯笼一加点缀。
倏然就像极了文艺电影的场景。
石灰高墙之下,年轻漂亮的一男一女刚刚拐进一条窄小巷子。
霍音长长的发尾被风一吹扫过道边的红灯笼,激起一连串为不可闻的静电声。
忍不住伸手将头发拨弄好之后,倏然感觉走在自己身后半身距离的男人停在了原地。
霍音也跟着停下来,转头看过去,温声问道:
“怎么不走了?”
半米外,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将左手拎着的两个装着未开封洋酒的硬纸袋扬手一滑,挂在手腕上,然后顺手从外衣口袋里掏出钱夹来。
霍音没看懂他要做什么,并未多问,只是站在一边疑惑地安静看着。
紧接着,就见男人打开皮夹,长指一伸,就从中探出一张纸巾来。
确切地说,是一张写了字的纸巾。
霍音没看清里面的字,但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纸巾上头的字是谁写的。
此时此刻,程嘉让突然伸手将纸巾递到她眼前,淡漠喑哑的声音被带吹到她耳边:
“你现在,还有撕毁你这份字据的机会。”
“呃,你……”
霍音陡然听到这句有点没明白对方的意图,说话没过脑子,
“你是不是有点不敢进呀?”
“……”
再然后,她就听到程嘉让很低地“操”了声,径直越过她,大步就进了她们家的门。